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瞞天過海

“蕭策哥,你太看得起我了,天下城誰不知道我林孤生就是林家的一坨爛泥,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一個笑柄一個廢物。蕭策哥,你是我哥,就不用恭維我了,我心裏都明白。”

林蕭策嚴肅搖頭,舉起酒杯,林孤生趕忙也舉杯,二人一飲而盡,他才平靜道:“上古詩人有言:‘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始終相信每一個人都是天定的主角。我更相信你是厚積薄發,孤生,如果你自己都把自己否定了,還能成什麽大事呢?”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如果你想參與這個時代的曆史,那麽一切都和你有關。”

林孤生莫名湧現出一股動容,他豪邁地舉起酒杯:“來,蕭策哥,我敬你!”

“來,幹杯。”

酒過三巡。

廣陵香酒色醇、味濃、勁大,三杯下肚,林孤生臉頰微微泛紅,有些醉了,他也鼓起勇氣道明來意:“蕭策哥,我這次找你是有事相求。”

“說吧,你是我弟弟,盡管提。”

“是這樣的,皖州不是有旱災瘟疫嘛, 我購置了一批糧草,希望你能調一隻騎兵幫我護送過去,要信得過的。”

“哦?”林蕭策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滯,笑道:“怕不是那麽簡單吧?”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押送糧食隻是其中之一,是掩人耳目。其二是……”林孤生笑了笑,壓低聲音道:“我有兩個朋友,是傳教士……一個是當今太子老師的兒子,他們想出城,這前日天下城有刺客,鎮苗將軍被監察院抓了,但是刺客還沒抓到,天下城戒嚴,他們出不去。所以我想讓他倆混在鐵軍中,不果蕭策哥你放心,我會去找禁軍大統領求一個通關文書……”

“嗯?你如實說來,那兩人不會是刺客吧?”林蕭策狐疑。

林孤生趕忙搖頭,連連擺手:“我哪裏有膽子敢窩藏刺客,那是殺頭罪。就是兩個普普通通的傳教士,張衝和我自幼就是玩伴,他這麽求我,我也是沒辦法。”

“包庇傳教士也是殺頭罪。”林蕭策笑道,不給他話鋒一轉:“但誰叫你是我弟弟呢,放心吧,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會調一批信得過的親衛軍去。”

林孤生趕忙執禮,舉起酒杯:“蕭策哥,太謝謝你了。”

……

林蕭策辦事利落,第二天一早,一隻軍容肅穆的鐵軍就到了帥府門前,這是林蕭策的親衛部隊,隸屬於中州鐵軍第三軍團“策”字旗,統領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名李命功。

這支部隊由一百人的卷雲鐵騎、三十人的火頭軍、三十人的督戰軍、三十人的隨軍督衛,以及八個的步兵營組成,皆佩帶“踏雪”寶劍,身覆銀白鎧甲,英姿颯爽。

毫不誇張的說,僅憑借這一旗的鐵軍,就能踐破一座雄關,能攻克一座縣城!

“末將參見將軍,參見少主!”李命攻翻身下馬,走上前來,單膝下跪。

林蕭策朗聲道:“命功,這段時間你就聽從少主的安排,不得有誤。”

“是!”

“將軍快快請起。”林孤生趕忙將他攙扶起來,笑吟吟道:“放心,不會讓你替我做些喪盡天良、欺男霸女的醜事。事情辦妥了,此去一行,策字旗的兄弟們都有銀子拿,我不會吝嗇的。”

李命功麵不改色:“少主多慮,既是將軍的軍令,末將豈敢廢話,您就算是讓我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

“哈哈哈,好,爽快,將軍請,咱們邊走邊說。”林孤生說話間,風伯牽著兩匹卷雲馬走來,林孤生翻身上馬,李命功才折回去。

黑壓壓的大軍整整齊齊讓開一條道路。

羅緞錦衣白袍的林孤生和沉重戰甲的李命功並肩騎行,身後是軍容莊嚴的鐵軍隊伍。

“是這樣的,我打算押送一批物資去皖州災區,因為放心不下中州商會和戶部官員,所以隻能有勞將軍了。到了皖州,把物資交付給丞相大人辛無忌手裏就好,其他人我一概不放心。”

