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抵近昏迷

連天的雨讓砂土城的早晨多出了一份蒙蒙的霧氣,兩人收拾好東西,繼續前進,一路越過了北城區關卡,居民區和商會匯集地,抵達了亟待開發的野外地區。

北城區是整個砂土城最北部,也最接近大海的城區,因為地質特殊,自然環境較為惡劣,怪物作亂事件層出不窮,一直是高層區的謹慎開發地點。

雖說外部湧入的商人們幾乎接管了半個砂土城,但開發這種事情,總之是要算在個體身上的。國家不管不顧,不代表真正失去了權利,使用國家承認的手段掃清障礙,再潛移默化地進行開發,何樂而不為呢?

野外的叢林中,赫米婭與陸觀明正探索著這片區域,委托人的要求是掃清深處的威脅,也沒說那裏算是深處,隻好先找尋一番,再決定從哪裏下手。

半個時辰過去,兩人在較為迷茫的探索中終於找到了一片異常的區域,雖然距離入口並沒有特別遠,但一定就是此處了。

“這,沒辦法下腳啊。”赫米婭說道。

垂柳的長枝深入水中,蘆葦從沼澤深處立起,望著這片不知深淺的水塘,赫米婭確信自己不能把腳伸進去。

“此處竟有柳樹,真是稀奇。”

陸觀明撫摸著柳條,疑惑地看向這片沼澤。

“水的廣度不太對勁,是吧?”

赫米婭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這裏沒有河流經過,也不存在任何與水源相連的痕跡,唯一的連夜雨也已經過去了三天,怎會聚集起這麽大的水塘。

赫米婭向沼澤深處望去,這裏似乎隔離了某片區域,委托人和她提到過,曾經接下委托的人要麽沒有找到,要麽沒有回來。看來,想要盡善盡美地完成委托,必須要先越過這片沼澤了。

“把背包拿來。”

陸觀明打開背包,任赫米婭在其中找尋,她拿出了一捆微微發光的藍色尖頭草根,和陸觀明昨天看到的一樣。

“這是什麽?”陸觀明問道。

“尖頭藍,一種常見魔力植物,普通的雜貨鋪就有得賣。不過,稍微加工一下,就能當魔力餌食用。”

赫米婭摘下手套,右手緊緊握住草捆,幾秒後,灼燒的氣味和煙霧從手中飄出,算是加工完成了。

赫米婭站起身,將燒著的草捆扔到了淺塘中央,也許是魔力的原因,草捆徑直地沉了下去。

“您這是?”陸觀明不解地問。

“試探而已。”

正如赫米婭所說,平靜的水麵出現波浪,並越發激烈,水下傳來生物遊動的聲音,幾枚空氣形成的泡泡也在湖中心炸裂,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出現了。

突然,一條身披白色鱗片的龐大四足生物從水中鑽出,它的嘴巴巨大並上下張合,與鼉十分相似。

“我猜的沒錯,是沼龍。”

赫米婭收起背包,思考著對策。

“沼龍?是水中的獸物?”陸觀明問道。

“嗯,與淺塘相關的怪物,應該就是它改變了附近的環境,擴張著沼澤的範圍。”

“它便是我們前來的目的?”陸觀明又問。

“算是,不過我們得先想辦法過去。”

在餌食試探後,沼龍的警惕性上升了幾分,它不再將自己視作無聲的捕食者,反而開始觀察對手,看來避戰的想法有些困難了。

“沼地凶險,赫小姐有什麽好方法嗎?”陸觀明看著蘆葦搖動的模樣,向赫米婭詢問。

“沒有,它盯上我們了,你呢,有什麽辦法帶我過去嗎?”赫米婭反問道。

“當然,是有的,不過您可能不太喜歡,確定嗎?”陸觀明緊了緊背包的帶子,活動著手臂與肩膀。

“別廢話了,要我做什麽。”赫米婭握著劍柄,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抱住自己。”陸觀明麵向赫米婭攤開了雙手,說道。

“怎麽個……抱法?”

