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販賣溫柔

1.0

因為“遊說沈燃剪掉他尊貴的發”,許櫻回家比平時晚很多,剛好過了修WIFI線路工作人員的上門時間。

今天又修不上了。

許櫻在路上買了雞蛋灌餅做晚飯,進小區之後又被鄰居阿姨們投喂了水果和小蛋糕,她把東西整齊放在窗邊的書桌前,擰開櫻花形狀的台燈,光暈籠下,照開習題冊印刷的鉛字。

她的語文成績相對而言不好,作文尤其是拖後腿,分析的視角總和答案相差千裏。

要想讓總成績更高,就要下苦功去練,將標準的高分作文當成公式一樣日夜去背,錄下來去聽,刻進腦子裏,等寫作文的時候翻出來想,盡量保持下筆不要那麽偏激。

“啪啪!”

小窗被敲了兩下。

許櫻咽下一口餅到窗邊,隻見路燈下站著一道頎長身影,看她打開窗就扔開手邊的小石子,衝著她揮揮手。

許櫻隨手抓了校服套在身上,匆匆跑下樓,一下去就被衝上來的顧放抱了個滿懷。

“有沒有想我?”顧放揉了把她的腦袋,笑著問。

“哪有時間想你,不要矯情了。”

許櫻將顧放推開,往後退打量著他。

顧放身上還穿著隊服,明顯是從隊裏直接過來的。

她眼神霎時有些發怔,顧放有些懊惱自己最近太忙忘了這茬,將外套脫下去掛在臂彎裏。

許櫻回過神,說:“你的新隊服比上一件好看,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你們隊以前服裝設計師終於下崗了嗎?”

顧放知道她是想解釋方才瞬間的凝滯讓他寬心,他家的小櫻,總是這樣嘴上淡淡,可心比誰都要熾熱。

好感動哦,要落淚了。

顧放仗著自己身高優勢一個鎖喉,將許櫻摟住,拖死狗一樣往小區外走:“走走走,去吃飯,去談心,讓你感受下我這血液裏流動的澎湃思念。”

許櫻揮著手臂:“我作文還沒背完呢!”

顧放:“文字哪有帥哥好看。”

“帥哥在哪兒?”

“嘿嘿,你麵前。”

許櫻:“……”

剛才短暫微小的酸楚被顧放衝散,他一人就是一台單口相聲。

小區門口的烤肉店裏,顧放一邊烤肉一邊往嘴裏塞,一邊在和她**吐槽最近帶的隊員。

“那個小馮,一開槍自己就往後退,說後坐力太大。我的天呢,一個氣手槍被他說得像耍AK47。還有那個小劉,練習賽打三槍,一槍脫靶,兩槍分別打在不同隊友的靶子上,怎麽港,當代送分大師,他是不是有裸貸在隊友手裏?”

許櫻耳朵聽顧放叭叭叭,手在和他搶肉,筷子你來我往“唰唰唰”飛舞得令人眼花繚亂。

等他吐槽完,桌子上的肉也消滅得差不多了。

他端起一杯雪碧,高高舉起:“信男顧放在此祈求上蒼,求一天才射手降臨,拯救團隊拯救我。”

顧放手一歪,雪碧傾倒在烤肉架邊緣,“滋滋”冒了兩縷青煙。

顧放也曾是被給予厚望的選手,但後來受傷早早退役,留在隊裏做教練。

隊裏對他的定位是“魔鬼”,不管是曾經做選手,還是現在做教練,他的魔鬼操作一如既往,臉上笑嘻嘻,心裏我第一,想要最好,想創造最好。

他嘴裏“天才射手”這四個字一出,許櫻眼前瞬間閃過沈燃那張臉。

如果把沈燃介紹給顧放……

這個念頭剛冒出就被許櫻強製性按下去,他們兩個要是湊到一起,這世界就要毀滅了。

罷了。

顧放吃飽喝足把許櫻送到樓上,順手給她修了個WIFI,然後就打車走了。

許櫻好奇:“你怎麽沒開車來?”

“吃太撐不樂意動。”

可以說非常有遠見了。

許櫻嫌棄地把他推到門外,無情地關上門。

顧放念叨了三遍“這些年的時光和愛全都錯付了”,慢慢悠悠往樓下走。

口袋裏的手機振動,是隊內的營養師周逸發過來一段視頻。

【周逸:去年他的視頻走紅時我就注意到了,不過你那時候說不是青少隊不是體校出身的不要,以後麻煩太多,我就沒告訴你。】

【周逸:最近他退賽上熱搜,隊裏現在的情況又這樣,我想可以適當放寬點兒要求的……吧?】

顧放坐上出租車,癱在後座,享受片刻的賢者時光。

他隨手點開那個視頻,俊朗麵龐上染上的困倦一點一點消散,最後猛地坐起來,腦袋直直撞上車頂,眼前一片金星。

不,這不是金星,這是上蒼聽到他的祈求賜下的幸運。

顧放快速將這一喜訊和許櫻分享。

【顧放:剛才吃飯時的許願成功了,上蒼果然愛世人!我跟你說……】

顧放是許櫻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比她大五歲,顧放隨父姓,許櫻隨母姓。兩個人一起走過舉著風車跑在郊野的童年期,西瓜甜和汗水苦交雜的少年時。

