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狼影

到了內區,阿特和餘燼把設備箱打開,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這時蘇琳走了過來:“目擊者是千江市一個漁具商戶,張富貴,50歲,千江市人,平時喜歡搞直播做網店,有酒駕前科,我們的人正在那邊問。”

“頭的情況咋樣?”阿特問道。

“法醫已經進場工作,咱們得一會進場,現勘照片也取了,現勘筆錄一會補上。”蘇琳把相機遞給阿特。

天眼小組有了蘇琳就是不一樣,幾張照片下來特征基本拿穩了。一顆拳頭大小的黑紅色頭骨,下頜骨缺失,沒有牙齒,腦顱大麵顱小,顱頂之間有裂麵,大致可以推斷是新生兒。

阿特打開電筒環顧了周圍環境,這條河為雲山頂的帝池瀉下支流,地處下遊,河水流速不快,水質清澈,沒有水草,河床不深,河底都是細沙,岸邊長滿菖蒲,河中心留不住東西,如果其他殘肢是同一批下水的,忽略質量因素,也就隻能掛在岸邊的草裏。

阿特拿了根甩棍遞給對蘇琳說:“你拿著去岸邊的菖蒲裏翻翻看有沒有東西,請你吃宵夜。”

蘇琳叉著腰回道:“你手長腳長的,你咋不去?”

沒等她說完阿特就掉頭溜了,這剛入天眼小組,得給她一點兒火讓她幹幹。蘇琳見狀,隻能在原地罵罵咧咧德喊著要跟大隊長告阿特的黑狀。

不過沒走幾步路蘇琳的嘮叨聲就停了,阿特回頭瞟了一眼,那姐姐提著工作燈拿著甩棍抬著腿跑河邊翻草叢去了。

說實話,雲山麵積太大,山中環境複雜,搜山尋骸效率很低,即使除去常備值班警力,把備勤警力抽調完也才一百來人,別說24小時破案,連雲山都沒走一半。

離開內區後,阿特徑直走向坐在馬紮上打盹兒的張富貴,還沒走到跟前就隱約聞到了一絲酒氣,這家夥八成又酒駕了。

“老張啊,沒事吧?”阿特問道。

張富貴病蔫地回答道:“沒...事,長官。”

阿特笑著給他遞了根藍色黃鶴樓香煙:“人沒事兒就好,您是老在這邊釣魚嘛?”

“是的撒,在這邊不打大窩子,不涮餌不斷口。”張富貴雙手接過煙別在右耳朵上,然後繼續癱軟地倚在馬紮上。

阿特掏出打火機對著張富貴抬了一下:“老張啊,知道這裏為啥好中魚嘛?”。

張富貴馬上心領神會,摘下右耳上別著的香煙銜在嘴裏,俯探著身子,雙手捧著接火:“你說說撒。”

“因為這邊啊,是生態保護區,禁漁。沒人釣,魚憨,見餌就咬。”阿特壞笑著對他說。

聽到這裏,張富貴跟大腦灌了膠一般呆住了,眼睛睜直勾勾地瞪著阿特,煙灰燒了一截都不敢彈。

“我看你賬號評論區裏還有人說要上你家館子討野生魚吃,你還回了個聯係方式,咋的,還做這生意呐?”阿特看那段煙灰實在難受,順手給彈了一下。

這一彈把他給彈醒了,嘬了一口煙對著阿特說:“長官,我就釣著玩玩,釣完就放回去的。”

其實張富貴畏罪心思已經很重了,不過阿特這個人有個壞毛病,喜歡讓嫌疑人當場指認,做材料能省很多事。

阿特又問他:“話說這麽大的雨,你咋過來的啊?”

張富貴把煙頭按在地上擦滅:“朋友開車子把我送過來的,一會兒來接我。”

“那你朋友是不是來了啊,阿特看邊上就停了一台Q5,尾號518,我跟你朋友打個招呼,說你今天釣通宵不回去了。”阿特起身準備招呼兄弟們查車。

“誒!別別別!我服了,長官,我服了,那車子是我的。”張富貴終於挪動了他的大腚,站起來向阿特作揖。

趁他在那惺惺作態,阿特雙手往後腰一搭:“咋的?來勁了?說說吧,晚上喝了多少?”說著便對著身後的兄弟比了一個握棍的手勢。身後的兄弟見到手勢秒懂,一個轉頭走向外區,一個按開了執法記錄儀。

