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祈天燈、許願燈

“於冉,閆樂。你們兩個老雜毛在天下城作威作福也就算了今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來岐山鬧事,幸是我孤生哥宅心仁厚不跟你倆一般見識。要是讓本皇子,哼哼,不把你倆的狗頭剁碎,難解心頭恨。”

六皇子的話讓兩人羞愧難當,連連稱是,向林孤生感謝。

“好了,於統領,大總管,既然事情查清楚了是一場誤會,先進府休整一下吧旅途勞累。”林孤生擺擺手。

這兩人哪裏還敢進帥府?趕忙借口有事,要回宮赴命不久留,林孤生也是做個樣子,六皇子長了個心眼,怕他倆路上使絆子當麵一套背地一套回去告禦狀,也正好隨他們一起回宮。

今日之戰,著實讓林孤生開了眼界,父親獨戰兩大宗師且猶有餘力,那從容不迫的風範實在讓他心馳神往。

“風伯,我爹平時山不顯水不漏的,沒想到這麽厲害啊,那於冉和閆樂是宮裏數一數二的宗師吧,怎麽如此不堪一擊?那我老爹的極限在哪?”

這一刻,他從未有過如此渴望習武,隻覺得喉嚨發幹。

風伯微微一笑,捋著長髯:“將軍若是全力以赴,仙人之下他無敵,仙人之上一換一。”

“轟隆”如晴天霹靂,林孤生楞在當場,無容置疑,這個評價是極高的了。風伯搖了搖頭,有些悵然若失:“公子,武道一途,一山更比一山高,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將軍一身武藝震古爍今,可終究是無法突破境界桎梏,若非那年夫人仙逝,將軍損了道心,不然還能走得遠些,說不定超凡入聖真正超脫,比那劍神也不逞多讓。”

林孤生黯然,歸根結底是因為自己懷胎十一月導致還未見過母親一麵,她就離開了人世。

“那我父親……修到《百裏戰卷》第幾層了?”

風伯沉思:“應該是第二層,‘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百裏戰卷》共幾層?”

“三層,第三層名‘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無數人窮其一生也隻是看到門檻,而無法真正踏入,那是一個全新的領域,極致升華,可誅仙、可屠魔。”

林孤生狐疑,他不習武但在宮裏也見慣了各種武學秘籍,不是越高深的功法,對應層數越多嗎?畢竟這對應著丹田擴寬程度,內息雄渾程度。往往許多江湖門派,高深的心經,都是有九層,相當於九個境界,這也是數字之極。

似乎看出他的疑慮,風伯微微一笑,傲然道:“公子不知,《百裏戰卷》乃林氏先祖所創,是以返璞歸真,古往今來,林氏曆代子嗣還沒有幾個修到第三層,當年將軍也是短暫觸摸到了第三層的門檻,卻也跌落境界。老奴修行《百裏戰卷》三十餘年,無數天材地寶堆積,卻也隻在第一層連滾帶爬,區區一層,就足以讓人一生難以領悟其奧義。四大武宗包括皇室的心經都是三層,堪稱武道起源,真義無窮。”

林孤生點頭表示明白,既然是老祖宗傳下來的,那自然不是一般貨色,是有大學問的。

“風伯,我……我也想習武,我還能習武嗎?我爹不讓,我能不能偷偷學,你能不能教我。這個……我也知道老爹有他自己的顧慮,但是我馬上要去南方了,你總不能一輩子守著我吧?我總是要獨立的。”

風伯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風伯,求求你了,我一定偷偷的,你就教我吧,把正統的《百裏戰卷》傳授給我,我就是先熟悉一下,等出中州了再學。”

“公子,暫時不行,不過您放心,有那一天的。”

林孤生歎氣:“我都成年了,是不是晚了些,我記得習武築基最佳的時間是八歲到十六歲吧?我是不是錯過伐骨洗髓的好時機了?”

