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薩滿教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有多歡喜一樣,不曉得的人聽了去還以為我林孤生是什麽歪瓜裂棗的貨色,有多垂涎你的美色呢。像你這樣的,本少爺見多了,胭脂俗發罷了,你有不得已嫁給我的苦衷,我還有一個嬌滴滴的未婚妻等了我十八年呢呢?若非情不得已,誰稀罕似的。”

林孤生撇撇嘴,養尊處優慣了,被一個蠻子輕視,這還得了?無論如何也得懟回去。

“你……口舌之利,懶得跟你爭辯。”安妮婭咬緊紅唇,被他氣得發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但林孤生如泥鰍一樣上前,露出壞笑:“你走哪裏去?我父親說了,以後咱倆是同床鳥,得拉近關係,自古有話怎麽說來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我是你未來丈夫,哪怕裝樣子你在外麵也得對我言聽計從。”

安妮婭本欲想反駁兩句,但轉念想起這是大涼,他們的和親關係影響著大涼和北漠的和平,不是自己耍小脾氣叛逆的時侯,弄不好爆發戰爭,無數人將死於戰亂,因此臉色緩和下來。

“走著,本少爺帶你見識見識皇宮的雄偉,這是你在北漠那種蠻荒之地一輩子不可能見到的奇景。”

安妮婭強忍怒火。

見她乖乖就範,林孤生心情大好,吩咐那婢女可以退下了,然後領著安妮婭去北園賞花。

皇宮真是相當雄壯華麗,亭台樓閣,假山綠山,完美將古代仙族的建築風格體現,暗含的東方氣息和古典仙韻展現的淋漓盡致。據傳言當年仙皇曾在這裏指揮戰爭,仰天可見高空一道銀河墜下,隱約可見浮空建築摘星樓,如近在咫尺,古色古香的格調盡顯莊重之感。

隨時巡視的禁軍隊伍,時而碰到端茶送水,修剪花卉的宮女。

每當見了林孤生,總會有人恭聲問候。

“你要帶我去哪?”安妮婭有些拘束,對比這裏,北漠王的宮殿連茅草屋都算不上,缺少了一種磅礴,如果非要細致鑽研缺少了什麽,那就是令天下俯首稱臣的氣運!

萬族朝拜!

“宮裏有一種仙植,名曰‘世界樹’,這也是天下城能夠屹立至今的力量源泉,你見了就知道了。”

安妮婭輕聲呢喃。

二人剛到北園門口,就被兩個禁軍攔下。

“林公子,請止步。”

“嗯?不讓進了嗎?啥時候改的規矩?”

禁軍護衛不卑不亢,道:“劍神在裏麵指點小王爺練功,皇上有令,凡劍神在的地方,生人勿近。”

林孤生眼皮一跳,他當然知道所謂的小王爺是誰,那是當今大涼皇帝的義子,永無觴,傳言他根骨極佳,修行大涼皇室正統劍道,在老劍神江一的指點下進步一日千裏。據說永無觴十歲入宮,如未開化的猛獸,手撕禁軍,啃食宮女,凶殘至極,宮裏的大能費了很大力氣很長時間才將他馴服,教他人言,讀書識字,人倫道德。

“如此,那我下次再來。”

“是。”

遠離北園後,安妮婭遲疑道:“小王爺是誰?是老劍神的徒弟?”

“嗯,沒錯。”

“劍神……是那個曾劍意破敵三千甲的江一?”安妮婭瞳孔微微一縮,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劍神……江一……

這是一個令大涼周邊遊牧民族聞風喪膽的人!

