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書中蠹蟲
降維術式不是隻有神明才會的嗎?髒東西什麽時候會的!
來不及思考,二維化的反應來了。
那感覺傳遞來得十分緩慢,封獄反應了好一陣才感受到了那種降維的疼痛感。
三維物質變成二維的過程十分的美妙,但是如此的美物現在又是那麽的危險,正所謂玫瑰帶刺,河豚劇毒,美麗代表這危險,安逸代表著死亡。
降維的疼痛感就像是瀑布的摔砸,連綿不斷的生命突然在懸崖處改變了方向,又在碰撞到穀底之後撕裂成不同大小的水滴,而且精神上的衝擊遠大於肉體上的疼痛。
封獄本來就對疼痛不太敏感,但是心理中的落差感,確實讓他有一些頭皮發麻,高維生物對低維生物本來就有蔑視感,加之封獄是一位心思細密的家夥,這種不適感更加的明顯。
就像神明不會想要變成人類,人類又怎麽希望自己變成一幅平麵的畫作呢?
謊言的反應也很大,恐懼占據了他的內心,本來兩人就在共享視野與精神,這樣一來,封獄直接雙倍精神壓力。
豆大的汗珠層層滲出,時間不多了。
“你怕什麽……二維化的是我,冷靜點,別拖後腿。”封獄咬著牙對抗著精神的衝擊,聲音已經發顫,但也決絕的很。
他的話好似把謊言驚醒,自己在外麵隻會給封獄破解棺材增加壓力,不如一不做二不休,鑽進了封獄的眼睛,充當封獄的眼鏡。
視野清晰起來,第一眼先看見的是二維化的火柴。
“變成麥塊裏的火把了……”眼睛裏的謊言吐槽道。
確實也像。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個好處,至少光線不錯。
仔細地將鏡像文字閱讀,封獄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這上麵寫的東西,不是十幾年前自己出版的書嗎?
因為時間比較久遠,在看共享的下麵部分時,封獄一時間沒看出來,可上麵的部分寫的時開頭,這個開頭他可記得清楚。
這本書的書名是什麽來著?
書名是——黑棺!
靈光乍現。
封獄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都穿起來了。
“老陳啊,為了不讓我死你真是煞費苦心啊。”封獄苦笑,現在的他也隻能苦笑,身體基本百分之五十都變成了二維狀態,其餘部分都在頻閃,不斷的在維度之間跳躍。
人體是極具適應力的,可是那種對降維的抵觸確實無法適應的,就算可以適應,現在這種頻閃也讓生理無法去適應。
好在,腦子還能正常使用。
“謊言,我明白了。”封獄穿著粗氣,下意識地開始了自己的推理演說,這應該是每個偵探都有的毛病吧。
“這個術式,本質上是將我們封在了一本書裏。”
“書?不是黑棺嗎?”
“其實蠻好笑的,我才反應過來,我曾經寫過一本叫做黑棺的書。但這不是關鍵,書名隻是讓我更加的確定這一點而已。
首先,是逐漸二維化的我們,降維技術可不是一般法術術式可以做到的。至少九科的人類不會,但是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封印。
如果把一個人封印在一本書,或者一張紙裏,那麽因為靈魂那抽象的適應力,人體會跟著靈魂變形,逐漸變成一個平麵。
然後就是,我們正前方的棺材板上寫著的是鏡像文字,而背麵寫著的卻是正常的,不去談文字內容,這難道不像是一張書頁的內部的視角嗎?
想象一下!
最後,這裏的空氣充足的很,卻又密不透風,棺材可能嗎?不可能。
蠹蟲在一張書頁中間遨遊的時候,才不會被憋死。
再加上……這些文字,不……這本書都是我寫的!”封獄在巨大的壓抑中將全部的推理都吼了出來。
“至於,怎麽破棺,還記得髒東西說的什麽?火柴就是活路!”