“不,公子,相信老奴。”

……

下午。

天下城。

“回來了?”安妮婭翻了個白眼。

“回來了,這個,實在抱歉,我的公主殿下,關了你幾天限製了你的自由,我這是負荊請罪來了。”林孤生訕笑,殷勤地上去給她捶背。

安妮婭歎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麽找了這麽個丈夫,但國家大事為重,個人的榮辱得失又算得了什麽?這林孤生許是比自己小了幾歲,心智不算成熟,這個年紀的少年貪玩,自己以後調養一下即可。要真嫁了一個說一不二的漢子,不顧家,又不聽勸,那才是女人的悲哀,這麽一想,安妮婭好受了些。

“算了,我也懶得跟你計較,既是未來咱們要同床共枕百年,我也依你性子。”

林孤生遲疑,什麽情況?怎麽幾天不見,安妮婭轉性了?之前她可是對自己冷眼相待,沒什麽好臉色的呀。難不成是被關了兩天,鬱悶壞了,又覺得自己寄人籬下,還是收斂脾氣的好?

“餓了吧?”

“嗯。”

“想吃什麽?”

“都行。”

“那好,跟我走。”

安妮婭這副淑女樣,林孤生心裏愧疚,牽著她的手就往外麵走。她的肌膚脆嫩,膚若凝脂,似稍一用力就要擰出水,那般惹人憐惜,她也不做掙紮,任由林孤生牽著。

一路來到天下城最為熱鬧的坊市。

“嘿,二位,裏邊請。”

坊市熱鬧,充滿市井氣息,天南海北的、各個階層的漢子議論著,或酒樓、或茶館。甚至露天的作坊,新鮮米麵、燒烤,涵括十四州的美食。

“呀,那是傳說中的天燈?”安妮婭輕咬朱唇,看向一個方位。

林孤生望去,隻見天際有許多燈火,隱入雲端,若繁星,忽高忽低,或快或慢。夜晚的天下城,又稱“不夜城”,是以人間煙火的喧囂,但這天燈,似帶著百姓遞交給神詆的心願,被風兒帶走,又消散。天燈,又叫“許願燈”、“祈天燈”,大涼建立之初原是軍事用途,常年演化如今成了百姓心靈慰藉的一種祈願方式。

遠處,幾個孩童蹲在地上點燈,興高采烈。

“走,我給你買一個。”

林孤生失笑,徑直走到一個小販麵前,挑選了一個最為華美的天燈。

安妮婭撫摸著天燈,愛不釋手:“真漂亮。”

“害,最開始天燈的用途,是當年姬祖起義的時候,又沒仙族那種千裏傳信的卷軸,為方便各部眾之間的軍情聯係,就發明了這天燈。後來天下初定,也算是人間祥和,天燈卻被遺留下來,為了悼念這來之不易的和平,人們在天燈上寄托心願,長此以往的發展,才形成今天這樣。”

林孤生一邊訴說這些膾炙人口的小故事,一邊拆開天燈,放上蠟燭,然後遞給安妮婭一張宣紙:“諾,你把你的心願寫在上麵,然後焚燒點燃蠟燭,當天燈裏的空氣被燒燙,由於熱脹冷縮,就能把天燈支楞起來,等內外形成浮力差,天燈就能升空了。”

安妮婭聽完這些典故,很是驚奇,讚歎道:“我在書上聽說中州人最愛浪漫,詩情畫意,往往很嚴肅很悲觀的事情,總會被詞人的筆墨渲染,使人共鳴。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何出此言?”

安妮婭自嘲一笑,拈起毛筆蘸上墨水,道:“比如我們北漠在仙魔戰爭時期,是深受魔族**的大本營,那個時候被魔化的勇士都會選擇天葬,直到現在,有功勳的勇士戰死,都還保留了這個習俗,卻不是普通人有資格享受待遇的,連談及都不行,不然一律視為對先民的不敬。所以我才說中州人浪漫是刻在骨子裏的,若是天燈放在我們北漠,既是姬祖遺留的傳統,一定是很威嚴肅穆的儀式,若非王室血統而不敢觸碰。”

