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
雪厚厚一層,跑起來很是困難。
沒跑多遠,卞承躲在一棵大鬆樹後麵,有些氣喘籲籲。
看了看被凍得通紅的手很刺痛的肺,卞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
【自己難道不是已經死了嗎?】
錚!
一柄斧子旋轉著飛來,劃破的樹皮濺到了卞承臉上。
卞承吃痛,借著這顆大樹的掩護接著往前跑,順手把那個飛過來的斧子撈走。
後麵的憨憨大漢一拍腦門,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幹錯事情了。
“誒呦!你這不是給他送裝備嗎!”
一個土匪叫道。
卞承拿著手裏的斧子,搖搖晃晃怎麽看也沒有些土匪追自己時那麽鋒利。
“怎麽到我這裏就不靈了?”
卞承感覺自己就是那個一問三不知的小白。
【我不會進來就要死了把……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地盤呢……】
卞承想起來了進來前目連傳給自己的東西。
陽間裏他其實就有所耳聞,但是從來沒有詳細了解過。
目連傳給他的是一篇口訣,名字很簡單,金光咒。
【這東西好像下限很低的來著,我現在練有沒有用啊?】
身後的人又近了,另一人拿斧子狠狠劈了下來。
卞承慌亂間感到身後勁風來襲,向一旁一個驢打滾,坐在地上,看著那人費力的在把斧子從凍硬的地裏拔出來。
卞承身上是單衣,但到現在他反而覺得很熱,甚至想把衣服再脫掉。
但這也成為了他的優勢,他比那些追來的人要靈活很多,躲過了好幾次勢大力沉的劈砍。
連忙翻身,連滾帶爬向前方跑去。
後麵依舊窮追不舍。
【這什麽時候才能到頭啊!這地方怎麽這麽大?】
其實這裏靠近邊緣,自然就要大一點。雖然地廣,但貧瘠無比,巡守到的也少。
卞承趁鑽過了一片鬆針密林的功夫,把懷裏的手記拿出來看了看,判斷自己的方向是向著枉死城內走,而不是兜圈。
“沒錯,沒錯,很快了,就快到下一個街區了……”
卞承嘴不停碎碎念,白氣打濕了睫毛,鼻子也凍的紅紅的。
前麵不遠,就是一處斷崖。
卞承很想知道路在哪裏。
明明顯示的就是在對麵,可是自己什麽都看不見,隻能看見白茫茫一片。
背身,卞承麵對著那些趕過來的家夥,舉起了手上的紙斧。
“你們不要過來啊,我手裏這東西可不認人。”
卞承遲緩的後退,看著那些靠的越來越近的人吼:
“再過來我可就不客氣了!”
那些人的動作變得猶豫了一些,但看到卞承手裏的紙斧都軟趴趴挺不起來,便又放心的前進。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億劫,證吾神通。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體有金光,覆映吾身。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包羅天地,養育群生。
受持萬遍,身有光明。三界侍衛,五帝司迎。
萬神朝禮,役使雷霆。邪妖喪膽,精怪亡形。
內有霹靂,雷神隱名。洞慧交徹,五炁騰騰。
金光速現,覆護真人……】
卞承在心裏不斷地重複著這篇金光神咒,但不論他怎麽念誦,好像都沒有什麽作用。
【怎麽一回事?】
卞承有些欲哭無淚,他感覺自己好像就是那種空有寶山但不知道如何使用地紈絝富二代,還沒有什麽作為就要命喪於此。
但卞承相信自己還是有機會的,身後就是懸崖,對麵這些人就隻能從正麵麵對自己,自己不會直接被包圍。
把手中的斧子揮舞了兩下,卞承故作鎮靜:
“哼!有眼無珠的東西,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眾人都愣了一下。
好像的確是,到現在為止,他們追了這半天,沒人問過卞承到底是幹嘛的。
連名字都不知道。
陰間勢力盤根錯節,
“我名為卞承,是目連尊者親自提點的晚輩!”
“目連尊者,那是誰?”
所有人都很疑惑。
卞承瞳孔一縮,心裏很是驚訝:
【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負責枉死城香火分發的目連和尚?這是怎麽一回事?】
對麵有人開口:
“小家夥,我們生前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你隨便報出來來個名字我們就這麽放你走?”
“那我們一開始不追你不就完了?”
“你好像比我還笨一點……”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相互看了看,都哈哈大笑。他們看出來了卞承已經窮途陌路,現在開始信口開河。
現在卞承的一切行為,都是垂死掙紮。
他們也就放鬆了警惕,想逗逗著慌亂的將死之人。
“來,小兄弟長得還不錯,爺爺我見慣了美人,還沒試過你這種類型的呢,要不來陪爺爺,爺爺就放你走?”
