第36章:辛無忌斬四王爺

別說姬畔懵了,辛無忌到現在都還是懵的。

本來他聽說皇帝遇刺,這幾天都是戰戰兢兢的,幸好傳來的消息是刺客倉皇而逃皇帝並無大礙,又盤算著什麽時機入宮比較好,這段時間皇上肯定心煩,結果當天刑部尚書就登門拜訪,這一來二去他總是明白了始末。大意就是皇帝查辦清楚了,幕後黑手就是四王爺,現以認罪,為平息丞相怒火,皇上特意邀請辛無忌作為監斬官。

“我冤枉,我不服,我有話說,我是皇帝陛下的親弟弟,你不能斬我……”如死狗一樣邋遢的四王爺仰天悲憤。

刑部尚書孟群哈哈大笑:“四王爺,每一個犯人行刑前都會大喊自己是無辜的,您啊就省了這點功夫吧,這個案子是皇上親自查辦的,絕無差錯。”

“我不服,你算什麽東西也敢審理本王,讓我麵見皇上,我不服!”姬畔滿心悲憤。

孟群不理會他,轉身向辛無忌作揖,賠笑道:“丞相大人,皇上從您回天下城那一天就知道您在皖州受委屈了,特意命我刑部親自查辦案子,現在四王爺也認罪畫押,您就息怒吧。”

辛無忌仔細凝視著他,後者心虛,不敢與之對視,慌忙低下頭,故作輕鬆。

“我是大涼皇室,你個鄉野粗人,沒資格斬我,叫皇上來,我不服……”

可不管四王爺如何嚎叫,也沒人管他,他的嗓子都喊啞了,哭哭啼啼,自知無望,又開始咒罵起來。

“昏君,昏君啊!老子為你鞍前馬後,你就這麽待我,昏君啊……”

“當年你殺了我母妃,殺了我哥哥,現在又要殺我,昏君。”

“姬洹,你個小人,你喪盡天良,你目無倫理道德,大涼這江山遲早敗在你手上。”

“狗昏君,我在黃泉路上等著你,我要看客你如何麵見列祖列宗。”

“昏君,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酉時三刻。

刑部尚書看了一下時辰,舔著臉笑道:“丞相,時辰已到,該行刑了。”

辛無忌皺眉,皺紋很深,似乎很不情願,他已經大致猜測到這是皇帝陛下一手借刀殺人的伎倆,其一是穩住丞相和百官的關係,維持平衡;其二是借機殺掉對皇帝不順從的四王爺,以絕後患。

“行刑吧。”

辛無忌將監斬牌扔下。

刑部尚書接過監斬牌,一下子變了臉色,高舉令牌:“送四王爺上路。”

兩個刑場上的劊子手不由分說將四王爺提起來,拎到法場之上,有大漢給四王爺灌酒,可憐此刻的姬畔已經嚇得大小便失禁,渾身彌漫一股惡臭,渾渾噩噩,哆哆嗦嗦。劊子手有些厭惡,心想這往日裏為虎作倀囂張跋扈的四王爺也不過如此,是個軟蛋,沒半點男子漢的魄力,但還是好言好語地給四王爺灌酒,安慰道:“王爺,喝了這碗斷頭九,黃泉路上大膽走。”

姬畔神色慌張,連碗口都沒力氣端了。

走了個形式,劊子手將姬畔押在斷頭台上。

這時,菜市口已經圍滿了人,聲勢浩大,有膽小的婦孺已經不敢看了。

“唉,別看活著的時候多麽逍遙,死了都一樣,碗口大塊疤。”

“你說這四王爺好端端的王爺不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他想要銀子,隨便吱一聲,這不是大把大把入賬嘛。”

“嘿,你懂個球,誰會嫌自己錢多,再說你以為四王爺真是因為貪汙被斬的嗎?”

“那是?”