對許櫻而言,在這個世界上顧放就是她最親密的人。

就是因為如此,她知道再不行動,今夜會被顧放煩得睡不著。

許櫻隨手把他拉黑了。

好吵啊這人。

第二天清晨,烏雲沉在天空最下,黑壓壓,像透明袋子兜了一袋子墨汁。

袋子不經意被人捅破,等墨汁傾灑盡,天才會放晴。

公交車站人滿為患,許櫻等了兩輛都沒能擠得上去,等第三輛車來前,淅淅瀝瀝的雨轉成瓢潑大雨。

她穿著雨衣,裏麵裹著厚圍巾,安安靜靜地立在站牌前,看心急的人們不斷張望著下一輛車的到來。

“來了來了!”人群裏有人喊出聲,隊列立刻開始湧動。

許櫻隨著人潮往前走,後麵的男生著急,一直在推著她:“快點兒走啊,再不快又趕不上了!”

狹窄的車門前人已經堵滿,有人跑著往上擠,被人牆彈回來往後摔。

後麵的男生還在堅持不懈地推著許櫻,前前後後都是慌亂不堪,許櫻心口一波一波負麵情緒在翻湧。

她皺著眉,嘴角抿平。

公交車再度塞得滿滿當當,司機揮著手喊著:“等下一趟吧!”

沒能站得上去的人再次被隔絕開外,後麵男生氣得嘴裏不幹不淨:“腿邁不開一樣,就在這磨磨蹭蹭一步不往前走,真晦氣!”

許櫻額角青筋鼓動幾下,手指逐漸縮起,摳住了掌心,用力地狠狠地掐了幾下。

後麵男生看她不出聲性子軟,越發囂張,“呸”地吐了一口。

“啪”地,他肩頭挨了重重一下,後坐力逼得他不斷後退,滑了五六步才站穩,定睛一看,剛才女生旁邊多出個高大的男生,左手拿著一把透明的雨傘,右手扭了扭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罵得這麽起勁兒,居然一推就倒,沒意思。”

低低的男聲混合著雨聲,落到耳朵裏模糊又清脆。

許櫻的手指倏然一放,偏過頭看著突然出現在身邊的沈燃。

可能是太冷,他的麵色比之前見到時還要白,頭上戴著衛衣的兜帽,眼下有倦色,聲音在雨聲裏聽起來模模糊糊的:“怎麽,才一晚上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許櫻緩緩慢慢地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卷了雨珠進去,眼底有些模糊。

她揉了揉眼睛,搖搖頭:“認識的。”

沈燃鼻尖溢出一聲輕哼。

剛被推開的男生看兩人熟絡的樣子,知道這看起來就極不好惹的男生是為女生出頭的,剛才那一下隨便一推,他差點兒就扛不住摔了,要是正麵再起衝突他肯定要吃虧。

男生往後推著要跑,衣領被後麵一下扯住,近乎拖著被拽了回去。

冰涼的大手按在他後頸,沈燃“親密”地貼了上來,聲音比雨絲更涼:“人家小女生被你罵得都要哭了,不道個歉真沒禮貌。”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在男生身上淩遲。

後脖子上的手微用了力往下壓,男生咬牙低頭,生硬地擠出一句“對不起”。

沈燃鬆了手,歪著頭看許櫻,她的眉眼通紅,臉上也有不自然的潮紅。

沈燃好言好語地勸道:“他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

男生:“……”

許櫻:“……”

許櫻沉默了幾秒,疲憊地歎了口氣:“沒關係,下次不要這樣了。”

男生待不下去了,匆匆忙忙地跑到人群最外麵。

沈燃換了隻手拿雨傘,很自然地占據了許櫻身後的那個位置。

許櫻的雨衣是透明的,上麵印著小小的、一顆一顆的紅櫻桃,有兩顆恰好在她脖子處,她一低頭,櫻桃就像印在雪白脖頸兒上一樣。

沈燃看了兩眼,移開目光,不遠處雨中的邁巴赫喇叭響起,召喚他上車走人。

沈燃摸出手機,敲了幾個字。

【沈燃:體驗生活不能因為暴雨而中途放棄,我今天還坐公交車,你回去吧。】

被召喚的司機宋簾:“……”

沈燃將手機關機,前麵的許櫻回過頭,臉上已經不再有那種讓人心猛地一擊的紅意。她真誠道:“剛才的事情,謝謝你。”

沈燃挑起唇角:“欺負我的粉絲,我怎麽會忍。”

第四輛公交車停下,許櫻終於上了去。

車裏依舊都是人,她找到狹窄一方位置站好,肌肉鼓脹的小臂順著伸過來,抓住她旁邊的扶手。

許櫻眼觀鼻,鼻觀心地看著窗外,餘光卻忍不住掃向旁邊的沈燃。

他實在是太難讓人忽視了。

“哎,燃哥!”不遠處的後排傳來鄭知許驚喜的聲音,“還有櫻桃,這裏這裏,我在這裏!”

