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斷玉膏
三人出了酒館,沿著泥濘的小路進了巷子。
寧安傷的很重,即便已經用清酒消毒敷上金瘡藥,現在走起路來也是臉很白,胸口悶得慌。尤其是這巷子伸手不見五指,寧安打心底發怵,看著林孤生和風伯的背影,他又有些後悔。心裏胡思亂想的盤算著,這人一派公子哥的打扮,看身形應該是個酒肉廢物,那老頭老胳膊老腿,應該也不咋地,自己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灌輸了雞湯,膽子也大了不少。
沒一會,三人出了巷子。
“你要帶我去哪?”寧安隱隱不安,再往那邊走,就是住宅區了,被人撞見指不定要報官。
“別叫。”
林孤生眉頭緊鎖,在前麵走著。
寧安咬牙還是決定跟上,現在原路返回肯定不行了,自己前腳走,他後腳報官怎麽辦?
很快,來到一處莊院前,大門口有兩座狻猊石像,在門外也能看到院內有成蔭的槐樹,這裏雖不是城區繁華地帶,但絕對算得上殷實宅院。
“這是他家?”
寧安心裏這麽想。
“咚咚咚。”
林孤生上前敲門,很快,“吱呀”一聲,大門露出一條縫,一個賊眉鼠眼的年輕人鑽出頭來,看清是林孤生,趕忙換上一臉諂媚,把紅門徹底打開。
“二爺,您怎麽來了?”
林孤生擺擺手,示意寧安進去。
說起來,他在天下城有許多房產,類似這種莊院數不勝數。出宮後,因為不習武不從文的緣故,林孤生一門心思鑽研經商,利用自己的背景和關係涉獵鹽鐵,倒賣房產,甚至操縱市場上私銀和官銀互換的比例。這棟破敗的宅院,就是他低價購置的,平時用來堆積物資。
門合上。
一群人進了大宅,那潑皮立馬點上油燈,略顯陳舊的大廳總算亮堂起來。
“去取一盆清水,拿一管斷玉膏來。”
“是。”
寧安剛坐下聽到這句話不禁眼皮一跳,忽地站起來:“斷……斷玉膏?”
林孤生滿臉戲謔。
“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拿得出這種療傷聖藥?”寧安的語氣顫抖。
不怨他這副土包子的模樣,實在是斷玉膏的名聲太大,甚至享譽四海,名動十四州。
當年因戰爭遺留在人間的仙族尊者天權所著的醫藥聖典《山海》有記載:“連山有萍,色墨,形若魚,研磨成粉,敷於身為骨愈,是以枯木逢春”。
斷玉膏,就是用這種黑浮萍研磨後配合其他藥材熬製,是最頂級的外科聖藥。真正的斷玉膏在市麵上根本沒有流通,千金難求。這藥膏的配方是由兵部掌管,統一煉製,下發各軍,往往也隻有那些功勳累累的將軍才能每年領到那麽幾管。
“當然是私貨,這天下城啊,小爺我什麽都賣,隻有你想不到,沒有小爺做不到,就算是你想要皇後娘娘如廁用過的錦緞,小爺也能給你搞到。”林孤生冷淡道。
寧安深吸一口氣,緊張起來,這麽說來,眼前這個二世祖一定有官家背景,他是誰?
林孤生略帶玩味的笑了:“小爺我聽說方才宮內起火,有一刺客意圖謀害皇上,那人就是你吧?”
寧安臉一抖。
“別擔心,小爺若是想拿你領賞也不會帶你來這裏,這不是引火燒身嘛。包庇刺客,可是誅九族的重罪,按《大涼律》與刺客一並按謀反論處,小爺還沒那麽大膽子。”
寧安遲疑:“那……公子是何意?”
林孤生哈哈大笑:“沒什麽,在天下城呆膩了,小爺有很多疑問,但是醜話撂到這裏,不論如何,你都是逃不出了的。也許刑部的都是草包,但是監察院的都不是善茬子,是一定會找到你的,隻是時間問題,這個不必懷疑。”
寧安瞳孔微微一縮,下意識低下頭。
林孤生還真沒有說謊,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案例。監察院裏能人輩出,有精通卜算的大能,隻要寧安還在天下城,他們很快就能推算出寧安的下落和生死。
“也就是說,我隻有死路一條了是吧?”寧安自嘲一笑。
林孤生微微頷首。
這時,先前的下人端著一盆水走來,然後恭敬獻上一塊被紅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
這便是斷玉膏。
林孤生將那布帛揭開,露出一塊一指長的密封的陶瓷器皿,隨意推到寧安的麵前。
“嗬嗬,既然我橫豎是死,就不浪費這種寶物了。”寧安神情落寞。
“誒,話不能這麽說,你難道相信命若天定?小爺不是說了嘛,這天下城,就沒有小爺做不成的買賣。”
寧安眼神迸發異彩。
林孤生眯著眼,悠然自得道:
“你這不入流的武藝斷然不可能自己潛入皇宮的,而近期能攜帶侍從和兵器入宮的隻有那些各地藩王和刺史。都有登記在冊,缺了哪些人,天亮就能查出來。就算你身後之人有遠慮,提前安排妥當,你先前在酒館自報家門和名字,就算都是假的,但那濃烈的西南官腔一定不是偽裝,小江湖裏沒幾個西南人,監察院的也一定會順藤摸瓜到小江湖。如果我沒記錯,這次能有資格入宮的,且來自西南三州的,隻有益州牧,南詔王、夜郎王、巴蜀王,還有一駐防苗疆將軍。”
寧安默不吭聲,隻是身子下意識顫抖的厲害。
“嘿嘿。”林孤生邪魅一笑:“所以,你哪怕是死了,也會拖累到你身後的人,你走不了了。”
這些話,完全沒有避著那端水送藥的年輕人,他仿佛明白自己聽到什麽了不得的秘辛了,也不由自主哆嗦起來。
“撲通”一聲,他竟然毫無征兆的跪下了:“二爺……我,二爺……”
風伯悍然出手,僅僅一掌,隔著數米遠,磅礴的內氣將那年輕人的頭顱轟碎。
如大寫潑墨的牡丹。
紅的綠的惡心的粘稠汁液濺了一地。
林孤生似笑非笑:“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麽要刺殺皇帝了。”
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按理來說那被殺的人對自己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不應該這樣無情地殺了,可偏偏他聽到了不應該聽到的事情,這要是傳出去,甚至他作為帝國兵馬大元帥的兒子也背負不起責任。再則,這潑皮也是一個仗勢欺人、魚肉鄉裏的玩意兒,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