“哈哈,勾結皖州的官吏,那可是結黨營私,說不定四王爺是組建勢力想謀反。”

那人恍然大悟,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

聽著街道上的百姓謾罵,四王爺心如死灰,感慨自己生前沒什麽作惡,死了還要被人詆毀。謀反……嗬嗬,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隻能說自己那個歹毒的哥哥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時辰到,行刑。”

劊子手領命,獰笑一聲,然後舉起裝滿酒水的碗喝了大一口,再噴在燒紅的大刀上:“王爺,走好。”

“不——”

姬畔大叫一聲,可惜大刀落下,他那睜大不甘的頭顱“咕嚕嚕”滾在地上,血濺了劊子手一臉。

“唉,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可憐了我四皇叔,平時也算是宮裏為數不多願意和我說話的人,現在看他怕是他另有所圖。”姬子熙歎氣。

林孤生聳了聳肩,心想可沒那麽簡單,你四皇叔死的冤枉。

伴君如伴虎啊。

天授一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

天下城四座城門外都貼著告示,乃是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自繼位以來,四海之內國泰民安,政通人和,皇後與朕皆喜之。為保帝國江山永固、社稷千秋,今朕設下禦前比武大會,選賢舉能,於本月十八日舉行。凡登臨榜首者,賜大涼震國神劍,封大將軍。

布告中外,鹹使聞之。

欽此。”

許多百姓圍觀,有人驚疑:“我聽說隻有世襲罔替的侯爵世家才能有資格參加吧,那貼出告示還有何意義?”

有人不屑:“嘿嘿,咱們普通老百姓看個熱鬧就行了,難道你以為讓你參加了你就能拔得頭籌,封大將軍?”

卻不想,告示旁有一禁軍台,一禦史大人端坐,聞言懶洋洋道:“吾皇聖明,有想籍此報效朝廷的有誌之士都能有資格揭榜參賽,不過揭榜之前,本官倒是得提前檢閱實力。”

有路人來了興趣,趕忙詢問道:“如何個檢閱法?”

禦史大人似笑非笑,指著身後如銅牆鐵壁的三十禁軍,笑道:“看到了嗎,隻要你能單槍匹馬贏得了本官身後的三十禁軍勇士,就有資格揭榜。”

那人頓時訕訕一笑,唯唯諾諾退下。

開玩笑,禁軍都是以一敵十的猛人,每一個都堪比猛虎棕熊,普通人十個都別想近身。

禦史大人樂嗬嗬道:“大統領有令,凡有資格揭榜者,就算在禦前比武沒有建功,到時候也會封官,位居七品,以後就不再是庶民了。”

這下,原本不感興趣準備離開的人都紛紛摩拳擦掌起來。

“閃開。”

然,此時林孤生、安妮婭和風伯策馬而來,城門口堵著的人紛紛讓路。

出了天下城,三人三馬急速向岐山方向趕去。

……

戶部尚書府。

公孫遲坐在大堂,一臉愜意,舒舒服服地品嚐著從南方運來的貢品,查閱著幾封檢舉信,正是皖州一事,幸好被他截胡了,要是落入辛無忌那裏,原本已經揭過翻篇的事又要鬧得滿城風雨。

“父親。”

公孫遲的長子,公孫浩走來,麵色古怪道:“父親,該怎麽辦?現在那些亂民鬧得凶,要是處理不好,紙包不住火,怕是……”

“浩兒啊,你去皖州當一個縣令,你娘親還說你屈才了,我看你連縣令都不配,日後如何挑起我公孫家的大業啊?”公孫遲斜視他一眼,冷哼道。

公孫浩悶悶不樂。

“自古以來嘛,平民暴動,無非是想要個結果,想要個說法,你何不順勢而為,百姓想要什麽結果,就給他們什麽結果嘛,想要什麽說法,就給他們什麽說法嘛,等老百姓安穩了,萬歲爺那邊爺就安穩了。到時候縣城還不是你一手遮天?該抄家的抄家,該關押的關押,該問斬的問斬,到時候老百姓不就從骨子裏畏懼你了嗎?以後誰還敢檢舉你?”

