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黑鍋

鑼鼓喧天,鞭炮齊響。

一日之內,周國三人同時出嫁。

一則,周國公主出嫁趙國國君。

二則,秦國公主出嫁給周國大皇子。

三則,周國司徒丞相府千金出嫁,周國大將軍林盛羽。

舉國歡慶,周國國君便免去了一年的民賦稅收。

一時間,民眾麵上一派喜色,不僅感謝國君聖明,並且感謝這同時出嫁的公主和千金。

於是皆到街邊好奇的伸頭觀望,若是能夠“不小心”看到新娘子的麵容,那便是幸運的。

就算不能,那出手闊綽的公子官宦家中隨便灑點喜氣的銀錢,也是好的。

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孩童們嬉笑玩樂互相追打,模仿著送親的人。

南夭此刻正在花轎之內打瞌睡,她折騰了一晚上和一個早上,不僅困,而且還餓。久不梳這繁雜的發髻,她還略微感覺到一些不適應。

她打了個嗬欠,迷迷糊糊地被人從花轎中攙扶下來,她和她未來的相公各持一端長長的紅綢,隨著走完流程,便送入了洞房。

踏入一個喜氣的滿眼紅色的房間,桌前擺放著各色糕點和瓜果。

紅燭搖曳,她拿起一個糕點填補著空虛的腹內。

聽到外麵來人的聲音,她便回去端莊地坐好了。

隻聽一個丫鬟悄悄推門,端了一盤東西進來,南夭隻以為是周國這邊的習俗,便也一動不動地在坐好。

“小……夫人,若是餓了吃點我帶的這熱雞蛋罷,小玉在外麵守著。”

南夭隻以為是這府中的丫鬟,也不作聲,輕微地點了點頭。

小玉今日跟隨小姐一同來到這林府,隻覺得小姐有些奇怪,但是哪裏奇怪她也說不上來,她擔心小姐餓,便給她準備了一些東西。

見小姐不說話,隻是覺得小姐成婚她自己心裏必是有些緊張罷。便也下去了。

卻不曾想,眼前的司徒嘉月已經變成了秦國公主,秦南夭!

而另外一邊,司徒嘉月隻覺得眼皮很沉,她此刻身著平民的褐色布衣長裙,躺在一個鋪滿了白色絨毛皮上,在一旁一個長相溫柔的男子把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司徒嘉月心裏還在想著,怎麽這麽困,若是成親之時失了禮儀該怎麽辦,卻怎麽也動不了。

意識卻是清楚的,她能感覺到自己此刻枕在一個人的身上,而且所處的環境是極為舒適的。耳邊是車輪滾滾的聲音和寂靜的小道中傳來的幾聲鳥叫。

好似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

慢慢地,她開始覺得不對勁,卻無法言語,她心中驚恐,她這是怎麽了?

“嘉月,你嫁他,我不開心。”

溫柔的聲音,猶如情人之間的呢喃。

司徒嘉月忽然察覺到柔軟的指腹在她的臉上撫摸,一路撫到欣長白皙的脖頸處停了下來,她臉上即刻汗毛倒豎,呼吸急促起來。

一張白嫩的端莊小臉頓時通紅不已,細長的眉毛好似不讚成男子的做法,緊緊蹙著。

“知道了,你不喜歡我這樣。”男子輕笑一聲,在司徒嘉月耳邊用她聽得到的聲音道“待我們成婚後,便……”

話未說完,馬車簌地停了下來。

馬車外傳來了一道少年冷凝的聲音“殿下,前方是周國公主走的路。咱們走水路麽?”

“嗯。”男子雖對馬車外的侍衛打斷自己說話不喜,但還是回應了一聲。

這馬車雖普通不已,但卻一路暢通無阻,消失在周國境外,往趙國和楚國的同一個方向駛去。

那馬車外的侍衛一身黑衣,麵容普通,若是消失在大眾中輕易不能辨別出來,但是他渾身上下的氣質卻如同一把利劍一般,極為銳利。

他是楚宴然的侍衛舒定,年僅十六,一身武藝卻是極為厲害。

同時,他也是司徒府中的一個奴隸,便是司徒俊文的奴隸。他潛入這司徒府,已經有兩年。

當時為了接近司徒俊文,利用了司徒俊文另外一個不為人知的喜好,愛好龍陽。

他便入了府,去勾引那司徒俊文,但是這秘密司徒俊文誰也不告知,卻被自己的奴隸知曉了,他便日日鞭打這少年。

如今終於等到這日,他蟄伏結束了。

今日這司徒嘉月和南夭便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給換了,因為三人成婚,頗為混亂。更讓他能夠把這事給辦了。