林孤生哈哈大笑:“那你們北漠也太封建了,毫無自由可言。”

安妮婭快速在紙上寫下一串類似蚯蚓一樣歪歪斜斜的字,應該是北漠文字,林孤生看不懂。

“毫無自由麽?”安妮婭輕語。

林孤生語塞,實際上整個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世界本就是這樣,將人和畜生分為三六九等,每個階層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有的人生下來就是王侯將相,有的人生下來就是賤民流氓。無論何時的,枷鎖是永遠都有的。

安妮婭微微笑著,點燃紙張,那些文字在熾焰下焚燒,卻又透露出些許韻味。

蠟燭點燃。

安妮婭小心翼翼地捧起天燈,不一會,天燈緩緩升空,帶著她的心願和萬千繁星交織。

“你寫了什麽?”

安妮婭看了他一眼,道:“和平,我真誠的希望北漠和大涼能夠永遠和平下去,不要有無辜人因為戰爭受到牽連,不要有滿腔熱血的勇士因戰爭而犧牲,戰爭……是政客們挑起的,不應該和其他無辜人有瓜葛。”

對此,林孤生隻能深表惋惜,安妮婭實在是單純過了頭,如果戰爭能夠依靠簡單的一樁聯姻就妥善解決,那古往今來多少枯骨永葬青山得多寒心?當矛盾激化到不可調和的一步,當資源嚴重傾斜,當神聖不可侵犯的底線被觸碰,戰爭在所難免。而這種戰爭,對所有支持者都是光榮的!

“還是先吃飯吧,你是北漠人,我不知道你們的風俗,應該是和我想象中一樣是那種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豪爽人吧?不過到了大涼,這可不行。咱大涼講究的是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淑女,大口吃肉那是粗鄙,走,我帶你嚐嚐大涼的糕點。”

安妮婭微笑著點頭,很是小鳥依人。

林孤生皺眉,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安妮婭之所以變成這樣,倒像是和命運妥協一般,這可不行。既是婚姻,男女應該是公平的,是敞開心扉的,不應該被其他瑣事羈絆,這樣的感情毫無意義。於是,林孤生摟著安妮婭,怒道:“你和我認識的安妮婭不一樣,你是怎麽了啊,病怏怏的,我林孤生的女人不能是花瓶,我還是喜歡你英姿勃勃、巾幗不讓須眉的樣子。”

安妮婭被林孤生粗暴的舉動弄得手臂疼了,泛起紅暈,她咬著紅唇:“我……”

林孤生歎息,看來他不在的兩天,安妮婭一個人一定是想通了什麽,女人就不應該摻合進國家大事,政治和軍事是男人們的事情。

“什麽都不用說了,你既然要嫁給我,就得聽我的。”

這一刻,林孤生隻覺得暢快。安妮婭他話裏的豪邁說的動容,眼眸綻放異樣的光彩。

“好,我們吃東西去吧。”

林孤生欣然點頭,挽著她的玉臂,穿過人海,來到一家名為“天下第一酥”的糕點店鋪門口。

這兒人潮更加擁擠,門口排起了長龍。安妮婭踮起腳,鼻尖輕輕嗅著,讚歎“好香”,她長得高挑,也許是北漠異域女子皆是如此,惹的很多人偷瞄。許久,她美目一顰,輕語道:“好熱鬧啊。”

“那是,不然怎配得起‘天下第一酥’的牌坊?要是沒點真東西,早就被人砸了場子。這家老店可是老作坊,哪怕是朝中大臣喜歡吃也得自己親自來,因為涼了味兒就遞減幾分,口感不行。我有一次還親自見到丞相大人來排隊呢。”

安妮婭掩麵一笑:“丞相大人都親自來排隊啊。”