“您可以把背包或敝人當作支點,總之是要穩住自己,我們借用樹枝和柳條**過去。”

“我不會被甩下來嗎?”赫米婭疑問。

“不知道,敝人沒和他人做過這種事情,所以請您抓緊我。”陸觀明不清不楚地答。

赫米婭沒完全懂,但還是照做了,她一手抓住背包,一手抓住陸觀明的肩膀,雙腿夾在陸觀明身子的兩側,固定好了自己的位置。

“狌狌!”

一聲簡短的話語過後,陸觀明的全身再次長出灰毛,耳朵變為白色,雙臂也變得極為巨大。

“別失掉自己。”說著,陸觀明向後退了幾步。

不算毫無預兆,陸觀明跑了起來,半分濕潤的草地並沒有阻礙他的步伐,他逐漸加速,在臨近水麵的地方驟然跳起,抓住了最近的兩根柳條。

跳躍的慣性**起陸觀明的身體,而柳枝的強度支撐他再次躍出,落在了更前方的柳樹上。

跳出的高度並不理想,陸觀明一手抓住粗壯的枝幹,雙腳落在樹皮上,重心不是很穩,稍微搖晃了幾下。

搖晃的身軀,本就不高的枝幹,似乎讓沼龍意識到了這次攻擊的機會,它迅速潛入水中,向兩人滯留的方向遊去。

“注意下麵!”有些暈眩的赫米婭意識到了情況,對陸觀明喊叫著。

聲音剛落,沼龍的破水聲就接續了感官的運作,它從水底徑直地衝出,微張的大口似乎要將兩人吞入腹中。

此時的陸觀明已經穩定住了身體,他的狌狌臂膀極為巨大,手掌長度比沼龍張開的嘴巴還要寬,他一手抓緊柳樹的枝幹,一手直接從側邊抓住了沼龍微張的大嘴。

“閉嘴。”

察覺到可乘之機,赫米婭立刻抽出腰間的劍,反手刺穿了沼龍的嘴部。

劇烈的疼痛使沼龍本能地搖晃身子,負重的陸觀明不能一直承受此等重量,在赫米婭收回劍刃時,陸觀明鬆開了手,讓沼龍回到了水中。

沼龍受到的傷害不算嚴重,但也足夠拖延一陣了,兩人借此機會快速轉移,抵達了沼澤的對岸。

因為最後一棵柳樹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沼龍也在水中等待機會,陸觀明可能是為了安全,隨手一甩,將赫米婭扔到了對岸。

“下次記得……先說一聲!”赫米婭落地時極為踉蹌,晃悠了一陣才穩了過來。

“情急之下,不得已嘛。”陸觀明的身體認為,把人扔飛是最好的方法。

跨越了沼澤,兩人繼續向深處進發,確切的委托地點應該就是這裏,希望能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不然就得再走一遍沼澤了。

深處的樹木逐漸密集,時近中午的天空也迎來了雲霧遮蓋,看不出雨的意思,隻是天公不作美。

“喂,看看這個。”

赫米婭立在一棵樹前,示意陸觀明過來察看。

“樹木上有爪痕,我們進入了領地。”陸觀明解讀道。

“不止,看那棵樹。”

“這太深了,不像爪痕,像人留下的痕跡。”

在野外,陸觀明的符號識別能力基本不會出錯,前提是生物的行動符合他的經驗。

放眼望去,被留下痕跡的樹木很多,根據受損組織的再生與和新鮮程度,可以大體判定這些痕跡出現的時間,跨度緊湊,應該是某個時期的集中活動。

“多餘的痕跡沒有意義,不該是用作記號的。”陸觀明說。

“有很多人來過這裏,不知道遭遇了什麽。這小型爪痕是哥布林的,應該就在前麵。”赫米婭解釋說。

“哥布林?那是什麽。”

“一種怪物,體型小,長得醜,有爪子和尖牙,會用工具,食物多樣,會長期停留在村落周圍,喜歡到處迫害其他生物。”