他是殺戮機器的代名詞。

“是他。”林孤生坦然點頭,他知道安妮婭為什麽露出懼容,江一這個名字是大荒民族的夢魘。

四十多年前,劍神之名就已經威震十四州,以一己之力群壓十大門派。彼時江一剛步入中年,劍道大成,意圖尋找天下最強的人一決高下,可惜江湖上無人有能力與他爭鋒,凡與他比試之人,皆被斬殺。自負無敵的江一毅然北上,來到中州,想與皇宮內的高手決戰紫禁之巔。但是當他來到皇宮,看到了插在摘星樓上的寶劍驚蟄,那是人類第一英雄姬無涯的佩劍。僅驚鴻一瞥,寶劍上暗合的劍道哲理,刀光劍影,就讓這一代宗師折服,自慚形穢,從此心甘情願留在皇宮,一心問道。

太安二十二年,西域邊疆戰事告急。

彼時大荒盛行太陽神教,將原本一盤散沙的大荒遊牧民族凝聚成一團,以“收複失地”為名義,悍然發動對西域的戰爭,敦煌告急!時任西域王東方盛向大涼求援,十萬火急。

那年,劍神江一主動請纓,萬裏單騎,隻身入大荒,一劍之威,破敵三千大漠騎兵。

真正做到了以一人之力扭轉戰爭局勢!

因為江一,不可一世的大荒聯軍瞬間潰不成軍,連那想趁勢統一大荒七十二民族的太陽神教也在風雨中飄搖,隨時分崩離析。這一戰,讓大涼帝國周邊還在隔岸觀火、蠢蠢欲動的遊牧民族再一次不敢妄動,隻能臣服。

“他……他還活著。”安妮婭唇角發抖,劍神要是活著,那都八九十歲了,還能拿得起劍嗎?不過她聽說大涼內修行的是內家心法,越老修為越深不可測,時至今日,江一究竟走到了劍道的第幾個領域?她不敢深想,恐怖如斯。

“當然活著,劍神功參造化,再活一甲子也不是不可能。”林孤生傲然,隨即狐疑道:“你這麽緊張幹什麽?莫非北漠王真有造反的嫌疑?”

安妮婭急了,趕忙捂住林孤生的嘴:“你不要胡說!”

林孤生推開他,眉目的懷疑更甚,但皇宮裏明顯不是談及這個禁忌話題的地方,林孤生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一路出皇宮,然後又馬不停蹄來到自己購置的一處莊院。

“你如實說來!你緊張什麽?”

安妮婭深吸一口氣,氣鼓鼓地坐著椅子上扭過頭。

林孤生忽然想起什麽,眉頭一擰,托著下巴分析道:“哼,你們北漠不會是緩兵之計,想先借著和親的名義放鬆大涼的警惕。到時候我會攜帶聘禮和你回北漠,然後你們乘機扣押我,用我要挾我父親,這樣在北漠和大涼的戰爭中,我父親被束縛手腳,你們就能謀求獨立?從此脫離大涼的管束?”

安妮婭臉色大變,趕緊慌慌張張搖頭:“不是的,不是的,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這樣!”

“不是?”林孤生語氣咄咄逼人,冷笑道:“你說來聽聽,我倒要看你如何狡辯。”

安妮婭絕美的容顏青一陣白一陣,歎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我們北漠……近年來興盛薩滿教,並且朝中很大一部分官員成了薩滿虔誠的信徒。我父王夾在中間,很難做。薩滿教主戰,並且因為薩滿在北漠傳教的緣故,民間多受到了薩滿文化的侵蝕,主張通過戰爭謀求獨立的呼聲越來越大。”

“薩滿教?”

“嗯,他們的教義是崇尚自然,認為一切事物都有靈魂和不朽,他們信仰自由。”安妮婭神色很難看,咬牙道:“信奉薩滿的人越來越偏激,並且軍中呼聲很高,隨時要逆反的可能。我父王是主和派,這次和親主要是增進北漠和大涼的關係,我父王才能順理成章讓大涼出兵。”

“真是這樣?”林孤生很懷疑她的話裏的真實性。

“千真萬確。薩滿教的野心很大,現在北漠……薩滿巫師的神權已經大於王權了,再這樣下午,我父王,乃至整個北漠王室都將岌岌可危。”

林孤生沉吟許久,還是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事關重大,明天就回去稟報父親,讓他定奪。