許櫻回頭,鄭知許震驚地看著沈燃:“燃哥居然剪頭發了?!”

沈燃的兜帽不知道什麽時候摘了下去,長而慵懶的發型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精短的寸頭,襯得他身上那種狂傲氣更濃更重。

這巨大變化讓許櫻一怔,就聽他意味不明地低笑:“嗯,我聽話著呢。”

許櫻睫毛微顫,想起昨天她煞費苦心地勸沈燃剪頭發經曆的苦與難。他說的聽話,不會就是聽她的話吧?

許櫻嗓子有些發幹,腳下意識往別處挪了一下。

身邊的沈燃突然低頭看了她一眼:“我好歹剛才也算是救過你,恩將仇報不太好吧!”

許櫻低頭去看,那慌亂地一腳,剛好踩在了他的腳上。

許櫻臉熱地說:“對不起。”

公交車內人擠人,這幾十秒內收回來的腳就已經找不到落下的地方。

她單腿站了一會兒,公交車軋過一個頗深的水坑,車身猛地一顛,她立不住,本能地去抓身邊靠的最近的東西。

這一把,抓上了什麽冰涼的東西。

身體動**了幾秒回歸原位,許櫻長舒了口氣,可待定睛一看自己抓的是什麽,又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卡得她要背過氣去。

沈燃的手指正被她扣在掌心裏。

他的手指比普通男生更長,指尖涼薄,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指腹還帶著一層很明顯的繭,應該是玩射擊留下的。

“謝謝你,沈燃同學。”許櫻迅速放開。

沈燃垂眸,手上剛被她攥住的地方浮起了紅色的印子。

對不起。

謝謝你。

聽著可真有禮貌,也夠疏離,每個字都在和他劃楚漢邊界。

不過從她嘴裏說出來的“沈燃同學”一如既往怪好聽的,沈燃心裏有莫名的熨帖感。

沈燃同學將手負在身後,垂眼看著她的發頂,回道:“不客氣,許櫻同學。”

2.0

“沈燃剪了寸頭”的消息在這個近乎人人狼狽的雨天,迅速在一中傳開。

高三七班在短短兩日間經曆了第二輪的全校同學參觀打卡,沈燃終於沒再睡了,隻是也並不熱情,單手支著下巴在書桌上閑閑地翻著書,對所有人的注目自動忽視。

沈燃粉絲們都知道他就是這個性格,不高興就是不高興,不想理人就是不想理人。

《永恒少年》在播的時候,“沈燃黑”表示:既然參加節目想就是想紅,想紅居然還不營業,就是想故意造人設搞話題熱度,沈燃真是拿的好一手大男主劇本。

當然在沈燃退賽之後,這些言論就跟著散去了風裏。

畢竟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開篇三章就下線的大男主。

沈燃拿的不是大男主劇本,而是節目組用來搞話題熱度的祭天劇本。

喜歡沈燃的人則在看穿了工業批量生產的精致完美偶像的本質後,愛死了少有的把真實一麵早早露出來的沈燃,再加上被祭天虐到了粉,所以他即使中途退賽還讓很多人念念不忘。

大課間因為下雨不用出操,鄭知許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看沈燃眼下隱隱有倦色,猜測他到睡覺時間,但又不想粉絲再來看他撲了空,就忍著不睡。

燃哥真是寵粉狂魔本魔了。

鄭知許摸了一把發潮的眼,起身,拍了拍前排仰望沈燃的蔣京,交流了幾個來回。

半分鍾後,七班門口就站了兩個門神。

再有人扒著門往裏看,要是路人鄭知許就瞪過去:“看什麽看,亂看是要爛眼睛的!”

要是已經熟悉的“小鳳凰”,蔣京就笑眯眯小聲說:“燃哥要睡覺了,之後再來,互相理解哈!”

鄭知許在一中惡名遠播,蔣京又是出了名的交際花,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終於還了七班一個安靜。

許櫻抱著一摞英語卷紙從四樓辦公室下來,遠遠地就看見兩個站崗的門神。

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為了沈燃。

“下節課又要考試了啊!”鄭知許一陣哀號。

蔣京也是頭疼不已,小跑幾步接過卷紙,夾在腋下,對著許櫻笑,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兒:“班長大大,一會兒記得關照關照。”

他說的關照,就是在許櫻收卷紙的時候給他三分鍾把單詞部分能抄的抄上幾筆。

身為學渣,蔣京有自己的驕傲,每一分都不能放棄。

許櫻向來好說話,她笑了笑就算是默許了,蔣京想一陣歡呼,又突然想起不能吵到燃哥睡覺,遂中途忍下了。

許櫻走進教室,蔣京和鄭知許幫她一起把試卷分發下去。

出人意料的,沈燃並沒有睡。

貼心男粉蔣京覺得是入睡環境哪裏不夠好,三步並作兩步直接到最後一排將紙卷小心翼翼放到他手邊,壓低聲音說:“眼罩、毛毯、耳塞我那兒都準備好了,燃哥要不要試試?”