公孫浩眯著眼,作揖道:“謝父親提點。”

“浩兒啊,京城裏有爹給你兜著,別畏手畏腳的,放手去幹。老百姓嘛,是隨大流的,把主犯安頓好了,其他人就算還有怨言,也沒那麽多事了。”

“是。”

岐山。

往日如鋼鐵長城的鐵軍以及匿跡,很安靜,很陰森。

叢林裏有猿猴長嘯,有飛鳥長鳴。

地上整整齊齊的馬蹄印仿佛還訴說著鐵軍隊伍撤退時的紀律嚴明。

“鐵軍呢?”

林孤生滿懷疑問,策馬來到帥府前,昔日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的場麵早已不在,連那兩座狻猊石像都有一層蛛網。帥府內很安靜,很荒蕪,有一種蕭瑟意味,門口官家劉叔正在清掃落葉,見三人來了,劉叔趕忙熱情上前:“小少爺,您回來了。”

“劉叔,什麽情況?怎麽帥府這麽淒清?”

劉叔黯然一笑:“沒什麽,是大帥有令,讓老奴遣散了家丁和女眷,前謝日子大帥也調走了第一軍團駐軍。”

林孤生費解,隻好把韁繩遞給他,自顧自跑進院子。

一別半月有餘。

曾經極草木之盛的林氏老宅一片陳舊,很是死寂,林孤生跑到大堂前,雖然一塵不染,但是很有陌生感。

這個家是怎麽了?

“爹,你在哪?”

回音傳響。

林孤生忽然眼前一亮,急忙朝祠堂趕去,果然,祠堂大門大開,林破軍身穿一洗得發白的長袍站在大殿。這才半月不見,林破軍看起來好像是老了二十歲,滿頭銀發,氣質消沉,見有異動,他抿嘴一笑:“孤生,來,給你娘親磕個頭。”

林孤生原本慌張的神色一下子安寧起來,認認真真走到殿前,恭敬跪下,行三叩九拜大禮,然後點上三柱清香。

那靈牌上分別以大涼、雪國文字書寫“林破軍之妻燕翩”“雪國燕雲氏璦琿郡主燕翩”。

燕翩。

林孤生的娘親,素未謀麵的娘親。

有時候年幼的林孤生會心裏不爽,甚至憎恨自己的大哥,憑什麽自己從未享受過母愛,連娘親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父親也從不提起她。

“爹,您是怎麽了?咱們這個家到底怎麽了?您為什麽要遣散家丁?我……我注意到府上貴重的東西都不見了,您……賣了。”

“嗯,賣了。”林破軍點頭。

“為什麽?”

林破軍笑道:“我已經把林氏的田產和寶庫都置換成了金銀細軟,交由蕭策送到南方去了,一部分留給你,一部分留給孤命,孤命在桃止山打仗,需要軍費,這款項,是萬不能向朝廷要的,隻能我自掏腰包。”

“這樣啊,那您不必給我留了,都給大哥吧,我不怎麽需要銀錢。”

林破軍不願在這個話題繼續多說,也不讓林孤生拒絕,平淡道:“嗯,我料想皇上那邊已經等不及了,怕是過些時日就會派你押送聘禮去北漠。”

“什麽等不及了?”

“孤生,爹有話要對你說。這些年,你我父子總是聚少離多,很難有機會閑下來讓你聽爹嘮嗑幾句,爹對你的為人很放心,日後不論發生了什麽,沒了我在身邊照料,你也能挑起大旗,能夠有主見,這一點爹相信你能做的很好。爹老了,很老了,去吧孩子,日後無論遇到什麽挫折,爹都相信你能挺過來,不登上懸崖,又怎能領略一覽眾山小的絕頂風光?隻有行萬裏路,才能見到更廣闊的天地,心入如果長時間待在井底,就會變得狹小。孩子,你要記住,人這一輩子,引路靠貴人,走路靠自己,成長靠經曆,渡人先渡己。”

“爹,你今天怎麽這麽奇怪?你是不是預感要發生什麽了?您不是說我回來以後和安妮婭完婚,皇上會賜我一個爵位,到時候我就去南方安安穩穩一輩子嗎?”

林破軍忍俊不禁,略帶苦澀地笑道:“是啊,可是咱們林氏的孩子,又有哪個能平平淡淡渡過一生?”

“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我怎麽覺得你……暮氣沉沉的?”