“是。”李命功毫不猶豫點頭。

“嗯……還有一件小事,我有兩個朋友,犯了殺頭罪,我想送他們出城,所以想把他們藏在軍中,就勞煩將軍了。”

“是,正好火頭軍還有空缺。”

李命功沒有半點拖泥帶水,甚至不問緣由,他是軍人,從軍十幾年,隻管服從命令。

林孤生很滿意,要是自己也有這麽一支軍隊,那該多好。

一路上了官道,隔著老遠就看到那座雄偉的巨城,當真是恢宏氣派。都談泰山如何巍然矗立、直入雲霄,但若是有幸遙望天下城,那將領悟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會覺得人間奇景也不過如此了罷,這天下的一切雄偉巨城與之相比都將黯然失色。

城門外,烏泱泱排著長長的隊伍。

自天下城戒嚴後,隻許進不許出,但普通人可不管那麽多,他們都想進城倒賣山貨,發一筆橫財。所以天下城雖然戒嚴,但熱衷進城的人不減反增。

看到那麽多鐵軍,人群紛紛避讓開。

守城的禁軍統領看到林孤生和李命功,暗罵一聲,還以為是昨天不讓林孤生出城他心懷恨意,找人尋仇來了,當下趕忙堆滿惶恐的笑容,迎了上去:“公子……這是……”

“嗬,眼睛瞎了嗎?自然是進城。”林孤生高坐馬背,冷笑道。

統領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訕笑道:“是是,隻是公子帶那麽多鐵軍入城……有些不合規矩吧?軍演場一個月一輪置換,還沒到時間,您可有兵部的通關文書?”

“囉裏囉唆廢話連篇,老子是要押送一批糧草到皖州災區,耽擱了老子剮了你的皮,趕緊放行!”

統領心中叫苦,但麵上不動聲色,畢竟鐵軍入城是大事,不能含糊,雖然鐵軍造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是兵部尚書和大統領怪罪下來,他這裳皮就別想穿了。

“公子,事關重大,還請允許末將通告一聲。”

林孤生怒罵,要讓他通報還得了?說不定於冉大手一揮,直接讓鐵軍在城外駐紮,那還怎麽把張衝和寧城救出來?他玩的就是瞞天過海。

“放肆!”

林孤生嗬斥一聲,抽出腰間寶劍,陽光下,那劍鋒泛著幽幽寒光。

“你這狗一樣的東西,也配攔住本少爺?且不說你隻是一個小小的統領,就算你家大人來了,老子也不客氣。閃開,否則格殺勿論!”

統領皮笑肉不笑:“公子,還請息怒,萬事好商量……”

“李將軍,先把這不尊重我的畜生推出去砍了。格老子的,老子在天下城混了那麽多年,你個不長眼的還是頭一個敢對老子這麽不敬的人!老子倒要看看,砍了你的頭,你家統領大人能把老子怎麽樣!”

話畢,李命功悍然出手,抽出寶劍,冷冷道:“來人,將此人給我叉出去砍了!”

隊伍中衝出十幾個軍士,逼上前去,那些禁軍也很緊張,小心翼翼地後退。

圍觀的百姓也鴉雀無聲,甚至有些激動地看著這一幕,心裏都在暗罵“快打,好一出狗咬狗”。

統領見林孤生不像是開玩笑,而且鐵軍的作風他略有耳聞,自己要是真被砍了,於冉也不會冒著得罪兵馬大元帥去把林孤生怎麽樣,他心裏感慨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於是趕忙擺擺手,喊道:“公子息怒,我等讓你們進去,這就開城門,千萬別動怒!”

