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本命年

廢棄的中學宿舍。

老馮叔揮散門口圍觀的工友,將宿舍門掩上。

老油條在這些新人中頗有威望,除了吹牛打屁之外還分享了諸多生存經驗,讓他們少走不少彎路。

此刻的老油條正躺在劉氏兄弟的光板**,頭頂上的“人”字型傷口觸目驚心。

老馮叔的黑人姘頭正在給老油條清洗傷口,她在舊世界時做過一段護士,後來去學校做外教時認識了老馮叔,二人在災變中擦出了愛的火花。

尤解親切地稱呼她為黑嬸,黑嬸的醫藥箱還是很齊全的,完全可以應對這種外傷,隻是沒有麻藥,老油條免不了要吃些苦頭。

好在老油條的腦袋夠光滑,直接就可以進行縫合,不然還要遭一份剃度的罪。

針尖兒在老油條頭頂穿行遊走,原本昏昏沉沉的老油條眼睛豁然瞪大,豆大的汗水往下流,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口中如老狗般嗚咽著。

“忍著點老舅,一會兒就好了!外麵那些小夥計可都聽著呢!”尤解雙手用力按住老油條的腦袋。

“呃啊……黑姐,你輕點兒!輕點兒!疼死我了……哎呦呦……”老油條本想維持硬漢的形象,哪知縫了一半實在繃不住了。

老馮叔也幫著壓住老油條的四肢,老油條像個待宰的生豬,嚎得不似人聲。

黑嬸突然嘰裏呱啦的說了一大段,她的外文發音有些怪異,語速慢些尤解或許能聽個大概,但現在他隻能一臉茫然的看著老馮叔。

老馮叔不愧是外語老師,雖然教得是小學,但完全不影響他的專業水平。

“她讓你分散老油條的注意力,不要影響她縫合傷口,再耽擱下去傷口就會有感染的風險。”老馮叔翻譯道。

“說什麽說什麽……哦哦,那個我為啥姓尤不姓王?”尤解慌張之下想到個問題。

“王”是“尤解”父親的姓氏,他曾經聽老油條提起過。

“因為你媽強勢唄!啊呀呀……”

“那為啥叫尤解啊?”尤解接著追問道。

“因為你媽是數學老師!嘶哈……”

“這跟數學老師有什麽關係?”尤解皺眉問道。

“因為在她的世界裏一切都是有解的!呃啊……好了沒有!老子快疼死了!嗚嗚……”老油條涕淚橫流。

尤解恍然,看著黑嬸墨玉般的纖指一曲一伸,單手打了個結,嘴上又嘰裏呱啦說了一段。

老馮叔趕忙開口翻譯:“縫合完畢,消消毒包紮一下就可以了。”

白色硬挺的紗布在老油條凸起的頭頂纏繞,像是戴了一頂白帽子。

送走了老馮叔和黑嬸,尤解一屁股坐在床案上靜默不語,皺眉看向哼唧垂淚的老油條。

“堅強點兒老油條,別跟個娘們似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啊!都過去了。”尤解安慰道。

老油條抹了把眼淚,委屈道:“老子的一世英名盡毀,剛剛那段要是被那群小子傳來了,往後我還怎麽立威……”

“您這一把年紀就別帶著他們折騰了,少吹點牛比什麽都好,自己什麽身體沒點逼數嗎!”尤解低聲抱怨道。

老油條頓時火起,牛眼瞪向尤解,斥罵道:“兔崽子長本事了,竟敢數落你老舅,看我不削……哎喲哎喲……”

老油條說著就要起身教訓尤解,誰知腦袋一晃疼得要命,生生被尤解按了回去。

“好了好了,沒人知道你的糗態,那些夥計早就上工去了。老馮叔我也交代過了,不會往外傳的。你的英雄人設還在,這下該放心了吧!”

“兔崽子敢耍老子……”

“哎哎!小心你的腦袋!”

尤解一麵警告對方,一麵將接滿水的保溫杯放到老油條身邊。

“你在這好生歇著,我出去一趟,換點東西給黑嬸送去。”尤解剛要開門便被老油條叫住。

“站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去哪兒!”

老油條支起身子一反常態,長臉緊繃指著東牆威脅道:“你要是敢去報仇,我一頭撞死在牆上。”

尤解並沒有轉身,隻是直愣愣地站在原處。

“事務所已經出了解決方案,以後不會再搶任務了。按片區劃分,五處D級住所每天輪流去接任務……”

老油條話還沒說完就被尤解打斷了。

“那還不如現在呢!好任務都留到他們出勤那天了!”尤解轉過身麵色鐵青不忿道。

“總好過沒飯吃吧。等咱們升到C級勞工就好了,進了大工廠不光能吃上熱乎飯,還能拿高積分。”老油條歎息道。

“你倒是樂觀,那得是猴年馬月了。”尤解嗤笑道。

老油條眉頭一跳反駁道:“哎?你還別不信,這個我真算過,一天攢五個貢獻點,頂多五年,咱們就能升到C級。”

“那你有沒有算過,再幹五年,就算沒死你這身板還撐得住嗎,到時候哪個工廠肯要你!”尤解給他潑了盆冷水。

“我不行了,不是還有你嗎!別忘了,你這條命可是我撿來的,咱可不能忘恩負義啊!”老油條雙眼眯成一條縫,像隻成了精的老狐狸。

尤解好氣又好笑:“嘿!您老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那一口。不說了,我真得出去一趟,我發誓絕對不去找歪脖狗麻煩!起碼這幾天不會。”

“你要是不說清楚幹嘛去,我死不瞑目!”老油條眼神始終落在尤解臉上,他了解尤解的性子。

尤解沒辦法隻能將老亨利的事講給他聽,順帶聽聽老油條的看法。

老油條看著手中的木盒難以自拔,蒼隕的價值懂得都懂,但是沒人敢在區內私下交易這種違禁品,不光會有牢獄之災,甚至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老油條眼中的貪婪逐漸被理智取代,看著尤解的眼睛鄭重道:“這哪是九死一生,分明是十死無生!聽老舅的,不能答應,堅決不能答應!”

“所以我準備把東西還給人家。”尤解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木盒揣進兜裏。

“呃……快去吧!等等!這個給你,我在早市上專門給你淘換的!”老油條說罷將一團東西扔了過去。

尤解一把抓住,詫異地看向老油條。

“圍巾?”

“嗯,本來想給你淘個紅褲衩的,那玩意效果賊好!可惜沒有貨。不過這條紅圍巾也不錯,跟新的一樣,留你戴著辟邪!”老油條一本正經道。

“哎!你這小子!”

尤解又將紅圍巾扔了回去。

“好意心領了,您自己留著吧!我的本命年有待考證,您可是實打實的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