沈燃直起身體,淡淡地說:“不必了。”

“嗷。”看沈燃那並沒有接受自己的好意,蔣京也不氣餒,換另一種方式繼續關心,“等會兒這張卷紙燃哥努力答一下,答不完也沒關係,我會求班長多關照關照的,一定保證燃哥及格!”

沈燃掀開眼皮往不遠處瞥了一眼,小班長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將卷紙一張張放在書桌上。

她脫了小櫻桃的雨衣,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襯得膚色白得像一捧初雪。

沈燃的視線停滯了片刻,方才她和蔣京在門口熟稔說話的畫麵倏地一下灌進眼底,他收回視線,話音有些輕:“你和許櫻很熟?”

蔣京拍著胸脯:“別說咱們七班,就算放眼整個高三年部,我都能排和班長關係最好前三名。”

不知道為什麽,蔣京說完這一句,就感受到一陣陰沉的風撲麵吹來。

沈燃若有所思:“是嗎?”

“那是。”

蔣京沒有察覺到他話裏的深意,身體靠過來,接著剛才的話頭繼續說:“老陳,哦,也就是我們英語老師,之前怕我們過個年把複習衝刺的勁頭都過沒了,想了個高招。班長開直播做題,摸底考試倒數後十名每天跟著她一起做兩個小時,嗐,那段時間,那叫一個苦,我都沒時間打排位了。”

沈燃往後仰著,唇邊帶一點笑:“所以今天的測試倒數後十名還要跟著許櫻做題?”

“沒錯,這次的時間是晚自習的時候做一個小時。”

“……”

許櫻發完卷紙,鄭知許拉著她去買熱牛奶。

出教室前,許櫻看到蔣京小蜜蜂一樣在沈燃身邊飛,過一會兒李不言也過去了。

李不言和蔣京,是許櫻直播間的固定成員,除非流星撞碎地球,不然他們兩個在今天摸底之後還是得繼續在直播間學習。

看樣子,他們兩個是給沈燃傳授經驗去了。

硬幣投入機器裏,熱牛奶的甜香氣汩汩溢出來。

許櫻捧著紙杯啄了一小口,暖意一瞬間蔓延,眼睛不自覺地彎起來。

鄭知許側頭一看,顏控如她,快樂得差點兒把手裏的牛奶甩出去,圍在許櫻身邊跳:“櫻桃怎麽這麽可愛,比昨天更可愛的櫻桃就是今天的櫻桃了!”

許櫻低著頭喝了小半杯牛奶,狀似不經意地問:“沈燃……學習怎麽樣?”

她從鄭知許和蔣京以及網上搜索中並沒有得到過有用的相關信息,但看他剛才與李不言、蔣京湊在一起,猜測沈燃的成績應該和他們差不多。

鄭知許摸了摸鼻子,眼神遊移,嘴上還很倔強:“燃哥已經那麽完美了,有一兩樣不那麽擅長的事情也正常嘛!”

也是,沈燃不務正業了那麽久怎麽可能成績好,那也太沒天理了。

有值日生在倒教室裏的垃圾桶,為了方便開了後門,一眼看過去,那剛熱騰騰出道“學渣三人組”還在後麵聚集。

鄭知許還在繼續為沈燃辯白,舉例他一百個優點來抹平剛才許櫻指出的一個缺點,末了總結:“但凡是知道燃哥本質的人,沒有人會不喜歡他,學習不好算什麽,各有所長罷了。”

說完她猛然想起櫻桃也是潛藏的“小鳳凰”,露出一個懂自懂的表情:“你不也喜歡燃哥的嘛!”

許櫻下意識就往裏看,沈燃仗著腿長,腳尖勾著桌腳,往後靠在椅背上,椅子就半懸著,他懶洋洋地一下又一下搖晃著。

蔣京和李不言就站在他旁邊,星星拱著太陽一樣。

似是發現什麽,他轉過臉,明知道這個音量他根本聽不到什麽,許櫻還是莫名心虛,加快腳步錯過與他的對視。

她想,這人的目光怎麽仿佛無處不在?

她抬頭能看到,低頭也能看到,不經意地一轉身也經常能撞上,真是可怕。

一節摸底測試過去,雨勢漸收。

“外麵不下雨了,可我這心裏的雨卻還瓢潑著。”鄭知許唉聲歎氣,戀戀不舍地添上最後一筆交卷。

蔣京還在那兒奮筆疾書,往空著的地方填單詞:“班長再給我三千秒,我要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

許櫻繞過他先去收別人的卷子,這次從後排往前收。

最後一排的沈燃露出一副許櫻從未見過的如臨大敵的樣子,眉頭皺得緊緊,下顎也繃著,絞盡腦汁在想問題。

許櫻略掃了一眼他的答案,選擇的語法題幾乎全軍覆沒,看來蔣京雄踞多時的倒數第一寶座可能要讓賢了。

沈燃隨手在答題紙上寫了個“C”,頭也不抬地說:“等我一下。”

許櫻點點頭:“不著急的,下節課前交上去就可以。”

她在一旁一張張整理手上的卷紙,最後很巧的,她自己那張落在了最上麵,位置角度都很絕,隻要沈燃長了眼睛就能絕地翻盤,最起碼逃脫後十名沒有問題。

可沈燃那雙那麽有神的眼睛隻在上麵停留一秒,還是不管不顧地繼續發揮自身水平,倔強得讓許櫻欲哭無淚。

“好了,拿走吧!”