張富貴見勢不妙忙從褲兜裏掏出一包華子,拆開對阿特遞了一根:“長官,我跟你們李局長老熟人了,別搞這麽見外。”

“我不抽華子,這玩意兒咳嗽,哪個姓李的局長?你跟我說一下名字,我電話過去賣個麵子?”阿特擺手拒掉了張富貴的華子,從背心胸兜裏夾出手機,對著他打開通訊錄。

見阿特真要翻通訊錄,張富貴也掏出手機翻看,順便自己也掏火點了支煙。但阿特心理清楚,整個千江市公安局現任加離休幹部中根本就沒有姓李的局長,這夥計就想借機套話。

“怎麽樣?找到了嘛?還是說這局長不姓李啊?”阿特拍了下張富貴的肩膀說道。這一拍可把老張嚇到了,手裏的華子煙灰都給拍落了。

這時,從外區回了的民警把正在管製路麵的交警引了過來。見交警大哥手裏篡了根酒精測試棒,張富貴馬上猛吸了幾口煙。

“行了,別白活了,你嗦一包也能吹出來,您好,請吹氣。”交警大哥打開酒精測試儀對著張富貴說道。

該說不說,這交警大哥一米八的身高搭配騎警服,筆直的大長腿走路生風,氣場瞬間拉滿,但凡是個酒駕的一看就得乖乖自首。

老張環顧一周,發現自己已被刑警、派出所民警、交警三個警種六個民警包圍,重重地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對著儀器猛呼了一口。

“對不起,您喝酒了。”儀器馬上閃起紅燈。

“同誌,請出示駕駛證和行駛證,並配合我們做進一步酒精檢測。”說完交警大哥拿起對講機招呼其他交警到現場,並捏著證件查車輛信息。

張富貴知道,不管這次吹出來的是酒駕或者醉駕,他都得“二進宮”,駕照也得吊銷。於是又坐回馬紮上開始撒潑:“煩人哦,上次駕照扣了,科目一考了幾次才考過,我這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還讓我搞學習,真的是!”

交警大哥拿著查詢儀器對著阿特使了一個眼色,阿特估計八成是有事便跟了過去。

交警大哥說:“他這台車還逾期未年檢,人估計要帶走,你這邊方便派人跟著嘛?”

阿特說:“我跟領導匯報一聲,總不是要進辦案中心,一起搞得了唄,晚點你叫倆兄弟在辦案區把人看著。”

交警大哥說:“沒問題,我們人手足的,宵夜我們安排。”

這時阿特忽然想起來,未年檢的車上路都會被抓拍預警,這夥計看樣子也是個慣犯,雲山是個自然保護區,進來的路隻有一條,這條路是省道,布滿探頭,可為啥一次都沒被逮到。

想到這,阿特走近老張問道:“老張啊,你是咋找到這個地方的啊?”張富貴用手對著阿特勾了勾,意思讓他湊近了聽。

他把把嘴湊到阿特的耳邊,用幹噎的聲音低聲竊語:“這邊的人啊,都不老實,帶人進山,一個兩百,聽說還有賭坊,長官,我這算戴罪立功吧。”

阿特回道:“你這...”

這時,一聲尖叫傳來。

“是蘇琳!”

尖叫聲音讓阿特下意識扶住了槍套,躬著身子四處張望,其實最可怕的不是驚叫,而是隻有一聲驚叫。

阿特和民警迅速朝聲音的方向圍了過去,岸邊的土質本就水分足,被雨水浸潤後更加濕滑,夜晚視野太差,一民警沒站穩重摔在地上。大概距離河邊600米處有一處灌木林,在手電的照射下我能模糊看到蘇琳背對著我躺臥在這片灌木前麵。

我馬上喊了一句:“蘇琳,你沒事吧!”