對了,算了一下日子,明天一過,後天淩晨就得安排張衝和寧城出天下城,這可不能馬虎。一個是朝廷重犯,一個是攜帶禁書的世家子弟,弄不好是要連累無數人殺頭的。

“你現在就在這裏給我老老實實待著,哪也別去,我會把你的小婢女帶回來。”

林孤生甩下一句話匆匆離開。

他策馬去接回風伯,然後去了自己在天下城經營的幾個產業,把掌櫃的都叫出來,然後讓他們挨個把今年賬上空餘的錢都拿出來,還包括自己私販鹽鐵賺得的二萬兩銀珠。

“二爺,您拿那麽多銀子幹什麽?市場上流通出那麽大一筆銀子,要是經過中州商會的運作難免惹上戶部的追查……”有個掌櫃好心提醒。

他是林孤生的左膀右臂,也是帥府出身,曾在中州鐵軍第一軍團“丈”字旗服役,退伍後就留在了帥府。忠心可鑒,和風伯是一個時代的人。掌櫃姓孫,名仲海。

林孤生當然知曉利弊,不耐煩道:“我心裏有數,把這些錢通過中州商會全部購置成糧食,速度越快越好,不要怕虧錢,隻要能買到米麵,虧一點也無妨。”

“二爺是……”

“皖州有大旱,壁縣等地都是災民,我盡點綿薄之力,送些災糧。”

孫仲海訕笑:“二爺心係黎明,實乃帥府之福。不過,何不直接把銀餉通過中州商會轉移過去,讓那地方官員自己支配?畢竟咱們現在買糧食,再運過去,且不說倉促之間會被狠狠宰一筆,再則,路途遙遠也耽擱不少時間,還有人力物力,這麽算咱們起碼虧一半的銀錢。”

林孤生嗤笑一聲,這些道理他都懂,還需要掌櫃來教訓他?他這麽做,第一是不相信朝廷那些官員,層層盤剝,到了災民手裏還能拿到多少糧食?第二,他是想借機送張衝和寧城出去,有這樣合理的借口就不會被盤查了。

“二爺,交在我身上,我務必辦妥。”

林孤生安排完以後,就策馬直接往東門而去。

因為刺客還沒抓到,有一隊宮城禁軍駐紮,除了持有皇帝、禁軍大統領於冉、監察院總管大人閆樂的印章文書方可出城,不然其他人隻許進不許出。

“籲。”

林孤生拉住韁繩,皺眉道:“什麽意思?”

“公子息怒,請公子出示通關文書。”負責查崗的小統領趕忙執禮,態度恭敬。

“什麽通關文書,老子回家都不讓?”林孤生故意一臉怒容,作勢就要駕馭寶馬衝破關卡。

那統領擦了一把汗,心中叫苦不得,自己怎麽就謀了這麽一個苦差事?以往要是小打小鬧,看守城門可是肥差,許多大臣都是講道理的人,想出城都得塞銀子,以往輕輕鬆鬆就能賺得盆滿缽滿。但是這次不行,這次是暗殺皇帝陛下的刺客!沒有通關文書,誰敢擔著掉腦袋的風險開城門?

“公子息怒,您就饒了小的吧,沒有文書,末將實在不敢擅自讓您出城啊。”統領低聲下氣道。

林孤生勃然大怒,舉起馬鞭狠狠掄在統領臉上。“啪”的一聲,統領是習武之人,身子健碩,這一鞭子雖然打得他臉上一道淤青,但愣是沒哼一聲,保持著諂媚笑容。

“老子是帝國兵馬大元帥的兒子,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老子還能是刺客不成?趕緊讓開,放老子出城,老子要是回家晚了路上遇到歹人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爹饒不了你!”