兩人一邊跟隨標記的樹木深入,一邊說著哥布林的事情。

“以惡行為樂,必須具備做惡的能力,聽您說的,這像是個無能之獸。”

陸觀明對於獸物的德行有著粗淺的理解,在外遊曆時經常會思考這些東西。

“嗯,正是因為無能,才會選擇躲藏。”

說完,赫米婭登上一層土台階,發現了通往黑暗的天然洞窟。

洞窟的水平位置比地麵高一些,暴露在外的洞口卻是扁平向下的,再加上這些隱藏用的枯枝敗葉,確實很難被注意到。找不到的地方找到了,找不到的人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

看到這樣的洞窟,赫米婭熟練地翻起了背包,從中拿出了一根便攜式火把和之前點火用過的火絨袋。

赫米婭拿著燧石,在鋼條上劃來劃去,火花在其上飛濺,卻不見火絨起火,看來是受潮了。

“嘖。”赫米婭十分不耐煩地咂了聲嘴,好像自己早有辦法了一樣。

看到火遲遲不起,陸觀明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小火把,似乎他也有了辦法。

“畢方。”

陸觀明輕聲念到,手掌上長出淡淡的青色翅羽,一聲響指過後,星星點點的火焰便在火把上燃了起來。

“你還真能點火啊。”赫米婭並不驚訝,默默把火絨收了起來。

“小把戲罷了。”陸觀明說。

赫米婭拿過火把,兩人一同向洞窟中走去,碎石遍布的傾斜地麵讓赫米婭很難穩住腳步,身旁帶著負重的陸觀明倒是一副輕鬆的樣子。

從結構上看,洞窟的內部不會太深,兩人的探索有些緩慢卻極為謹慎,仔細確認了每一個響動後,才會繼續前進。

“喂,等等。”

赫米婭伸出火把探向前方,這次的聲音和其他的不太相同,絕不會是空穴來風。

“出鞘,小姐,有東西來了。”

響動持續了一段時間,夾雜著腳步,鐵石碰撞,口水和喊叫聲,而現在,有什麽生物在徑直地跑過來。

赫米婭停下腳步,在提醒之前就拔出了劍,她站好身子,凝視著火把前方的景色,矮小的身影在餘光中漸漸出現,是哥布林。

急促的喘息聲下,撲上前來的哥布林如同瘋了一般地舉起武器,尚未揮下就被赫米婭貫穿了身子。

另一隻哥布林看到同類死去,理智似乎進一步地削減,它高舉沒有武器的雙手,大聲喊叫著,衝向了陸觀明。

陸觀明不經意地揮出一掌,將哥布林的頭顱拍到了岩壁的尖刺上。

“這是為何。”陸觀明說。

“別多想。”赫米婭甩去劍上的血,收入鞘中繼續前進。

洞穴的通道見底,道路中多出了許多凝結的血跡和哥布林的屍體,算是稍稍解釋了剛才的異常行為。

“有人先我們一步,在清剿哥布林。”赫米婭解釋說。

“與先來後到相關?”陸觀明疑惑道。

“不止,清晨是哥布林熟睡的時間,有人趁機闖了進來,這裏隻是據點之一,整片深處叢林都是哥布林的巢穴,不然沼龍也解釋不了冒險者的失蹤。”

說著,兩人繼續前進,在道路的盡頭發現了一處落穴,與天然的洞窟格格不入,闖入者應該就在這裏了。

“您有注意到嗎,赫小姐。”在下去之前,陸觀明冷不丁地問道。

“什麽?”赫米婭沒太注意。

“古怪的波動,從入口一直延伸至此。”

聽完這句話,赫米婭稍微集中精神,焰色的雙眼掃視了一遍四周,也發現了異常。

“這裏的魔力,被幹擾了。”赫米婭說道。

“要下去嗎?”陸觀明確認道。

“你不如問要回去嗎。”赫米婭又說。

“下方會有路嗎。”

“沒有就原路返回,今天結束,今天上路。”

