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牛入洛陽

這小子不會是個兔子吧?

一直回到洛陽,這個可怕的猜想還縈繞在韓殿臣的腦海中,揮散不去。

明日崔白便要入洛陽了,想到一個疑似兔子的俊男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兼知音,韓殿臣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他會不會在某一天,被頂頭上司要求以頭相頂。

趙卷爾半夜睡醒,見韓殿臣依然麵帶愁容不能入睡,便在他懷裏拱了拱,迷迷糊糊地問道:“韓殿臣,你怎麽還不睡覺?”

盡管二人已經是半拉夫妻了,一向豪氣的趙卷爾還是不能適應嬌滴滴地喊“相公”這件事,夫妻之路,道阻且長。

韓殿臣歎息道:“時局不易啊。”

回到洛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盡可能地安置流民,為了這項工作,幾乎整個洛陽都成了他的客戶,才額外安置了整整兩千人。

洛陽城建司如今每日收入折合銅二百斤,支出的僅僅是六千餘人的口糧,完全足夠收支平衡,還略有盈餘,等把剩餘的青壯也安置好,洛陽城建司就會一躍成為整個洛陽城最暴利的衙門。

這應該是人類曆史上頭一次第三產業利用剪刀差收割第一產業吧?

洛陽的世家也很樂意把掏糞這項肮髒且不體麵的工作交給洛陽城建司,不僅節省了人力物力,還能順道羞辱最近躁動不安的皇帝,可謂是一舉兩得,哪怕花點兒錢——花錢打皇帝的臉這種好事上哪找去。

來自千年後的蝴蝶第一次煽動他的翅膀,帶來了一陣所有人都喜歡的清涼微風。

不過,韓殿臣歎息的,仍然是有可能被頂頭上司要求以頭相頂這件事。

不怪他多心,隻因魏晉士子,實在是,太荒唐了!

趙卷爾輕輕摟住韓殿臣的腰,呢喃著說道:“要不,你就跟我回饅頭山吧,你看你一個讀書人,他們淨讓你幹一些掏糞鋪路的活兒,我看了心疼。”

韓殿臣失笑問道:“你心疼我什麽?”

趙卷爾將他又摟緊了些:“你又會寫詩,又會唱歌兒,人品也風流,可幹的這活兒,實在是......下賤了些。”

韓殿臣輕輕趴在她耳邊,調笑道:“怎麽?嫌我髒了?不想要我了?”

他雙手使著壞,搔得趙卷爾癢癢的,輕輕捶了他胸口一下:“別使壞,不然老娘休了你!”

韓殿臣緩緩度了一口熱氣,吹亂了趙卷爾鬢角的碎發,撩得趙卷爾一陣微顫:“別使壞,你腰還沒好利索呢,才十六歲,萬一落下病根怎麽辦?”

韓殿臣隻得作罷,伸出手去,與趙卷爾相擁,解釋道:“如今皇帝暗弱,不宜有大動作,隻能韜光養晦,做一些人都看不起,但又能快速積累錢貨實力的事情。”

“兩年,最多三年,要積攢出一股足夠支撐我站在朝堂上的力量,屆時,才可圖謀大事。”

趙卷爾問道:“饅頭山不行嗎?我們山上兄弟個個武藝高強,既能種地又能拚殺,不能保你站穩?”

韓殿臣蹭了蹭趙卷爾的鼻尖,堅定地說道:“饅頭山不行,饅頭山是我心裏的一塊世外桃源,是世上頂幹淨的地方,我不能讓這俗世洪流把它髒了。”

趙卷爾輕輕“嗯”了一聲,便重新把韓殿臣摟在自己懷中。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

博陵崔氏和皇室早早派人在洛陽營造出一股風力——隱居了多年的博陵崔氏家主崔白,蒙天子感召,為民出仕,今日要入洛陽城來答謝君恩。

順便把那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以極大規模的輿論熱度流傳了開來。

韓殿臣帶著趙卷爾洗漱罷吃過早飯後,洛陽的街頭巷尾早就擠滿了人。

能夠在北方亂局之中將崔氏經營得蒸蒸日上,還不受外敵侵擾,坊間早有傳聞,說就連博陵崔氏的佃戶都比洛陽城裏的百姓日子過得富裕。

眾人早就對這個神秘的博陵崔氏家主好奇到不行了。

及至辰時過半,一頭清雅至極的青牛才馱著白衣少年緩緩行到了洛陽的東門。

這裏早就被大太監魚泰吉提前安排奴仆灑掃幹淨,可謂是一塵不染。

人群中時不時就有少女發出驚呼:

“天呐!世上竟有如此俊俏的少年!他真的是博陵崔氏的家主嗎?”

“他看我了!他看我了!他的眼睛好漂亮!我...我不行了!”

“不知道這小哥婚配了沒有,真想嫁給他,讓我伺候他一輩子我都樂意!”

“別做夢了!那可是博陵崔氏誒,光是那榮華富貴就享用不盡了,哪裏輪得到你伺候?”

“哼,就算崔氏沒落了,我也願意照顧他、保護他一輩子!”

韓殿臣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這些少女的舔狗模樣所震驚,硬是靠著趙卷爾的蠻力才擠到路邊的位置。

半倚靠在青牛上的崔白丹鳳眼瞄到了韓殿臣略顯狼狽的身影,發出了他入洛陽以來第一聲清吟:“喂!那掏糞的!何狼狽如斯耶?”

韓殿臣笑道:“見友心切,故至於斯爾!”

崔白大抵是也沒料到自己進洛陽的途中還會有這麽一出,玩兒心大起,便有意刁難道:“既見我來,為何不以詩相迎?”

韓殿臣沉吟片刻,開口吟誦道:“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崔兄,你看這洛陽的花,今日都為你開盡了!”

崔白笑道:“竟把我說成是桂花,你這人。”

九月正是桂花開放的季節,韓殿臣抄來一首詠桂,既給崔白奠定了清冷的月宮美人形象,又把整個洛陽歡迎他的熱鬧場麵給傳頌了出來,可以說大大地為他入洛陽添了一筆彩頭。

論姿色,韓殿臣並不輸給崔白,崔白是他院中的參天巨柏,清冷,桀驁,氣勢遮天蔽日,韓殿臣則是山間走出來的白鹿,跳脫,清雅,帶著點兒傻氣和野性,隻是先前在世家的渲染下,韓殿臣又是佞臣又是掏糞掌令的,在洛陽人氣就不太高。

如今二人竟是在不知不覺中引為知己,崔白那遮天蔽日的樹蔭,便給韓殿臣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讓不少人對他青眼相加。

試問,有哪個懷春的少女能夠拒絕一對美少年站在自己麵前琴瑟和鳴呢。

崔白懷抱著焦尾,輕輕撫琴,一曲《高山流水》如山間清流般流淌進所有人的耳朵裏。

清詩雅樂相和,將洛陽清晨的濁氣滌**一空,勾得無數尚未婚配的少女對二人心馳神往,芳心暗許。

那桂花一般芳香四溢的白衣男子,也如流水一般,緩緩淌進了晦暗不明的太初宮,輕輕撥動著所有人的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