林蕭策這才揮揮手。

城門打開。

林孤生斜睨著統領,陰陽怪氣道:“以後狗眼給老子瞪大點,今天老子趕時間,不想跟你一般見識,再有下次,不把你千刀萬剮都對不起老子手裏的寶劍。”

“是,是,公子請……”統領賠笑,卑躬屈膝。

目送上千人的軍士進城後,他才擦了一把額頭上布滿的汗珠,歎息一聲。別看他當個禁軍統領風光無限,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但是一旦碰到不講道理的世家紈絝,闖出禍來還是自己背鍋,誰叫自己沒投個好胎?

一路上了南竹樓前,李命功指揮原地紮營,不可擾民、不可私自走動。林孤生又去忙裏忙外折騰問問買了多少米麵,結果得到的答案實在差強人意,隻買了三千石米麵,距離預期五萬石,相差甚遠,按理說賬上的銀錢買他七八萬石糧食也是輕而易舉的。

孫仲海苦笑:“二爺不知,我已經把市場大大小小的糧站都買了個遍,中州商會收到消息就和那些掌櫃的串通一氣,無論如何都不賣給咱們。甚至中州商會還以擾亂市場罪告官,您知道的,私人企業是不能購買那麽多糧食的,《大涼律》有壟斷法……我們也不敢太大張旗鼓的買。”

林孤生沉吟:“那該怎麽辦?”

“二爺,如果您能說通戶部,給咱們買糧食求一個合法名義,那就好辦了。”

“賑災不算嗎?”

“算,當然算,但是民間需要募捐,到時候還是通過戶部去賑災,上頭也好最大額度的抽稅。”

林孤生皺眉,心裏忍不住譏諷要是通過戶部把賑災糧食送到災區要經過多少官員的層層盤剝?不過也沒辦法,現在隻好去找戶部尚書求得一份文件。

天下城是有王法的,強買強賣,他林孤生還沒這個膽子,何況是數量高達五萬石的糧食!

林孤生又讓風伯安排,讓張衝和寧城換上策字旗的火頭軍的衣服,隱沒在鐵軍裏,然後他自己則去皇宮。

戶部尚書,以他的身份還接觸不到那個級別的官員,就算見到了,戶部尚書憑什麽幫他?而且前天自己才把戶部尚書的小兒子暴打了一頓,人家指不定如何懷恨在心呢,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怎麽會好心幫他。所以,林孤生去皇宮是另尋他人,那就是皇帝最疼愛的小公主,姬子衿。

皇宮。

采心殿。

從遠處看,這裏如同浮在雲端,百花擁簇,爭相綻放。

有一藍色長裙的女子輕飄飄漂浮,身上霓虹環繞不斷像四周散發著虹光,落地那一瞬間,衣袂翩躚,如親軟而纏綿的雲朵兒,如此優美的擴散。這女子傾世容顏下,清如雪、明如月,細巧的下巴令人忍不住捧在手心憐惜。

她的美,是那種不沾染一點人間煙火的美,是於無聲處的一句驚豔詩歌的絕筆!

此刻,昭麗公主姬子衿撅著嘴,很是難受地捧著一束綠色的火焰。

她好像在忍受什麽,很煎熬,古製的長裙滲出水氣,她晶瑩如玉的肌膚上浮現一層細密的汗珠,又很快揮發,形成氤氳的霧氣。許久,她輕咬紅唇,掌心那團綠色火焰化作萬千星星點點的蝴蝶飛走,然後消受。

令人震撼一幕的發生了,姬子衿麵前的花盆裏長出一株幼苗,綠意盎然。

“呀!”

姬子衿連忙小心翼翼撫摸綠苗,驚叫出聲:“成功了!”

她是在研習仙術。

皇帝陛下疼愛她,為了讓公主的美永遠保持,青春永駐,特意邀請帝姬天璿入宮傳授小公主仙術。此番她研習的就是“治療係”仙咒之一的“枯木逢春”,修到最高境界,可讓人起死回生。

自上古延續至今,受仙魔戰爭的影響,民間不乏“練氣士、修真者”,他們追求超脫,研習術法,力求涅槃,羽化飛升。然而,這種現象在四百多年前就被徹底改變,因為出現一個人,不……是一群人,他們改變了曆史!那是一群有誌之士,他們以人類之軀,逆天伐仙屠魔,他們創造了神話,開創了屬於適合人類自己的修煉體係,那就是武道!

