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衝突
耳機裏的音樂斷斷續續，尤解取下耳機，揉了揉眼睛看向枕邊的電子表。
六點五十三分，大概睡了三個小時，下鋪的老油條早已不見蹤影。
冬月的早晨，天光還未出現。可憐的低等勞工就已經去事務所排隊爭搶任務了。
透過格子窗，尤解望向那座燈火通明的建築，那裏是本區的指揮中心，也是百聯的分部，A級居民的生活工作場所。
尤解曾有幸參與到指揮中心的修葺當中，見識到百聯成員的工作生活環境之後，他便心向往之。
那裏有幾近完備的配套設施，不僅有望醫治自己耳疾，老油條的糖尿病也有得控製，失去的記憶或許也有方法找回來吧。
此刻指揮中心上層的休息區漆黑一片，雙層夾膠玻璃反射著刺眼的光芒，那些人估計還在夢裏吧。
按照老亨利的說法，隻要自己如約完成了任務，便能成為百聯成員，再不用為生計冒險，每月還能享受高額的積分和頂級的配套服務。
不過尤解很快清醒過來，從第二十三區到黃金第三區可不是什麽容易的事。
他從背包內取出地圖，地圖上的墨跡模糊不清，折疊處都磨出了窟窿，每次提出買張新地圖時都會被老油條無情拒絕。
老油條的原話是：一張圖要兩積分，買個白饅頭它不香嗎！
從第二十三區到黃金第三區的直線距離九百多公裏，中間隔著三個白銀區，兩個黃金區。
百聯根據聚居地的綜合發展水平將其分作三個等級：青銅、白銀、黃金。
尤解所在的第二十三區便是青銅區，他和老油條原本待在第九黃金區，那裏Ｄ級勞工的飯碗太少，而且大多是伺候人的差事。
報名去新區不僅可以領取三百積分，任務還可挑可撿，關鍵是能站著把積分給掙了。
九百多公裏的路程想想都覺得害怕，尤解害怕的並不是活霧，而是霧裏的怪物，那些東西可不忌憚蒼隕之光，這半年裏，圍牆處的槍聲就沒斷過。
更何況還有比怪物更恐怖的存在——野人！
這是尤解他們對聚居地外幸存者的稱謂，那些幸存者能夠在活霧中的存活，除了擁有一定數量的蒼隕之外，手段也是異常狠辣，甚至以人肉為食。
與其九死一生，不如苟活一世，這是老油條的生存之道。
尤解重重呼出一口氣，他打算遵從老油條的生存之道將蒼隕和信件還給老亨利。
翻身下了床，尤解從衣櫃裏取出飲用水和壓縮餅幹，坐在對麵的高低**細嚼慢咽。
在尤解和老油條來此地之前，對麵的高低床住的是一對劉姓兄弟，眼下連床褥都被衛所的人收了去。
劉氏兄弟五天前死在了地下隧道裏，他倆為了挖廢墟裏的舊電瓶，那東西是組裝卡車的關鍵零部件，而學校那輛破卡車是兩兄弟的希望。
結果導致隧道坍塌，雙雙斃命。
尤解睜大滿是血絲的眼睛，對著鏡片揉了揉臉頰，稍微理了理頭頂的碎發，他這裏沒有水源，想要洗漱隻能去街道上的公廁。
尤解正準備出門，忽然耳朵一動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敲門聲響起。
“尤子！快……開門！老油條出事了！”
尤解心裏“咯噔”一下，手中的鑰匙險些跌落，慌亂的打開鏈鎖。
門外是同住學校宿舍的工友老馮叔，平日裏相互照應關係還算不錯。
與他一道而來還有他的黑人女姘頭，二人喘著粗氣表情慌張至極。
“出什麽事了？馮叔！我老舅他怎麽了？”
“跟……我走！邊走邊說！阿珍去把門給鎖上！”老馮叔拉著尤解就走。
尤解見去的方向是事務所，不禁猜出了大概，老油條十有八九為了搶任務和其他片區起了衝突。
尤解剛要開口，就聽老馮叔說道：
“打起來了！你老舅帶著幾個工友和歪脖子一夥幹起來了！”
“因為什麽？”尤解有些想不通，老油條一向欺軟怕硬，深諳人情世故，怎麽會惹上歪脖子！
“還能是什麽？搶任務唄！”
歪脖子就是被尤解掰折胳膊的那位仁兄。當時這哥們趁著尤解他們去搶救劉氏兄弟，把挖出的電瓶給順走了，好在被人及時發現。
老油條昨夜才教育過自己，怎麽今天自己反到沉不住氣了，尤解有些想不通。
見尤解皺眉，老馮叔接著開口道：
“老油條守了兩個鍾頭，被歪脖子一夥插了隊，這都不算啥！關鍵是他們一夥把任務給包了！”
尤解聽罷怒火中燒，難怪老油條會急眼，原來是給歪脖子吃絕戶了。
“欺人太甚！”尤解從牙縫中擠出四個字，頓時腳下生風將老馮叔甩在身後。
事務所前停了兩輛警車，衛所的大兵分列在兩夥人前，正在勸退雙方。
當尤解看到被兩個青年架著胳膊的老油條時，心底不禁一沉，疾步衝到近前。
老油條頭頂被人開了瓢，滿頭滿臉都是血，尤解目眥欲裂當場暴走，“刷”地抽出腰後的三棱軍刺。
“尤子！別過去！我死不了的……”老油條踉蹌著抱住尤解的手臂。
尤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要掙脫老油條，又怕傷著對方，隻得停下腳步死死盯著對麵人群中的歪脖子。
歪脖子正和一個大兵有說有笑，好巧不巧，那個大兵就是昨晚杵自己的那個娃娃臉！
“我說怎麽會刻意找我茬呢，原來是你搞得鬼！”尤解心下恍然，這對他來講無異於火上澆油。
娃娃臉率先察覺到尤解森冷的目光，先是一愣，隨後嘴角上揚，眼神裏充滿了戲謔。
歪脖子順著娃娃臉的目光看去，結果被尤解嚇得一哆嗦，頓覺有失顏麵，於是學著尤解的樣子瞪了回去。
不光如此，歪脖子還變本加厲，一麵吹著口哨，一麵朝尤解勾手指。
“找死！！”尤解低吼一聲就要衝過去。
見尤解有些控製不住，老油條趕緊開口道：“別犯傻！尤子！你給我冷靜點兒……”
“是啊！尤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背你老舅回去治傷要緊！”老馮叔也在一旁勸道。
一時間周圍工友都開始上前勸阻，他們見識過尤解的戰鬥力，出手快準狠，打起來三五個壯漢都難近身。
尤解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緩緩收回三棱軍刺，轉身背起老油條就走。
“歪脖子！今天不把你脖子掰正了，老子就不姓尤！”尤解在心底放出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