二維化的手臂從二維化的火柴盒裏抽出最後一根火柴,呲的一聲劃著,這一此次的火焰好像格外的耀眼。
這一次的光暈沒有那麽離散,也沒有變成一圈又一圈,謊言讓封獄看清了真正的黑暗中的光。
如果說殘破的眼睛是讓世界變得朦朧,然後從朦朧中汲取美感,那麽現在著這種清晰的感覺,就是讓人真實的感受震撼。
一種是感性的,從心。
一種是理性的,從實。
不虧是封獄,在這種時候,還能在內心裏探討美感。
《黑棺》被點燃了,熊熊的火焰不斷地灼燒著封獄的身體,但是這種感覺沒有任何的不爽,至少是真實的,至少是溫暖的,甚至是同緯度的。
紙張在燃燒中發出嗆人的味道,封獄如同吃到了毒藥的蠹蟲一樣,在書頁裏扭曲。
書頁也在扭曲,火焰讓它劈啪作響,就像在放鞭炮,也像是蠹蟲被火烤得爆炸,也像是恭迎神使回歸的鞭炮。
天已經黑了,封獄所在的小區在市中心,外麵的霓虹有一種刺眼的美。
封獄從灰燼中站起身來,摸了摸自己的手,這種真實的感覺真好……
不知道,黎琛那邊怎麽樣了。
……
拖了自己的關係,黎琛也是很快就找到了那幅畫的源頭,自己的哥哥就是經營畫廊的,也算是近水樓台先得月。
為了這個畫展黎琛還破天荒的穿起來自己的西裝。
說來也巧,這個畫展就在封獄抓捕食嬰鬼的那個小巷附近,世界上怎麽會有碰巧的事呢?沒準封獄在畫展附近逮到那個怪物也是畫家設計的。
他今天和主辦方約好了,要見一麵。
聽說這個主辦方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可令人震驚的是,這次的畫展是恐怖風的,及其的驚悚。
畫展的名字就是——血腥宣讀中的聖經。
這種有些褻瀆意味的名字,主辦方是怎麽會同意的呢?
但如果畫家背後的家夥就是天堂的人,那肯定是一切都說得通的。
信仰降臨,宣讀神諭,信仰者接旨,幫助畫家辦這個畫展。
根據現有的情報,畫展是個人展,全部的畫都是一個人的,隻不過奇怪的是,做畫者根本沒有透露姓名。
一個無名畫家的畫展……
真的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
當然也很難不能讓人覺得可笑。
畫展應該還會辦一兩個月,如果這個畫展真的和畫家有關,那沒準畫家還要進行至少一個月的屠殺。
不能讓他繼續下去……
至少不能讓他傷害小狐狸。
如果小狐狸死了,封獄會怎麽樣,黎琛可不敢想。
“哎。”黎琛想到這一層,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黎琛對藝術其實是不感冒的,尤其是畫作還有電影。在覺醒了靈能力以後,他的世界就隻有黑白二色。
因為黑白代表了善惡,他看見的大部分人都是黑頭白身,也有全黑的,還有少數頭白身黑。
當然也,封獄那個家夥要另算,他身上沒有一處是黑的。
但換而言之,物極必反,極致的白也可以是黑。小狐狸如果真的出事,他可能會是這個世界上最漆黑的人。
黎琛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但又立馬否定,自己不可能讓小狐狸出事。
想來也可笑,也是自嘲,這樣一個重要的事情,竟然交付到一個如此對藝術不敏感的人的手裏。
就這樣一個對藝術不敏感的人,今天兜兜轉轉的,竟然是為了調查一幅畫,而且還要托關係看畫展。
“就真當給自己放個假吧,我的華生。”
黎琛想起了封獄的話。
去畫展調查,確實好像是去享受生活啊……但我又分辨不出顏色,其實也很掃興的。
不要因為這樣查不到線索就好。
黎琛苦笑。
走在去畫展的路上,黎琛猶如身處在黑白漫畫之中,沒有任何生機。
黎琛的世界一直以來都是無聊的。
自己的父母親都曾是狩鬼者界的大能,哥哥沒天賦,而自己也就成了接班人。
本來他的能力就是善惡分明的,加上兩個大能的熏陶,這個世界對於他便隻有涇渭兩種。
這樣的孩子,又怎麽能有朋友?
還真有,那就是封獄。
兩人是發小,不一般的發小。
黎琛當時能力覺醒的時候,就在封獄邊上,封獄送他去的醫院。
那年黎琛十四歲。
封獄十二歲,這個家夥早熟,四歲就上了小學。
封獄根本就不像是個小孩,幫黎琛掛號,去了眼科。
在這個過程中,黎琛的能力就在他腦海裏嘟嘟囔囔,說周圍沒一個完全的好人。
畢竟人無完人嘛。
但唯獨告訴黎琛,要聽封獄的,封獄他是完全的好人。
初中生,一記就是一輩子。
中午了,日頭挺高的,黎琛也是好久沒這麽閑了,就莫名其妙的想起來小時候。
秋風很舒服,楓葉也都飛舞著。
可黎琛看上去,就像是在參加葬禮,每一片楓葉,都像是飄散的紙錢。
這個世界好無聊……
黎琛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無聊也好吧,至少自己一直在做對的事情。
還記得小時候,秋天楓葉鮮紅鮮紅的,怎麽都看不夠。
還記得,看不見顏色以後,就被封獄拉著去各種葬禮,紙錢在天上飄,人們都披麻戴孝沒一個豔麗的。
那家夥總說,這是在同甘共苦。
那家夥,見不得別人有一點壞情緒。
果然沒錯,他不會做錯。
理了理自己的西裝,黎琛的思緒回到現實,畫展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