許櫻:“……”

許櫻沒有動,沈燃抬起頭,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才顧得上仔細地看她。

她表情有些晦暗不明,沈燃顧不上細想,視線都被她唇邊一點小白花吸引住。

她剛才喝牛奶的時候,小小的奶泡炸開,有一點兒抿在了唇邊。她自己不知道,鄭知許也沒有提醒她。

現在那道淺白色的印子還在,顯得她人有些呆。

沈燃插在口袋裏的手微微蜷縮,克製住想伸手抹去的莫名躁動,歪著頭似笑非笑地問:“班長還有事?”

“沒有了。”許櫻回過神,拿著一摞卷子走遠。

蔣京和李不言正在討論題目,李不言把“悔恨難當”四個字刻在臉上。

“倒數第二道選擇題正確答案是‘B’,我早就應該知道是B的,這個B可能會讓我失去一小時的快樂遊戲時間。”

李不言就是班主任梁晨嘴裏說的“師從國畫大家作品獲過金獎的美術生”,他剛結束緊張的藝術生校考,高考對他而言並沒有那麽緊要,本來快快樂樂就可以走向解脫,這下又要被直播間困住了。

“嘿嘿,我選的就是B,‘三短一長選最短,三長一短選最長’,我是按口訣選的,萬無一失。”

鄭知許看不上蔣京得意揚揚的死樣子,上去推了他一把:“你可歇歇吧啊,就你那水平,對了一個B,輸了其他二十五個字母,結果還是直播間裏見。”

蔣京沒有底氣,被懟得啞口無言。

鄭知許轉過去,張牙舞爪的臉孔瞬間柔和下去,鬼扯地為許櫻說好話,也寬沈燃的心:“許櫻可是我們班的門麵,全年級想進她直播間的人數都數不過來。像我,就算沒被選中我也會主動去直播間的。”

雖然她去直播間是去看櫻桃可愛的臉的。

鄭知許指著旁邊兩個人:“他們兩個就是垃圾,才不知道許櫻的好。”

身邊兩個“垃圾”敢怒不敢言,默默走開。

沒一會兒,沈燃出了教室,他本人就是視線聚焦點,走在走廊裏每挪一步就有目光跟著動一步。

大廳裏賣牛奶的機器上麵貼了一張紙,上麵不知道是誰用粉色的筆寫著四個大字:販賣溫柔。

一中的這個機器,每賣一杯牛奶,會給山區捐款一分錢。

販賣的,確實是一抹溫柔。

一次性紙杯裝著廉價的牛奶,這樣的東西以前沈燃碰都不會碰。

可後來和家裏鬧翻,他忍饑挨餓過,什麽滋味都嚐過。

這樣的一杯熱牛奶,可遇不可求。

之前那些日子他竭盡心力周璿,別人看到的光鮮,背後是數不清的勾心鬥角,各懷鬼胎。

來一中之後,日子像是慢下來,一天一天,平靜又溫馨。

而這,才應該是他這樣年紀的男生應該經曆過的。

那一天的車站,公交車拉著他駛向了一個新的方向。

那才是正常的人間。

牛奶不算濃,可入口有意外的好喝,沈燃悶頭一口氣喝光,捏著紙杯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心裏的草經過不屬於它的牛奶的澆灌,並不溫柔地野蠻瘋長。

3.0

為期一個月的“直播間跟隨寫作業”名單在三天後出爐,相較假期名單人員沒有太大的變動,蔣京和李不言都在,唯一有變的就是倒數第十名由孟菲菲換成了沈燃。

孟菲菲本來不是沈燃的粉絲,因為這一波沈燃的“大義援手”感激涕零,瞬間成了路人粉。

而許櫻又開始愁了。

她是個假粉,自己小心兜著這個身份不破已經很吃力了,她想盡量避免和沈燃有很多的接觸免得掉馬甲,平安無事地好好複習直到畢業,中間不想有任何波瀾,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

可在她的努力下,現在不僅在學校能見到沈燃,甚至回去自習的時候他還會出現在直播間。

真是努力了個寂寞。

許櫻非常挫敗,放學後肩膀塌著收拾書包。

離開教室前沈燃還被李不言和蔣京他們圍著,直播間的學習活動從明天晚上正式開始,今天就是他們的最後狂歡時間。

“燃哥,一起去網吧開黑啊!”蔣京滿懷期待,蒼蠅搓手。

《永恒少年》在剛播出時,每個選手會專門錄製一個日常的視頻給製作組,用作宣傳和固粉。

大部分的選手有簽公司,公關公司會策劃一係列吸粉圈粉的事情要選手照著發揮,再經過專業剪輯,使本來六七分的視頻得以趨近滿分。

譬如大熱選手陳最,他在《永恒少年》之前做過一段時間雜誌模特,外形偏酷,日常視頻裏偏偏單純可愛,帶著貓去做絕育手術,怕貓傷心戲精上身地假哭演戲:“不要,不要帶走我的盧卡斯,不!”

