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饑餓的死人

二 饑餓的死人

抓住自己的那個家夥,被遮在汽車的陰影裏,李軒隻能模糊地分辨出那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一點點地向外爬著,頭慢慢地從燈光和陰影的分界線中伸了出來。然後他仰起了臉,李軒的眼睛猛地瞪大了,與看到那張恐怖的臉相比,李軒更希望自己變成瞎子。那個家夥的左臉不知被什麽給撕扯掉了,露出了鮮紅的嫩肉和巨大牙齒。撕裂的傷口一直延伸到額頭,這使他的一隻眼珠突了出來,借著燈光,李軒能看到那上麵虯結的血絲。腦袋上的頭發被血水粘在了一起,一綹綹地貼在頭皮上。

李軒掙紮著向後挪動著身體,一條腿奮力地踢蹬著,試圖從那隻手裏掙脫出來。但那個家夥牢牢地抓著李軒的腳踝,被拖著的身體也從車下麵完全展露出來。李軒發現那個家夥隻剩下了一半的身體,他的雙腿和屁股已經不見了蹤影,連著腰部的是帶著皮膚的碎肉,還有那些流淌出來的白花花的腸子。黏答答的體液,在地上刷出了一條亮線。他的血早就流幹了!

“這……這,***是什麽玩意?”那離奇的畫麵,看得李軒有些傻了,一動不動得呆在了原地。他的目光,從那個東西的腸子處回到了它的臉部,盯著它的眼睛,那是人的一種本能舉動,從那裏可以獲得對方最直接的信息。李軒看到,那雙被一層白色的膜所覆蓋的眼珠子裏,表達出了唯一的神情,那是一種極度的渴求!

“這該死的樣子就像是……‘喪屍’!”在那短暫的幾秒裏,李軒的腦袋以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快運轉著,最後那兩個字像堵牆一樣擋在了他的思緒麵前。震驚、恐懼、迷惑……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一齊湧了上來,但不管你怎樣去對待,事實是那個東西就在那裏,它抓著自己的腳!

看著那張不斷靠近自己腿部的嘴巴,李軒猛醒過來,奮力地向回縮起大腿。手在地上慌亂的摸索著,他心裏期待著磚頭、石塊,那怕是一截樹枝也好。但那些東西好像都藏了起來,手指間隻有穿過的氣流。李軒的怒火開始升騰起來,最後他抓起了被自己甩到一邊的拖鞋,和著嘴裏那高亢的叫喊聲,拚盡全力地抽打在那東西的臉上。

在這樣安靜的夜裏,那歇斯底裏的叫聲,幾乎可以將整個北嶺市的人都吵醒。

李軒的胳膊像高速旋轉的風扇一樣,拚命的揮舞著!手裏的拖鞋不但成功阻止那張靠近自己的嘴,而且還把對方那隻突出的眼珠,打得暴了出去。終於那個東西的聲息漸漸變弱,臉埋進地上的泥土裏,不動了。雖已記不清那隻鞋是什麽牌子的了,但他想事後一定要給廠家寫封感謝信。

極度緊張過後的虛脫感,迅速襲來,癱坐在地的李軒大口的喘著粗氣。胸口像是壓上了巨大的石塊,每次喘吸都伴隨著難以忍受的痛苦。看著眼前那半截身子,以及拖在後麵的那堆圓滾滾的腸子,難以抑製地幹嘔起來。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李軒回過頭,看到幾個人影從樓道裏走了出來。他舉起無力的手臂,向那些人晃動著:“救命!……救……”那聲音從喉嚨裏擠出,小得連他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那些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向李軒走了過來。他們伸出雙臂,像是要過來攙扶起李軒,那本應是一種急切的姿勢,但他們走得卻很慢,腳步像喝醉了一樣踉蹌著。走在前麵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後麵根著一個矮個子的男人,那個家夥走得要快得多,他不斷撞上前麵胖子的後背。不一會他推開了胖子走到了前麵,伸出一隻手臂向李軒撲來,肩膀的另一側露出慘白的骨頭,快被扯斷的胳膊,無力的耷拉著。

李軒感覺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攥住了一般,看著那幾個逼近的喪屍,絕望地搖搖頭,“看來是那些倒在叢林裏的死鬼想我了!”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著,“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在剁碎那個能讓你們安心上路的雜種之前,我得活下去!”雙頭鷹小隊成員一個個被擊倒時的畫麵,又一次浮現在李軒的腦海裏。那些四處噴濺的鮮血,讓他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李軒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那隻握住自己腳踝的手,還緊緊地抓在那裏。身後那隻喪屍的手臂,在離他隻有幾米遠的地方晃動著。李軒開始用力的掰開喪屍的手指,但它們握得太牢固了,李軒急得額頭上的青筋都直跳,鼻尖上的漢水一滴滴落下來。李軒發了狠,在接連的“哢嚓”聲中,將那些手指一根根掰斷。腳腕傳來一陣輕鬆感,憑著本能,李軒迅速的向左側翻滾。躲避過後回頭看時,那隻喪屍已經站到了自己剛才跌坐的位置上。