蘇琳竟然沒任何反應,她纖弱蒼白的手臂癱軟地放在地上。完了,出事兒了,阿特馬上加速向她衝過去。

“別過來!”蘇琳忽然喊道。

阿特在距離她一百米的位置停下:“搞啥啊?我以為你光榮了。”

“特哥,有東西。”旁邊的民警低聲說道。

我緩緩抬起手電,兩隻青狼正對著蘇琳齜牙,雙耳直立,北毛豎起,雙眼發綠,鷹爪般鉗著眼前的生物。顯然,蘇琳闖入了它們的地盤。

記得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人狼大戰》,但那是個開放性結局最後誰贏了也不知道,阿特他們比主角強一些,主角隻有一把軍刺,阿特他們好歹有把64,不過這一槍沒開好照樣要脫衣服,但起碼命還在。

想到這,阿特把槍快速拔出,舉槍對準灌木林緩慢向前推進,周圍的民警也拿出了警械,危急關頭當然救人要緊。狼這種東西很聰明,就算它快餓死了也會評估自己能不能搞定獵物,所以倆畜生誰都沒有上前一步,但不排除這倆貨隻是佯攻,狩獵進攻是周圍的暗哨,如果是這樣,那怕是要被包餃子了。好在蘇琳也是個聰明人,除了剛剛那聲尖叫,內心的恐懼已經完全被她抑製住,我想她應該知道,狼天生具備敏銳的洞察力,它能感知到獵物的恐懼和不安,背向逃竄必死無疑,坐地與它水平對視還能苟一陣,但蘇琳那表情給人感覺好像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眼看與蘇琳的直線距離不到二十米,阿特打開保險,快速上膛,持握手電托據槍。64彈夾不大,7.62毫米手槍彈壓滿也才7發,一般為了延長彈夾使用壽命都隻壓5發彈,也就是說一旦狼撲人,五發彈得幹掉兩匹狼,要是狼群埋伏在附近可能還不止兩隻,阿特感覺自己的處境宛如新手村的孤單槍神。

一隻狼已經注意到阿特的位移,黢黑的長嘴慢慢裂開,麵部也開始起皺,鋒利的獠牙逐漸露出,一陣一陣地呼出白色霧氣,還伴有陣陣低吼。完犢子了,這下《戰狼3》故事原型有了,阿特將食指緩緩深入班機,準星抬平準備幹仗。

“嘭——”

一聲清脆的槍響從背後傳來,是餘燼這小子朝天鳴的一槍,回音刺穿了整個山穀。

倆狼聞聲立馬縮起身子向後退步,此時一聲狼嚎從遠處傳來,不知從何處又冒出一匹狼,這匹狼瘦弱,低聲嘶吼伺機撲咬,見情況不妙阿特馬上對天鳴槍示警。

“嘭——”

隻見暗樁狼直接當場掉頭紮入灌木林,可能是因為位置比較近,震懾效果非常好。見狼基本跑完,阿特將槍收回,褪彈驗槍,再將彈夾裝上關保險,可能是在特警那會兒訓練多了,每次擊發後都會驗個槍,好習慣。

阿特小跑到蘇琳跟前,將她一把拉起:“這下好了吧,我和餘燼一人一發彈,回去兩份《開槍報告》要寫,今晚宵夜免了。”

“你們說這孩子是不是被狼吃了,爭搶時頭掉水裏衝下來了。”蘇琳篤定地說道。

“我也有這種感覺。”阿特說道。

“你看河對岸。”蘇琳指了指對岸方向。

阿特抬頭一看,三隻幹瘦的狼正矗在岸邊盯著我們。

“我感覺吃人這事兒他們八成幹過,看我們長得像行走的肉。”阿特餘光瞟了一眼蘇琳。

“不清楚,就你跑過來這速度,我都可以死兩回了。”蘇琳打開電筒走向身前的灌木林。

“狼在捕食完成後,會將獵物從強到弱進行分配,狼王先吃,最後的殘肉留給老弱病殘。這幾天雨水大,動物活動時間縮短,加上滑坡和一些自然災害,這些因素會影響狼群的獵食。”蘇琳邊走邊說。

阿特快步走到她前麵:“它們是看到這麽多人放棄了?”

蘇琳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阿特又道:“總之這事情跟狼帶點關係。”

看樣子隻要找到狼窩,可能就會有屍體線索。不管是棄胎還是拋屍都會有個初始位置,這樣才有偵查方向。阿特最擔心的還是分屍後拋屍,這樣工作量又加大很多。

阿特對蘇琳說:“前麵不用去了,讓警犬和無人機接手,我們去看看那顆頭。”

蘇琳看了下手機消息:“所裏和刑偵的同事在現場找人問情況,你要不要去看看?”

阿特拉了一下餘燼:“不了不了,有啥情況同步給我就行,我和餘燼去溜一圈。”

“嗬,男人!”蘇琳眼看勸不動我,長歎一口氣轉身走開了。

雨又下起來了,此時距離案發已經過去4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