他喊得聲嘶力竭,等貓一被推進去立刻換了臉,對著鏡頭一撩劉海,得意地道:“我要是去演戲,一定是個演技派。”

後期剪輯,再配上花字,陳最反差萌的形象一下就立了起來,在百位參賽選手中異軍突起,和沈燃人氣平分春色。

而沈燃並沒有簽公司,沒有人給他進行宣傳規劃,他視頻裏的日常就是真正單純的“日常”——打遊戲。

沈燃玩的是當下熱門競技類遊戲,他打上單,錄視頻時他找人打匹配五排,非常湊巧對麵有兩個職業的電競選手。

團戰時沈燃切了對方前排,單殺了其中一個選手,比賽結束後選手加了他的遊戲好友,說以後有時間組隊。

視頻播出之後該選手轉發,在電競圈子傳播開來。

女粉嗷嗷叫,自己看的電競小說有了臉,而男粉則覺得這哥們操作挺牛的,點開自己從來不會看的男生選秀。

李不言和蔣京都是因為入了沈燃的坑,沈燃也就順勢成了內娛中少有的,《永恒少年》節目中唯一一個男粉很多的選手。

當時有個粉絲說“小紅靠捧,大紅靠命”,沈燃不管做什麽都能圈一波粉,命簡直好到不能行,天降紫微星,以後一定大紅大紫。

然後沈燃退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女粉想看著沈燃走上人生巔峰,而男粉的願望大部分很簡單,想跟他一起雙排打遊戲,蔣京也不例外。

然而沈燃卻沒給蔣京機會實現願望。

他站起來,在衛衣外麵套上黑色的呢子大衣,隨口說道:“高三下學期是多麽重要的學習時刻,怎麽能打遊戲分心呢?”

李不言:?

蔣京:??

“我回家複習了。”沈燃的手插進大衣口袋裏,在二人震驚目光中瀟灑離開。

過了會兒,蔣京才回過神,胳膊肘杵了一下李不言:“燃哥這熱愛學習的勁兒,怎麽看著奇奇怪怪的,在我心裏的燃哥不應該是這樣的啊!”

李不言摸了下鼻子,說:“燃哥有他的驕傲,要是高考考個三百分,黑子肯定黑他是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而且以他目前的成績,這個預想很有可能實現,燃哥這是決心要打黑子的臉呢!”

“那咱們要是考個三百分,也丟燃哥的臉。”蔣京左手攥拳捶到右手掌心,下了很大決心說,“不打遊戲了,找燃哥學習去!”

二人拽著書包,飛奔著往樓下衝,追上沈燃前進的步伐。

雨斷斷續續地下了幾天,再逢太陽徹底下班西行,室外的溫度驟降。

操場上刮來一陣風,在水窪處吹出一個個細小的氣泡,飄到一起連成一串波紋。

一中隻有室外籃球場,一共三塊,堪稱是每天下課的兵家必爭之地,鄭知許今天裝作痛經偷溜出來,才將一塊受雨水侵蝕最少的場地拿下。

隻見鄭知許單手運著球,專注地和麵前比她高一頭的男生對抗,旁邊來晚了沒搶到場地的男生勾肩搭背地看熱鬧。

“劉程你行不行啊,連個女生都打不過!”

“要是輸了你還有臉上課?收拾收拾回家種地得了。”

劉程是高二籃球隊的副隊長,要換一般人這麽說他早就衝上去了,奈何說話的是高二四班有名不好惹的刺頭黃鑫,他隻能聽到當沒聽到,吐了一口氣,更聚精會神地應對鄭知許。

鄭知許一個突然的投籃假動作,劉程被騙了進去,再回神鄭知許帶球從他身後繞過,手腕一揚,球穩穩地進了籃筐。

三分球,空心命中!

場上吹起一片口哨聲:“阿許好樣的!”

黃鑫陰陽怪氣地說:“打成這個狗樣子,真夠給我們年級丟人的。”

鄭知許揚起臉,細細的長眉挑起來,笑得明豔又囂張,待看到不知什麽時候站到角落的許櫻,正給自己鼓著掌,頓時更加心花怒放。

鄭知許噘起紅唇做了個飛吻。

許櫻唇角翹了翹,笑得斯文又乖巧,見鄭知許已經看到自己,就退出喧鬧的人群。

黃鑫的視線跟著許櫻滑出去很遠,咂咂嘴:“這女孩我怎麽沒見過?”