快速的動作令李軒的頭又眩暈了一下,有那麽一瞬眼前變成了一團黑暗。獨臂的喪屍笨拙地調轉著身體,向著正在喘息的李軒又撲了過來。而其它的喪屍,則從另一個角度圍了上來,如果李軒不能從那裏衝過去,那麽他就隻能跳進水裏。“這算是喪屍小隊的戰術嗎?不!不可能,頂多是一種本能的狩獵形為。這幫臭哄哄的家夥,可能連大腦都已經爛掉了。”李軒掃視著圍過來的喪屍,心裏不停地嘀咕著。

又向後退了幾步,當腳踩在草地上時,陷下去的深度又增加了一些。眼角的餘光,已能瞥見水麵上嶙峋的波紋。李軒止住了腳步,他心裏明白,一但陷入水中的淤泥裏,圍上來的喪屍很快就會抓住他,然後將他撕成碎片。他必須從那幾隻喪屍中間衝過去,然後沿著柏油路逃出小區,那是唯一的生路!他緊盯著那隻獨臂的喪屍,在他眼裏那隻矮小而單薄的家夥,就是最好的突破口。李軒大吼了一聲,揮舞的拳頭猛力地擊打在那隻喪屍的臉頰上。按李軒的估算,那一拳足以將那隻喪屍打飛。但事實讓李軒有些傻眼,那隻喪屍隻是趔趄著向後退了幾步,失去平衡的身體並沒有如預期中那樣栽倒在地。

李軒驚愕地遲疑了一下,電子屏上顯示的日期,又在腦海中閃過,看來一直睡了四天這件事,似乎是真的了。隻有那樣才能解釋,自己拚盡全力的一拳竟沒將對方擊倒。眼前的形勢看來要重新評估了,不過,即然選擇了進攻,就不能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不待喪屍站穩身形,李軒又急速地衝了過去,用肩膀撞在了喪屍的胸膛上。喪屍又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徹底失控的身體仰麵跌倒在地。一截折斷的樹樁從肚子上穿了出,喪屍仍掙紮著想要站起來,但折斷的脊椎使它的下半身完全失去了行動的機能。

用力過猛的李軒,也滾倒在地。其餘的喪屍,並沒有因李軒的勇猛和同伴的慘狀,而被嚇住。它們毫不遲疑地調轉身形,向著李軒又撲了上來。它們沒有表現出急躁,但那種執著卻讓人毛骨悚然。李軒從地爬起,順手抓起一根粗粗的像繩子一樣的東西,輪了起來。“繩子”的前端傳來了沉甸甸的感覺,揮動起來就像流星錘一樣。那件武器展現出來的攻擊效率,是徒手所無法比擬的,在第三次回旋的時候,一下子掃倒了三隻喪屍。李軒的精神為之振奮了一下,如果還能喘過氣來,他一定會歡乎一聲。但現在他已沒有力氣,再揮動那把流星錘。他彎下腰,手撐著膝蓋,像風箱一樣呼呼地喘著粗氣。

油膩膩的繩子還抓在手裏,李軒隻看了它一眼,便開始幹嘔起來。那是一截腸子,腸子的另一頭連接著那隻,隻剩下上半身的喪屍。李軒現在無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思想裏混合著惡心和亢奮,還有一絲的喜悅。趁那些喪屍還沒從地上站起來,李軒發瘋似的,向小區的門口跑去。

從一輛車邊跑過時,李軒看到幾隻喪屍正跪在地上,撒扯著一具女人的屍體。它們把那些還帶著血的肉塊和內髒,貪婪地塞進嘴裏,饑餓的樣子,令李軒全身的漢毛都豎了起來。李軒感覺自己的思想,已經飛到了幾百公裏外,而不地受意識操控的雙腿,正在拚命地追趕那些思想!

小區出口的伸縮門上,一隻警燈不斷閃爍著紅色的光。那道門沿著軌道打開了一半,……或者是關上了一半。李軒跑到門前停了下來,來自腳底的疼痛,提醒他那裏急需一些保護措施。他猜自己的雙腳已經磨得可以看見骨頭了!

李軒站住後,先轉回頭去看了一眼。追著自己的那幾隻喪屍,現在已經加入了饕餮的行列,那具還在流淌著鮮血的女屍,成了最美味的大餐。李軒的胸口還在快速的起伏著,目光開始在四周梭巡,最後停在了門口右側的保安值班室那裏。借著路旁的燈光李軒能夠看到,牆壁上還在向下流淌著的**,窗戶緊緊的關著,裏麵沒有一點光亮。李軒躊躇了一會,心裏權衡著是繼續毫無目地的向前跑,還是冒險過去查看一下:也許值班室裏能找到一些能幫上自己的東西。一部能打通的電話、一台能連接警用頻道的對講機……那裏24小時都有人值守,也許……也許能碰到個從出事後,就一直藏在那裏的家夥。不過最好還是――找到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