“有麽?”林破軍輕語,隨後用力地握住林孤生的肩膀。

入夜。

一老一少喝的伶仃大醉。

卻沒有談及政治,也沒有聊家事,隻是一個正常父子之間的談話。

一連好幾天,林孤生足不出戶,陪伴著父親。

禦前比武也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每天都有最新消息傳來。

因為參與者太多,除了各地藩王、侯爵、世家、豪門的子弟,還有不少江湖豪傑。為了杜絕發生上次的刺殺情況,這一次宮內高手傾巢出動,問天學宮都派來了數位頂尖宗師,皇帝還特意邀請了帝姬天璿、仙尊開陽來觀武。

比武進行到的第六天。

林孤生啟程了,和風伯安妮婭一起,回首再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帥府。

岐山,霧蒙蒙的,不時有巨峰凸起,群山萬壑,似散亂的骸骨脊梁,紅日褪下,盎然的綠意和晚霞相映襯,波瀾壯闊。

“公子,走吧。”

“嗯。”

林孤生歎息,甩了甩頭,不再胡思亂想,今天也許是比武的關鍵時刻,相信最遲明天就會分出最後的勝利者。隻是京城圈子裏的人都知道,這個名額是被皇帝預定了的,隻是做個樣子,一定會是永無觴。

宮城前。

水泄不通。

虛空中有宮內高人擺放了浮空擂台。

半空中有懸空龍舟上,皇帝和一男一女兩位仙尊談笑風生,男的是北鬥元仙開陽尊者,女的是北鬥帝姬天璿尊者。

有老太監扯著嗓子宣讀道:“下一戰,永無觴對戰……姬……姬子城。”

說完,那太監神色驚愕,楞在原地。

正在閑聊滿臉笑意的天授皇帝姬洹一下子笑容凝固,豁然起身,凝視擂台,果然,一黃袍青牛執劍走了上來。

正是大皇子姬子城。

“大膽!”皇帝怒斥一聲,沉沉道:“大皇子,你好大的膽子,是誰讓你參賽的?”

姬子城麵無表情,作揖道:“父皇,兒臣也想表現一下自己,兒臣……”

皇帝勃然大怒:“荒唐!簡直荒唐,你給朕滾下去。”

“父皇……”大皇子咬了咬牙,正色道:“還望父皇成全兒臣。”

那青衫儒仙開陽含笑執禮道:“皇帝陛下,既然大皇子有心想彰顯皇威,就讓他去戰吧,年輕者,就應該一往無前。”

皇帝態度和藹下來,道:“上尊不知,朕這兒子雖有幾分本事,但完全不是朕的義子之對手,隻會徒增傷亡。”

開陽笑而不語。

皇帝見狀,隻好擺手,瞪了大皇子一眼:“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朕就滿足你,戰吧。”

“謝父皇。”

姬子城趕忙叩首。

人群一陣唏噓,連那些各地藩王都忍不住欽佩起大皇子的勇氣和魄力,這些天他們可算親眼見識了永無觴的劍道造詣,那簡直是一個殺戮機器,人間惡魔。同時也有藩王冷眼旁觀,以為大皇子不過是想借機展現自己,謀求皇帝的青睞,為自己的太子仕途鋪路。

在眾人或嘲弄或讚許的目光中,永無觴緩緩上了擂台。

人群瞬間恢複安靜。都直勾勾盯著他。

“永無觴,出手吧,我要你全力出手!”大皇子忽然變得激動起來,猙獰著臉,今日他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所學二十多年的劍術並不差,不是死就是活。

永無觴好像不想跟他廢話,皺了皺眉,孤寒冷漠的眸光閃爍了一下,劍拔出鞘。

“好,好,好!”大皇子神色扭曲,變得極為偏激,仿佛等待的就是這一刻,他祭出古劍,剛想動手,卻驚悚地發覺右臂沒了知覺。

人群一片嘩然。

地上孤零零地躺著一截還攥著寶劍的斷臂。

大皇子毛骨悚然,還不等痛意席卷全身,再抬頭,永無觴已經緩緩走下了擂台,自己不過是螳臂當車,跳梁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