手下回道:“那是高三七班的班長,一直是年級前三名的學霸。”

“長成這樣學什麽習啊,浪費。”

另一個手下說:“聽說她家境不好,衣服都隻有一套,穿了洗,洗了穿的,從來不談戀愛,隻專心學習。當然,要是鑫哥出馬,那肯定是手到擒來的。”

隔著一條塑膠跑道,籃球場的對麵是足球場。

足球場的草坪在這一場雨水摧殘後變得泥濘不堪,沒什麽人過來踢球,場邊的長椅就空了出來。

許櫻拿著紙巾擦幹坐下,翻出單詞本。

下午鄭知許突然醒悟,自己不能再玩下去,要艱苦奮鬥,要自立自強。可她自控力太差了,就雙手合十,懇求許櫻搭救一把。

“等以後燃哥考完試再紅起來,別人挖出來燃哥在我們班,再挖出來班裏有不少燃哥粉絲,一看粉絲的成績,全員垃圾,他們會說是有其主必有其粉,這會影響燃哥聲譽的。”

鄭知許說著握住許櫻的手,眼含熱淚:“還好有你,櫻桃,你提高了我們‘小鳳凰’的平均成績,‘小鳳凰’有你了不起!!”

許櫻:“……”

雖然粉絲身份是假的,但許櫻希望鄭知許好的心情是真的。

她想了想,製訂了個計劃表,每天鄭知許放學後隻許玩半小時,之後要和她一起坐公交車回家,每日進直播間跟著做題。

算上鄭知許提前跑的那十分鍾,再有一會兒她就會過來喊許櫻回家。

“abadon,動詞,拋棄、舍棄。ability,名詞,能力、才能。able……”

許櫻速記了十幾個單詞,身後傳來一陣**的聲音。

都是熱血年紀,打籃球又是會有很多身體碰撞的項目,籃球場上經常會因為打球發生衝突。

許櫻不是愛看這種熱鬧的人,顧放曾跟她說:“不要管任何人,隻管你自己不要受傷害。”

可今天那裏,有鄭知許。

她合上單詞本,起身跑過去。

十分鍾前,鄭知許的一記三分球助力高三民間聯隊將分差拉到5分,她看表差不多到時間了,就點了個人替她繼續打,穿好衣服準備找櫻桃回家了。

可人還沒走兩步,就被一個頭發染成藍色的高個子男生截住了去路。

“著急走什麽啊,留下來再玩會兒唄!”黃鑫伸手拉下外套的拉鏈,扔到一邊,“你不是挺厲害的嘛,不會不敢吧?”

鄭知許再怎麽著也是個女生,剛才的進球隻是碰巧罷了,她要是走了就是帶著贏球走的,以後別人會說高二那群男的連個女的都打不過。

“誰不敢了?不敢的是孫子!”鄭知許最怕人激,當下將衣服脫了重回賽場,“啪啪”拍了拍手,“來,繼續!”

黃鑫嫌惡地推開劉程:“邊上待著去!”

裁判吹了口哨,比賽短暫中斷後又重新開始。

黃鑫體格龐大,身高逼近一米九,又是練體育出身,籃下搶球時一撞像撞上堵硬硬的牆,鄭知許被震得渾身發麻,球脫手丟到界外。

她看了一眼黃鑫,黃鑫臉上是明晃晃的昭彰惡意,告訴她自己就是故意的。

鄭知許練過散打,對付一般人不成問題,可黃鑫這個身形,又是長期鍛煉的,她很難真的占到便宜,隻能強自壓住怒氣,繞開黃鑫換位置站到後排衛。

幾個人的小比賽並不正式,換位置也並沒有什麽。

隊友截斷對方的球傳給鄭知許,鄭知許再次靠著靈活身形穿進對方站位裏,來到籃筐下,一個彈跳,球從右手運到左手,正要往球筐裏投,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壓了過來。

球從籃筐彈開,“啪啪”幾下彈到遠處。

“你存心的!”鄭知許手腕傳來撕裂般的疼,臉色煞白,眼睛也水汪汪的,罵人都顯得沒有氣勢。

“這不過是正常比賽中的犯規而已,誰打球的時候沒經曆過啊?我就說麽,女的就不應該打籃球,被搶球輸了就玩不起。”

“你之前一直站在三分線外,突然就在我伸手投球的時候衝過來打我的手,這是正常的犯規嗎?你是長臂猿?”

“我剛才明明就是站在籃下了。”黃鑫吊兒郎當地歪著頭,“你問問他們,誰看到我在三分線外了?”