恐怕隻有到了夜間才會發覺人被換了罷。

對於在司徒府內,他認為那些鞭打和傷害,不如在楚國之內受到的更令人無法接受的痛。

那時是公子救了他,他便從此為公子的奴,永不背叛。當然公子的心思深沉也多疑,便讓他中了聽話蠱,若是背叛,便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雖然他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但還是聽話的吃下了那蠱。

是的,他的殿下,是楚國公主和駙馬所生的大兒子。

他名為楚宴然,化作趙國的商人到周國之內,整整待了兩年有餘,舒定不明白,公子既然是來這周國打探的,卻整日為一個女子忙前忙後。

時間久了,直到今日,才想明白公子原是愛上了這個女子。他雖然不理解,但是作為奴,他不能多說什麽。

尤其是公子這般,不管他做什麽,自是有他的道理。

楚國,已經久不歸國,他還有些想念了。

紅燭帳暖。

南夭看沒人進屋內,便揭下蓋頭吃了些東西,但是怕把麵上的紅妝破壞,便吃的少了些。一直保持著端坐的姿勢。

她作為一國的公主,在周國皇子之前必不能失儀。

就這樣,一直等到深夜,一個一身酒氣的人推開了門。

風一吹,酒香味夾雜著桂花香,還帶來了一絲涼意。

南夭打了個冷噤,不知怎麽的,她覺得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等那人走到身前時,一雙修長的手捏住了她蓋頭的一角。

蓋頭一揭,南夭眼睛一眨,兩人愣住了。

眼前這人身著紅色喜服,妥帖修身的剪裁更顯他的身姿挺拔。此刻他麵上有些許的醉酒潮紅,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之中閃過一絲驚豔,隨即又化為了銳利之感。

剛才還溫和的模樣,現下臉色難看極了。

林盛羽剛接待了不少的賓客,今日的酒是他喝的最多的一次,那些賓客不停地灌他,他是把所有人都喝趴下了才跌跌撞撞來到了這個房間。

剛進這屋他就覺得眼前的人的身影很是熟悉,他以為自己是魔障了,隨即把蓋頭揭開。

眼前之人麵若桃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爍著震驚,一張小嘴塗著紅色的口脂,紅唇微張,很是豔麗明媚。

林盛羽這是第一次看見南夭穿女裝,收拾得是個公主的模樣,那被箭雨割斷的頭發垂在兩頰之間更顯得白嫩的臉頰小巧又精致。

他剛剛心中第一時間是感覺到了驚喜,但是仔細一想,這人竟然被換了,極為有可能是有人從中作梗。

或許這無法無天的公主因為喜歡他而做出的第二件蠢事,之前在軍營也不就是逃婚嗎,這錯嫁之事,她做的出來。

越想,他麵上的臉色就越加難看,眼中的冷色之嚇人,他也未曾察覺。

抬手便把南夭推倒在**,把她雙手架到頭頂,嘴上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問道“秦國公主?你怎麽在這?”

南夭見林盛羽懷疑她,她心中委屈“我怎麽知道我在這,你這般對我,小心被我夫君知道了,告你一狀,賜你死罪!”

“你若不配合!怎會安穩拜堂,還在這裏安穩的坐著!說!嘉月在哪裏?”

南夭感覺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眼中閃爍著淚光,“我怎麽知道!我身為秦國公主!怎會做出這般錯嫁之事!況且你是什麽人!能讓我為你做出如此之事,林盛羽,你未免也太過可笑了!”

“放手!你弄疼我了!”

林盛羽怒火來的快去的也快。

這錯嫁之事,隻會傷及兩國的麵子,現下不管是什麽狀況,他必須得立即做出點事情來。

“來人!”

一群士兵聽見聲音,立即守在屋外。

他把南夭甩在**,也不管她是什麽表情,當即轉頭離開了。

隻聽見他在外麵吩咐,讓那群士兵守著她。

南夭心中鬱悶至極,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現下發生這事,她怎麽也想不通!