姬無涯,是真正的英雄!

哪怕他已經死了幾百年,他的傳說依然在世間流傳,許多因戰爭滯留人間的謫仙,提起姬無涯,都會感慨那是一個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眼眸如仙皇、魔尊那樣浩瀚如煙,那樣深不可測,他的劍,足以讓天地為之變色!

此後,天下人如夢初醒,因為“修仙、修魔”對人類來說要求極為嚴苛,且需數十年如一日那般沉澱,不似武道一途,人們才明白隻有武道才是最適合人類修行的,自此十四州掀起武道熱潮。

“殿下。”

姬子衿的貼身丫鬟,宮女紫凝低頭進來,欠身道:“殿下,小王爺又受傷了。”

“啊?”公主美眸閃動,一抹憂色:“怎麽又受傷了呀,嚴重不嚴重?”

紫凝一五一十道:“小王爺在世界樹下悟道有感,劍術升華,和老劍神切磋,被打成重傷。”

“他怎麽那麽強!”姬子衿皺眉,潔白發亮的牙齒一緊,幽怨道:“老劍神劍道深不可測,又是他的師尊,他怎麽打得過?快帶我去看看……”

紫凝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公主,老劍神……吐血了。”

正慌慌張張準備出門的公主殿下頓時楞了一下,回神道:“你說什麽?”

“千真萬確,小王爺領悟劍道奧義後提劍與老劍神切磋,勢必要比個高低,二人的劍意將北園都摧毀了,皇上也被驚動,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在廢墟裏找到了小王爺,老劍神也因為體力不支昏迷不醒,現在禦醫在診斷……”

“走,帶我去。”

二人剛出養心殿,直奔禦醫房,路上就遇到了前來求助的林孤生。

“哎喲我的公主殿下,這麽慌慌張張去哪啊?莫不是天要塌下來了?”林孤生遠遠看到二人的神色,就忍不住揶揄偷笑。

“咦?小林子。”公主笑了,如凜冬的一盞溫茶,她腳本停頓,詫異道:“你出宮後就沒來看過我,是不是外麵的世界把你的魂都給勾走了,哎呀,憑什麽父皇不讓我出宮啊,我也好想出去瞧瞧。”

林孤生捂嘴偷笑,故意開玩笑道:“那是,外麵的世界好啊。有劍仙騰空而起可日行萬裏,比千裏馬‘照夜玉獅子’還要快十倍;有騎鶴的仙人,自江南而來,給百姓送來吉瑞;還有書生意氣的少年,執劍斬殺禍亂山村的狐妖,嘖嘖嘖,你說這麽精彩的世界,我怎麽舍得回來呢?”

“真的?”公主心馳神往。

“那還有假?”

紫凝在一旁盡力的憋著笑,被林孤生虎目一瞪,趕忙低下頭。

她服侍公主已經五年了,可以說是看著公主和林孤生長大的,心知林孤生是一個為了逗公主開心喜歡滿嘴馬火車的人,忽悠起來是一套一套的,偏偏每次公主都會被騙到,還天真的以為外麵的世界就是這樣

“小林子,幹脆你偷偷帶我出去瞧瞧吧。”姬子衿一下子就被林孤生描述的世界深深吸引住了,拽住林孤生的手不鬆開,嘟囔道:“我在宮裏都憋壞了,任憑我怎麽說父皇都不肯讓我出去,說外麵太危險了,小林子,你出去一年了,外麵真的很危險嗎?是不是隨處都有世外高人,有妖魔作亂?”

林孤生滿臉黑線,心想皇上不讓你出去是對的,外麵雖然沒有什麽吃人的妖魔,但是痛恨皇權的刺客倒是不少,而且還有許多色膽包天的草寇……公主不諳世事,要是一個人貿然出宮,還真的很容易被歹人禍害。

紫凝略微有些擔憂,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偷偷帶公主跑了,那自己可就遭殃了。監察院的酷刑……光她聽說的,就夠讓她汗毛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