旁邊的人要麽沉默,要麽搖頭否認,沒人願意為了鄭知許去得罪黃鑫。

“嘖,沒意思,不玩了。”黃鑫接過手下遞來的衣服一套,人群自動給他讓路。

鄭知許氣得渾身都在抖,可她受了傷,李不言他們又都不在,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我看到了。”

寂靜之中,女聲兀自響起,像一顆小冰糖,在風裏融化,清甜卻堅定。

聲音有意驚了籃球場上的人,也無心傳到了外麵路過的人的耳中。

“不知道是不是我幻聽了,我怎麽好像聽到了班長的聲音。”蔣京嘟囔著,摳了摳耳朵,“班長這個點早就回家學習了,肯定是我聾了。”

話音剛一落,走在前麵的沈燃腳步一轉,幾大步便跨上台階,腳下踩著風雨走向了操場的鐵門。

蔣京和李不言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籃球場上,許櫻背著書包,從方才自己特意隔開的一人區裏踏入了喧囂繁鬧地。

無數道目光頓時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有好奇,有敬佩,有看好戲,還有些似有若無的惡意。

許櫻的胸口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摁住,使勁兒地下壓,將她僅有的稀薄空氣擠壓殆盡,悶得有些輕微的眩暈感。

這不適感許久不曾有過。

她咬了咬下唇,在心裏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阿許一直對她很好,阿許不會拋下她一個人,為了阿許她應該也必須要這麽做。

許櫻走到鄭知許的身邊,黃鑫臉上本來因為被人戳破真相的暴躁表情因為看到來人是誰化成了邪邪的笑:“小學姐,話可不要亂說哦!”

“我沒有亂說,我剛剛親眼看到了。”許櫻右手捏著手機,點開一個視頻舉起來,“這是我剛才錄下來的……”

許櫻眼一花,手機被黃鑫一把搶過去,揚手扔到了操場外麵。

“我的最新款iPhone!”鄭知許罵罵咧咧,“身殘誌堅”地要衝上去。

許櫻擋在她前麵,仰著頭看向黃鑫:“你心虛才想毀證據,剛才你就是故意要打阿許。”

黃鑫沒遇到過這麽跟他講事實說道理的人,他短暫被噎了下又恢複那副渾蛋樣:“就是故意的又怎麽了?”

沈燃剛走近,就聽到許櫻說的這句話。這跟之前在公交車站自己說的,如出一轍。

他心裏突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遇到許櫻之後,總會在某個不特定的時刻,兩點時光重疊,讓他在恍惚片刻後,如在雲端。

“道歉?”黃鑫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

要是自己鄭知許無所畏懼,可她不想讓櫻桃卷進來。鄭知許拉著許櫻:“算了,跟這些垃圾講道理不會有什麽結果的。”

許櫻點點頭,又說:“不道歉也可以,他要出你的醫療費和手機賠償金。”

“道歉,不可能;賠錢,更不可能。你隨便去告老師告校長,看誰會理你。老子看你長得有點兒可愛才跟你廢這麽多話,別給臉不要臉。”黃鑫臉沉下來,招呼手下跟著的人,“無聊得要死,出去打台球。”

風裏卷起呼嘯聲,緊跟著“啪”的一聲,之前飛到遠處的球準確無誤地落進籃筐,再滾進來人的掌心上。

人群爆發小範圍的驚呼聲。

“看哪看哪!是沈燃!”

“我這幾次去高三七班都沒看到沈燃正臉,沒想到居然在這看到了!”

球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樣格外聽話,在沈燃的指尖上轉動,他啟口,說:“比賽還沒結束,勝負還沒分,這位同學怕輸球怕得要趕緊開溜,這麽自卑啊!”

黃鑫成功地被沈燃的話激怒,又礙於沈燃身份特殊。

現場不乏沈燃的粉絲們,這個點人來人往,鬧得太大了也不好收場。

黃鑫也看不上那麽多小姑娘被沈燃迷得神魂顛倒,又瞧著他體形雖然結實但比不過自己,當即說回來繼續比賽。

沈燃將呢子大衣脫下來,再單手將高領毛衣扒下來,隻穿著裏麵的黑色T恤。

鄭知許摩拳擦掌準備看好戲,忘了自己是傷員,扯到手腕疼得臉都變形。

“怎麽我隻不在了這麽一個小時,你就把自己傷成這樣,沒有我在身邊你可怎麽好?”

李不言搖頭晃腦地湊過來,看了眼鄭知許腫起來的手腕,臉頓時變嚴肅:“我先帶你去醫務室先包紮,別回頭成了殘廢。”

“你才殘廢,會不會說話!”

“好好好,我殘廢全天下我第一殘廢行了吧!”李不言連拉帶哄帶著鄭知許要走。

許櫻一直提的高高的一口氣鬆了下來,也打算去照顧鄭知許。

可還沒來得及走,懷裏就被沈燃的衣服塞滿。

許櫻發著蒙看他,隻看到了他的側臉。

剃了寸頭之後沈燃的下顎線條看起來更加鋒利,長相更有攻擊性。

“既然是比賽總要贏點什麽,不然多沒意思。我隊要是贏了,剛才她提的要求你都要照辦。你們要是贏了,想要什麽隨你挑。”

“沒問題。”沈燃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轉回頭叮囑,“等會兒記得站遠點兒。”

許櫻不明所以:“為什麽?”

沈燃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怕濺你一臉血。”

許櫻:“……”

沈燃這回是真的笑了出來,伸手想揉一揉她的頭發,他被這想法嚇了一跳,最終手並沒有抬起來,隻說:“許櫻同學。”

“啊?”

“我要是贏了,請我喝東西吧,喝‘販賣溫柔’。”

她請的這一杯,一定更溫柔。

許櫻點點頭:“好。”

她說:“那,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