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戰場
晨間,暖陽當空,微風徐徐。
江澄在灶間溫了小米粥,又丟了幾顆紅棗。
隨後拿上要漿洗的衣物,來到不遠處的灃河。
江澄的院中是有一個水井。
隻是他身體實在弱,別說提水了,連轉動轆轤都費勁。
所以他隻能來河邊漿洗。
既能適當鍛煉身體,沿途還能看些風景。
也算是一舉兩得。
此處是灃河的分支,引入長安城內時,工部的人又將河水簡單過濾了一遍。
是以流入城內後,水流緩慢,清澈見底。
許多住在附近的婦人家,都喜歡來此處洗衣、淘米等
江澄到時,日頭已經高照,隻剩下三三兩兩的老婦人。
看到他,原本正在交頭接耳八卦的婦人,紛紛停下了手上的活兒,起身向他微笑致意:“江先生來了!”
“江先生,又來洗衣裳呢?”
“嗯。”
江澄簡單應對了兩句,清洗完衣物,又和人們打了招呼,就抬腳回去了。
“天可憐見的,無父無母,又身患重病,江先生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聽聞江先生曾經有一門親事,如今也因為家世告吹了,欸……”
“別看江先生年紀小,算命可準了!我娘家侄女找她看了一次相,被他點撥了兩句,如今已經是秀才夫人了!”
“對的,江先生以前……”
有女人的地方,就不缺話題。
無論她們哀歎自己命途多舛,還是八卦自己的算命本領。
江澄都不在意。
大概是病久了,對什麽都看淡了吧!
小米粥混合著紅棗,逐漸在灶頭散發出濃鬱的香味。
江澄撤了爐火,先去瓦罐內舀出兩顆鹹鴨蛋,清水涮一遍,再裝盤。
米粥盛在黑色的陶碗中,黑白分明的色彩衝擊,看得人垂涎欲滴。
他不急著喝粥,先拿起掃帚,把院子裏外打掃了一遍。
除開落葉和殘枝,院內其實並無多少雜物。
一開始做這些事時,係統會不斷給江澄獎勵。
但同樣的事情做多了,係統便沒有動靜了。
可江澄做這些事習慣了,並沒有因為失去獎勵就放棄。
這兩年來,他除了研讀係統獎勵的各類書籍,便是做這些精細、不怎麽累人的活兒。
做完這一切,他洗淨雙手,敲了一個鹹鴨蛋,正要入口。
“咚咚咚——”
門被敲響。
江澄踱過去開門,入目便是李治憨笑的臉:“小江先生,早啊!”
“早!”江澄點點頭。
李治身後還跟著一名老者,顯然這就是他請來為自己看病的禦醫了。
“用過早膳了嗎?”江澄問道。
“還沒有!”李治摸了摸肚子。
“一起吃點?”江澄指了指桌上的飯菜。
“好啊!”李治眉眼笑得彎彎的,毫不客氣地接過江澄遞給自己的碗筷。
老者也接過了碗,神情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薄。
江澄自然注意到了,但他並不在意。
對於一個生命快走到盡頭的人而言,一切外物都變得沒那麽重要。
李治學著江澄的模樣,先給鴨蛋搗破前頭的空殼。
再用筷子戳下去。
吱——
紅油就冒出來了。
挑一抹入嘴,那小味,得兒一下就上來了!
“好吃!”李治忍不住道。
“小江先生,看不出來,你的手藝真不錯!”
“還有這個蛋,我以前從未吃過這麽好吃的鴨蛋,這個是怎麽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江澄放下碗筷,笑著說道:“這都是些雕蟲小技,你若是喜歡,回頭我給你裝一兜帶走。”
“那就太好了!”
一旁的隻喝了點粥的太醫,看著這一幕,驚疑不定。
驚的是堂堂九殿下怎麽會和眼前的少年來往。
疑惑的是,此人看起來就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樣。
可觀他做派,卻始終從容有度,落落大方,半點不像大限將至。
此等心態,連太醫心中都自歎不如。
就在他腹誹時,冷不防聽到李治的聲音:“高禦……高先生,拿出你的看家本事,給小江先生好好看看。”
高禦醫急忙點頭稱是。
江澄配合地伸出手腕。
隻是越號,高禦醫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小郎君,你是否經常全身無力,虛汗盜夢,常年咳嗽?”
“嗯。”
高禦醫心頭輕歎,如此年輕,就身中數毒,且毒已入五髒六腑,必死無疑。
但他麵上卻平靜道:“沒多大事,回頭我給你開一些藥,你照著服用就行。”
說罷,他衝李治輕輕使了一個眼色,跟著李治來到門外。
江澄又怎麽會看不懂禦醫的心思。
但他也隻是苦笑罷了。
“殿下,這位小郎君已經病入膏肓,即便是華佗再世,也是束手無策啊!”高禦醫如實匯報。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李治追問道。
“沒有。”
李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凝望著院中人的身影:“罷了,你回去吧。”
待人離開後,李治換上一副笑臉,走進江澄身旁:“怎麽樣,我沒吹牛吧?我家郎中一看,就能開藥給你診治!”
“對。”江澄點頭:“這還要多謝你,給我請來這麽厲害的郎中。”
李治突然一噎,想到禦醫那些話,心情也沉重起來。
他隻得轉移話題道:“小江先生,昨日你提點了我突厥之事,回去之後,我還有一事不明。”
“當今聖上執意禦駕親征,朝堂裏的人反對得十分激烈,我想了想,是不是可以讓聖上派某位皇子去呢?”
江澄慢悠悠開口道:“不行。”
“為什麽?”李治有些不解。
“首先,這些皇子本身並無威懾力,其次,沒有合適的皇子。”江澄緩緩解釋道。
李治眉頭一蹙,不甘心地追問道:“必須父……聖上親自涉險嗎?”
江澄伸手給李治倒了一杯清茶,才開口:“有時,武力加上天威,才是震懾心懷不軌之徒最好的辦法。”
李治默了。
因為江澄說得句句在理!
頓了頓,李治再次開口:“你覺得,如果九皇子也想跟去突厥,聖上會同意嗎?”
這一次,江澄沒有馬上回答。
他輕輕飲盡杯中茶,才道:“不會。”
“為什麽?”李治急了。
“因為九皇子要學的東西不在戰場。”江澄頓了頓,接著開口,“在宮內。”
“砰——”
最後三個字。
驚落了李治手中的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