“哈哈哈哈,豹子這可不行,怎麽能隻有你一個呢。”
眾人又是一陣怪笑。
卞承聽著他們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奇怪的言論,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咬牙切齒。卞承明白對麵是在激怒自己讓自己衝上去送。
【為什麽沒有用啊!可明明這是目連給我的啊,怎麽會?】
心裏反複不斷地念誦,卞承把能想到的辦法都試過了。
念誦三清尊名,沒用。
觀想金光附體,沒用。
在心裏不停的喊目連和尚,罵禿驢,沒用。
……
已經退無可退了,卞承不知道路在哪裏,也不知道怎麽對抗對麵這比他多出來的人。
而對麵好像玩弄老鼠的貓,一點點挑逗,一點點靠近,一點點殺死卞承心底所有的希望。
這是土匪的惡趣味。
卞承看出來了,很多人不斷地挑逗玩笑裏,眼神浮動著不同的意思。
所有的意思到最後,就是趕緊殺了卞承,把座山雕要的東西拿回去。
卞承低聲罵道:
“去他媽的目連,就一直玩我是吧。”
卞承已經下定了主意。
【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真要落到他們手裏的話,我就直接從這裏跳下去。】
目光堅定。
【果然tm的不能信什麽所謂的功德和福源,目連,黃韻,看似好像前途光明,但這些人又與我何幹?隻不過是過客罷了,真到這時候,靠他們,一點用都沒有。】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鬆柏密林一直吹動的風好像停了下來。
而那些人也都已經十分接近卞承,隨時隨地都能把卞承控製住。
卞承也已經退無可退,後麵支撐的那隻腳已經探到了懸崖邊緣,有細小的碎石被蹬落。
座山雕就在後麵看著這出好戲,身旁燈紅酒綠,氣氛旖旎。
沒錯,座山雕繞到了卞承想去的那個下一個街區。
不遠,就在卞承身後。
卞承不知道的是,這一個又一個街區,分割的街道有的正常如陽間的馬路一樣清晰可見,但還有很多的是看似不可能的奇觀。
到現在為止,卞承一直用的是陽間的思考方法。
其實他一直沒有接受自己真正死去了。
他能感覺到寒冷,感受到恐懼,有著陽間人的一切感覺。
肉眼凡胎又能看出什麽機巧關鍵呢?想要看的明白,就要舍棄過去。
座山雕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最開始他也和卞承一樣,但好在山寨裏麵大大小小幾百號人,還是有十來個是枉死的。
座山雕也知道那些所謂的兄弟“死有餘辜”,就沒指望多來幾個。
但飯還是要吃的,這陰間得幸重來一會,用那分發的十柱香功德,十來人抱團一點點探明白摸清楚了周圍的情況,占了這片林子,拜下了這一片的“房東”。
幫忙做事,換取香火繼續留在這枉死城裏。
隻要出城,就要踏上輪回路,遍訪十殿閻王判罰罪業,座山雕受不了那痛苦。
“這小家夥,真的是房東?”
座山雕身旁,緩步走來了一個美豔的婦人,手握團扇輕搖。三十歲年紀,一襲羅裙穿的鬆鬆散散,胸前一抹雪白,露出大片春光。臉上薄施脂粉,嘴唇卻紅的嚇人。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來,似笑非笑。
座山雕陰翳的眼神不為所動,道:
“是,並且是妥妥的菜鳥,新手。”
那婦人身旁跑過一個含羞的丫頭,身後還跟著滿臉癡相的一個瘦弱男人,看到這婦人坐在這裏,轉換對象,眼漏狼光,就想上來輕薄。
婦人團扇一揮將那人打的在空中轉了幾轉,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狀若無事發生,接著開口:
“上次目連尊者送進來的大家都已經消化的差不多了,這怎麽又冒出來了一個?”
“不清楚。所以我現在在看,別真的惹到什麽不該惹的人了……”
座山雕麵色越發陰翳,剛才那些好像什麽都沒看見。
這婦人,就是他“房東”身前的近人,管著這一片的紅燈區,和自己為鄰。
“從他身上看到’手記‘了嗎?”
“沒有。”
“哦?那還奇怪。”
婦人用團扇半遮住臉,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寒光。
座山雕一擺貂皮大氅,起身,向前麵走去。邊走邊說:
“這家夥和目連應該沒什麽關係,到現在為止都沒展現出來特異。直接抓就好了。”
“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抓完就到你身邊了。在你這片地界把功德榨幹就行。”
“倒也是。”
座山雕心想:
【隻有一瞬間的機會把他的手記抽走。】
被座山雕鎖定的卞承心底已然絕望。
麵前這些人就那麽看著他,眼神裏滿是戲謔和調侃。
下定決心,大喝道:
“我卞承是死,從這裏跳下去,也不會被你們抓住一根汗毛!”
說完,把手裏那個笑話一樣的紙斧折了折,塞到兜裏,閉眼向後縱身一躍。
沒有預想中的下墜感。
卞承直挺挺的砸到了地麵上。
睜開眼睛,一張帶著鷹鉤鼻的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提起,另一隻手就向著卞承的兜裏摸去。
那些圍追卞承的土匪一陣哄笑,隱隱把座山雕包圍住,掩飾他的動作。
“這傻子還真當這裏是懸崖呢。”
“站在個‘馬路’邊上,還大言不慚,傻子吧!”
“哈哈哈哈哈……”
卞承知道座山雕是要拿什麽。
但領口被拽住,喘不過來氣。心如死灰,想要掙紮卻發現自己連動都不想動。
【累了,麻木了,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