林孤生怒喝一聲,舉起鞭子又要打,那統領哭喪著臉,唉聲歎氣:“公子,末將知道您是元帥之子,實在是軍令難違。您這麽有本事,何不去大統領那裏求一文書,末將定當放行,且負荊請罪。”

林孤生佯裝大怒:“風伯,衝關,誰敢攔路,一並格殺勿論,老子倒要看看於冉會不會為你這個不長眼的出頭。”

風伯微微頷首:“是。”

統領臉色大變,誰不知道林孤生這個二世祖是個不講道理的,要是今天被他殺了,那死了也是白死。

“將軍,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林孤生也不好太為難他,溫和下來:“老子還能是刺客不成?你放了我,命一個人去稟報大統領,出了什麽岔子我一力承擔。”

統領麵色陰晴不定,思索片刻,咬牙道;“打開閘門,給公子放行。”

林孤生心滿意足,揚鞭策馬,朝岐山方向趕去。

不過這可令他犯了難,自己要押送糧草出城,必須要得到通關文書,又得扯著臉去求於冉。

剛到岐山腳,遠遠就看到一個十幾人的車隊,前有兩個騎著烏雲寶馬的青年,四周有騎著馬的護衛擁簇著一輛馬車。

周家人。

領頭的那兩個,是周觀雨的兩個兒子。周觀雨飽讀詩書,取名字的時候對子嗣寄予厚望,大兒子周濟桓,表字海潮,取自“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征,狄彼東南”,二兒子名周曉鞍,表字進山,取自“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林孤生拉住轡頭,微微執禮,道:“周大哥,二哥,你們要回去了嗎?”

“哼。”

麵對他示好的打招呼,周曉鞍冷哼一聲,轉過頭。

“是啊,孤生兄弟,叨擾了幾天了,是時候該回荊州了。”周濟桓微微一笑。

“這怎麽行?在留下來住幾天吧,此去荊州路途遙遠何止萬裏,我還沒像周叔好好送行呢。”

“用不著!”周曉鞍冷笑。

這時,馬車簾子被掀開,周觀雨探出頭來,看到是林孤生,他溫和地笑了笑,朗聲道:“孤生賢侄,不必了,已經逗留了三日,是時候回荊州了。有時間你來江城周家來探訪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周叔,我會的。”林孤生大致猜到周觀雨他們迫不及待回去的原因了,那就是自己即將娶安妮婭,那自然而然的,老爹隻能推掉和周觀雨的親事。

唉。

人生何處不是這樣那樣的無奈?

林孤生雖然沒見過周家小姐,但想來以周觀雨的家教,那周家小姐一定是一個知書達理的人,隻是可惜了,有緣無份。也許這並不是什麽遺憾,隻是人生路上必不可少的離散。

他目送周家人的隊伍遠去,心中五味雜陳。

“公子,不要太過憂傷,如果命裏有緣,星星會指引你的。”風伯微笑。

“真的嗎?”林孤生皺眉。

風伯這個老頑童什麽都好,就是太把他當作小孩子了,從小到大風伯總喜歡拿天上的星辰來說事情,說正對北宮的那顆星辰,是他的母親燕翩所化,她的星光會化作人間的煙火不斷指引他。

“真的。”

“得了吧,哄鬼去吧。”

林孤生罵了一句,那卷雲白駒“咻”地一溜煙衝進叢林,風伯笑笑沒說話,緩緩跟上。

岐山一如既往的肅殺。

官家劉叔趕忙過來攙扶林孤生下馬,含笑道:“二少爺,剛剛周家人已經走了。”

“我知道了。”

劉叔語塞,尷尬地摸了摸胡子,拉著馬兒的韁繩:“元帥在後山。”

“後山?他去那裏做什麽?”

劉叔歎了口氣,搖搖頭道:“二少爺您有所不知,您和大少爺不在的時候,元帥經常獨自一人去後山將軍崖獨坐到很晚,他好像有什麽心事。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年了。”

林孤生點頭,有些敷衍地擺擺手:“府上還有什麽事發生嗎?”

劉叔皺眉深思,“呃,有的。蕭策少爺昨日帶領一個旗的鐵軍來了帥府,現在他還在府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