她的想法堅硬,兩人都無比認同,孩童還在忍受病痛,忙碌之人怎能停下腳步,說罷,兩人一同跳下。

鬆動的土壤從上方散落,幾束日光便從空隙中射入,微弱的光芒照在金屬光澤的盔甲上,反射出了逐漸腐爛的人類屍骨。

狹小的空間裏,一位手持長劍的高大騎士呆呆地站立著,背後躺著三隻哥布林的屍體和兩具人類屍體,從腐爛程度上來看,死亡時間差距很大。

這地方有另一個出口,騎士的盔甲也滿是灰塵,不知道他在此處待了多久,因此合理懷疑,進入洞窟的清剿者,並非麵前這位騎士。

在給予一定的注意後,赫米婭發現麵前之人就是怪異波動的源頭,兒時的記憶此刻湧上心頭,她謹慎地拔出劍,察覺自己可能不該隱藏了。

“怎麽樣,要動手嗎?”

陸觀明將背包放置在一旁,做出了準備戰鬥的姿態。

“你的身體,沒關係嗎?”赫米婭回首問道,她不願陸觀明涉險,也不需要。

“暫且能動。”

說來奇怪,陸觀明的眼中越是模糊,精神就越是舒適,在周身盡是黑暗的洞窟中,陸觀明發尾的青藍色熒光甚至在越來越亮,身體也恢複了橫跨沼澤之前的活力。

“隨你吧,別傷著自己。”

說完,赫米婭看向前方,高大的騎士也逐漸動了起來,他的關節哢噠作響,頭盔之下的麵容被掩蓋,似乎已經失去了神智。

氣息微動之間,騎士先動了手,他箭步衝向赫米婭,揮出一個沉重的豎劈。

赫米婭雙手持劍,舉過頭頂防禦,巨大的衝擊力自劍鋒相交的另一端傳來,她奮力挑開對方的劍,雙臂回縮,劍鋒朝前,想要刺入甲胄的縫隙中。

騎士看穿了赫米婭的動作,他稍稍側身閃過,又單手持劍,向赫米婭的脖頸斬去。

劍鋒雖然刺空,但赫米婭並沒有失位,她及時停住雙手,彎下腰閃過側斬,用劍柄反手重擊對方腹部。

騎士因為滿身的負重難以穩定身子,赫米婭見狀立即乘勝追擊,她反手持劍,自下而上地斬過騎士滿身的甲胄,刺耳的吱哇聲和耀眼的火光一時四起,而騎士隻是多踉蹌了幾步。

兩人的交鋒很快,赫米婭也確實像個劍士。

“嘖。”不滿的咂舌生再次響起,赫米婭利落的斬擊並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多餘的雜念開始在她的腦中滋生。

但對方可不會給她喘息的機會,騎士迅速穩定了身體,他再次擺出橫斬的架勢,向赫米婭衝來。

赫米婭明白對方動作中的破綻,但胸腰之間的甲胄沒有可乘之機,她隻好平衡身體,敏捷地閃過蓄力的橫斬,等待時機的到來。

騎士並不死心,橫斬之後又是橫斬,赫米婭一時無法攻擊,隻能不斷後退側閃。

“龜身鳥首,名曰旋龜。”

不知所謂的話語在赫米婭身旁默默響起,陸觀明已經找到了出手的時機。

在騎士一個沉重的橫揮過後,滿臉鳥毛的男人從赫米婭身後跳出,利落的踢擊準確地命中了騎士的頭部。

該狀態下的陸觀明,滿身都是淡綠色的渾厚皮膚,即使用**的肉身攻擊盔甲也不會回敬到自己。

騎士在衝擊之下有些眩暈,赫米婭在此時再次追擊,她奮力地斬在腰甲一側,集中精神似乎在傳導著什麽。

騎士在此時驚醒,他猛地後退,甩開了赫米婭的劍,而與劍相撞的那部分腰甲,已經在微微融化了。

“越快越好。”赫米婭說。

“了解。”陸觀明回。

紅發的劍士逐步逼近,綠膚的遊人反複踱步,意識迷惑的騎士難以逃脫,也早已失掉了逃脫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