是有人和她有仇還是周國自身的問題,她不明白,想不明白,她隻有起來吃點東西,頭上的發釵也一並卸下。

哥哥說,想不明白的時候,睡一覺便好。

她便躺下補覺,既然上天如此對她,她如今也做不了什麽,想來哥哥發覺不對了,也會來找她罷。

隨即闔上眼睛,睡去了。

周國宮內。

林盛羽已經換了一身便服,兩國的這般事情,他想還是避開別的視線悄悄找國君說才好。

武祝辰正在後宮中聽琴,卻被林盛羽叫了回來,他此刻心中不喜,但臉上卻是疑惑。“盛羽,今日不是你大婚,來宮中做甚?”

林盛羽在其跪下“王上,臣有罪,想稟報一重要的事,事關兩國。”

武祝辰年近三十多,經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一聽這事必然是大事,他問道“你說,恕你無罪。”

“公主如今,在臣府中。而和臣成親的司徒嘉月,不知所蹤。”林盛羽垂頭不敢看武王的臉色,他知道這事牽扯到了林府,司徒丞相府,以及周國宮內的顏麵。

“你繼續說。”

“王上,這事牽扯頗多,也涉及到王上的顏麵,不知當不當講。”

武祝辰按著額頭,有些頭痛,當初秦國公主嫁到周國便有些小插曲,現下又是這般事情,莫不是那周國公主的問題?

想到此他歎息一聲。“你說罷。”

林盛羽在此之前已經知道了司徒嘉月不見了,而和大皇子那邊便是去接親之時,逃了。必定是有人從中作梗為了想離間兩國。

也許是楚國之人做的,這隻是猜測,若是證實是楚人所做,那麽楚人的手伸的也未免也太長了些,這不得不讓國中打起精神,揪出這些毒蟲!

這下,武祝辰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一手拂下桌上的文書,站起身來大聲冷笑。

“楚人!也太欺人太甚了!當初吾便不該放虎歸山,如今竟如此難纏!”

“王上,如今該是先把這次的事情處理妥當才好,否則傷了兩國的和氣。”林盛羽不卑不亢的勸道。

武祝辰眼中閃爍著冷光,又在一旁盤坐著了。

“來人”他叫來外麵的太監“去!把丞相叫到宮中,我有事同他商量!”

不多時,一個四十左右的瘦削清雅的男子來到宮中,給武王行了一禮,和林盛羽一個眼神交流點點頭,便在一旁站定了。

“今日這事,你可知曉?”

司徒丞相是第一時間得到了林盛羽的通知,他已經吩咐了下麵的人和林盛羽一同在尋找,他臉上的焦灼神色看起來是真的。

“回王上,臣已已經知曉。”

“好,那這事我已經有了決斷。

第一,關於秦國公主嫁到林將軍之處,既然已經錯嫁,便將錯就錯。羽今日便先寫信告知秦王,說秦國公主因為之前在軍營之事,愛極了……盛羽,所以才出此下策,偷偷換了人嫁與他。這事既不失吾周國的顏麵,又讓秦國自知是他國公主犯的錯,而後必然俯首稱臣,為吾國內進獻更多寶物。

這一乃第一件事。

第二,丞相你女兒既失蹤,那婚約便罷了,而後若有嘉月能看上的,吾便都許。

第三,吾兒,還需去找,天涯海角都得把他抓回來!這事切記不可有第四個人知曉!

丞相和林將軍,你們看此事如何?”

林盛羽一聽,這不就是把帽子直接蓋在了秦國公主秦南夭頭上了嗎?他還有些猶豫,抬頭看武王那雙懷疑又飽含壓力的眼神,他還是把心中所想的憋了回去。

“臣,一切以王上安排。”

“王上,臣有一事,既然公主錯嫁,必是公主之錯,嘉月和盛羽是從小定的親,兩人青梅竹馬,還請王上,可否答應讓嘉月和秦國公主共侍一夫,以正妻的身份。”

司徒丞相知曉女兒凶多吉少,往後若是巡回來後,必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娶她,不如把這個正妻的位置給她留著。

武祝辰點頭,這事既是秦國公主的“錯”,那便委屈她,讓她和司徒嘉月同為林盛羽的平妻。多兩個妻子的事情,多少人都求不來的,也不管林盛羽答不答應。

“便依丞相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