“嘿嘿那是,你不知道丞相大人是個怪人。”林孤生環視四周,見沒人注意自己,這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丞相大人名辛無忌,天授初年的進士,那可是響當當的人傑,說來也奇怪,他性格偏激,對朝中腐敗零容忍,位居三品的時候就敢一紙諫書啟奏皇上,檢舉當時的丞相貪汙。我反正多次聽聞,他幾乎是把整個朝廷得罪了,親自料理了不少人,但皇上不但不責罰他,還多次給他加官進爵,現在位居一品丞相。說是丞相,其實也清貧得很,辛大人為官十幾年來兢兢業業,從沒有半點不正之風,真是朝中一股清流啊。”

安妮婭若有所思,笑道:“如果是這樣,皇上喜歡他也是正常的啊。”

林孤生搖頭:“你不懂,官場不是這樣的,也許如果天下的官都和辛大人一樣,皇上自然放心,但也不放心。帝王心術,這未嚐是好事,自古貪腐問題就是一大毒瘤,是斬不盡,燒不完的。辛大人這般樹敵,我怕他老了以後被人針對啊。”

安妮婭不懂,她是女人,哪裏會懂政治的硝煙?

林孤生摸了摸她墨色的秀發,故意撇開這個話題,笑道:“我們說回‘天下第一酥’吧,這也大有來頭,這家店都在天下城開了百年,生意還是這般火熱。我小時候也吃過幾次,據說酥糕是采用曲江的春茶研磨成粉,是以味醇、色清、香遠,再用江南特產的葡萄榨汁,是以清甜、剔透、晶瑩,最後配上青州的大豆,並州的桂花,以及其他州的香料,采用獨家配方按比例調和,如此才擔得起‘天下’二字,不管哪裏的人,總能嚐到故鄉的感覺。”

安妮婭感慨:“嘖,如此一份糕點,竟然融會天下食材,怪不得這般吸引客人。”

林孤生笑了笑,又道:“但這隻是分號,還談不上正宗,真正的老字號作坊應該是在江南。江南好啊,江山如畫,桃花殷殷,自古是文人騷客最熱衷的詩篇筆下,有機會我帶你去嚐嚐那裏的糕點。”

“好呀。”安妮婭笑得花枝招展。

卻不料這時,“哐當”一聲,林孤生和安妮婭背後傳來巨大的爆破轟鳴,有客人四散逃竄,剛還一片祥和好不熱鬧的坊市忽然亂了起來,雞飛蛋打。

林孤生眼神一冷,驟然回眸。

隻見一青衣男人負手而立,目光冰寒。

他單手掐訣,另外一手心凝聚著一團熾熱的火焰。

風伯不動聲色從驚慌逃竄的人群中擠出來,護住了林孤生和安妮婭。

“火係修仙者!”有好事者驚呼。

突如其來的戰況波折不少商販導致群眾驚恐,等平息下來,人們又駐足原地官網。這也許就是人性的劣根,隻要和自己沒關係,天塌下來也是熱鬧。往年,誰敢在天下城動武?劍客常見,但修仙者倒是稀奇。

男人麵前,地上,幾塊四分五裂的牌坊碎片在大火中燃燒,隱約可見“楚門”二字。

楚門?

林孤生心頭一跳。

“轟隆”

男人鬆開手訣,掌心的那團火焰猛然大放異彩,形容奔騰火龍,瞬間吞噬那家大樓,許多小廝逃竄出來,各個義憤填膺、灰頭土臉,有一掌櫃模樣的老男人滿臉憤懣,指著男人怒道:“閣下無故縱火燒我楚門是何意?”

青衫男人不語,隻是手上快速變化,手訣複雜繁瑣,火焰更加迅猛,把楚門的那對橫幅“醫者仁心,懸壺濟世”燒的稀碎。

老掌櫃滿臉憤怒卻也無可奈何,隻能怒目圓睜,一幹小廝也是憋屈不已,要不是忌憚眼前的男人一手出神入化的火係仙咒,早就衝上去跟他拚命了。

“無故?哼,當真是店大欺客,我師妹用了楚門的藥,不僅沒有好轉的跡象,甚至病情逐漸惡化,你且怎麽說?現在某隻是燒了楚門的招牌,要是今天不給個一二說法,你們一個別想走,某自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