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
聽了楊秋露走訪回來的情況匯報，結合在雲山本地的調查情況，馬超從章朱玉交往人員中列出了一批重點名單，組織“3·29案件”專案組人員分頭去做逐一調查甄別。
嚴俊傑是章朱玉的前夫，夫妻離婚，多少會有一些恩怨情仇，離婚後也有可能產生一些矛盾糾紛。因此嚴俊傑被列為重點調查對象之一。
據查，嚴俊傑、章朱玉兩人產生矛盾後，嚴俊傑開始堅決不同意離婚，當發現章朱玉瞞著他去做了人工流產後，曾與她發生過激烈的爭吵。兩人離婚後，嚴俊傑曾想複婚，但是遭到章朱玉的斷然拒絕。朱春柔反映，嚴俊傑有幾次找上門，有一次章朱玉還打了嚴俊傑耳光，兩人扭打在一起，是他們夫妻合力才把嚴俊傑推出門的。
通過調查兩人錢款來往情況，發現離婚後，開始一段時間，嚴俊傑有幾筆錢匯給章朱玉，章隨即退回；之後嚴又匯了幾筆錢，章沒有退回；再之後雙方就沒有款項來往了。
嚴俊傑曾經經常光顧雲天旅業集團開辦的娛樂場所，近年來去得少了，但還是有，而禁毒大隊則從這些場所查到過多起涉毒案件。嚴俊傑有無可能因吸毒而有精神異常呢？
幾天調查下來，偵查員發現了嚴俊傑的不少嫌疑點。
左局長聽了匯報後，要求對嚴俊傑開展深入調查、當麵詢問。
隨即馬超帶韓帥、李小林直接上雲天集團找到嚴俊傑的辦公室，嚴俊傑很客氣地接待了他們。
趁嚴俊傑給他們倒水之際，馬超環視了一遍他的辦公室，覺得裝潢擺設不是很豪華。辦公室有六十平方米左右，辦公桌、櫃是實木的，但好像不是紅木類的高檔木材；老板椅、沙發是真皮的，但也不是什麽名牌。辦公桌後麵的書櫃中放著一張嚴俊傑一家三口的大照片。照片的背景是雲水山莊的主樓。照片上，中高個子的嚴俊傑穿著一套筆挺的高檔西裝，五官端正的臉龐上顯露著幾分帥氣；妻子長得嬌小玲瓏，抱著孩子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丈夫身上。夫妻兩人都幸福地微笑著，孩子白白胖胖，十分可愛。
馬超的智商、情商都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他想，看來嚴俊傑重組家庭後，生活得美滿幸福。他會與章朱玉又生感情波瀾嗎？他會去殘害章朱玉而自毀生活、事業嗎？如果是他作案，他敢於在案後如常上班嗎？
他又想，如果嚴俊傑沒有過錯，那照片上的女人應該是章朱玉；如果章朱玉不吸毒，她現在可能也在另一個家庭裏美麗、幸福地生活著。人要是不犯錯該有多好啊！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多麽珍貴，可是為什麽有的人會不把自己的命當命，甚至把別人的命也不當命呢？
馬超請嚴俊傑也坐下。他發現嚴俊傑臉色紅潤，膚色良好。他向韓帥使了個眼色。
“章朱玉是你的前妻吧？”韓帥明知故問。
“是的。”嚴俊傑回答時顯得有些緊張。
“那請你談談近期你與她的聯係、接觸情況。”韓帥直截了當地說。
“我與她離婚已經多年了。離婚後就沒有與她有過什麽聯係，近期更沒有接觸。”嚴俊傑剛才的緊張情緒有所緩解。
“離婚後一點聯係、接觸也沒有？”韓帥發現他沒有說實話，緊接著追問。
“不能說一點也沒有，剛離婚後一兩個月，因為我想複婚，去過她家幾次。但是之後就沒有接觸了。”嚴俊傑回答得很幹脆。
“你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
“五年了，我哪裏能時時事事都有證明。不過我與章朱玉的事，你們可以去問她媽媽、鄰居、朋友、同事，她不願意複婚後，我真的沒有與她接觸過。”嚴俊傑有點不滿了。
“那你們兩人經濟上有糾紛、有往來嗎？”
“離婚時，我們的財產分割雙方都沒意見，沒有什麽糾紛的。”可能是發現韓帥的目光中充滿了疑問，他馬上又補充道：“我有負於她，又想複婚，給她匯過幾筆錢，開始她不要，馬上匯回來；後來有兩筆錢她沒有匯回來；再之後，我朋友告訴我她吸毒了，我就再也沒有匯錢給她。”
“匯錢一事，發生在我們離婚後的幾個月內，我父母知道，我公司的財務也知道，你們可以向他們調查。”嚴俊傑再次補充道。
“我們當然會去調查的，但是你現在先要實話實說。”韓帥眨著長長的眼睫毛，說話有點底氣不足。
嚴俊傑似乎有點瞧不起這個年輕警察：“難道她犯了什麽事？即使犯事了，也與我無關的。”說完，他的情緒明顯放鬆了下來。
馬超覺得對需要調查的幾件事情，盡管嚴俊傑能夠提出這麽多證人，但是也不能讓他再放鬆下去。於是他目光犀利地直盯著嚴俊傑道：“我們公安機關近期在偵查一起殺人分屍案件，你聽說了嗎？”
嚴俊傑知道馬超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全省有名的破案高手。大隊長親自找上門，現在又猛然問起殺人分屍案件，他馬上又緊張起來。他惶恐地答道：“是有聽說過，難道這案件與我有關嗎？”
“我們已經查明，這起案件的被害人是你的前妻章朱玉。今天我們就是為了破案來向你了解與章朱玉有關的一些情況，請你如實向我們反映。”馬超說。
“啊！章朱玉被殺了？真的嗎？這不可能吧？”一聽馬超的話，嚴俊傑難以相信，不由得連連發問。當得到馬超再一次證實後，他頓時眶盈熱淚，臉呈悲情。
他帶著哭腔道：“章朱玉吸毒以前，是一個很好的女人。我與章朱玉離婚後，還一直念記著她的好，也真心希望她能過得好，真沒想到她會被殺了。”
“那你現在知道了。她是你的前妻，你有什麽情況要反映嗎？你說說。”馬超見其悲傷之情不像裝出來的，但是仍然盯著他追問。
“她漂亮聰明、知書達理、溫柔賢惠，曾經是我的同學好友、甜蜜戀人、知心愛人。我們在一起時，她待我多麽好啊！她怎麽會被殺呢？是誰殺的？為什麽要殺她？我有錯，我有責任，我有罪過啊！”嚴俊傑似乎沒有領會馬超的問話，也沒有看馬超，一邊淚水漣漣，一邊喃喃自語。
馬超來找嚴俊傑之前就有兩手打算，如嚴俊傑可疑點較大，則對他嚴加盤問，之後再開展全麵調查；如可疑點不大，就先把他作為一個依靠對象，讓他提供一些章朱玉交往人員中的可疑人員。
他一直用敏銳的眼光仔細觀察著嚴俊傑的神情變化，琢磨著他的答問言語，覺得現在可以給他換個角色了，於是和婉地說：“嚴總，我也知道章朱玉原本很優秀，她十分愛你，放棄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跟你回到雲山工作、成家。章朱玉被害，我們都感到很痛惜，我知道你也一定很悲傷。請你能配合我們調查這起案件，把你與章朱玉離婚前後相處過程中遇到的可疑人員或可疑情況提供給我們。”
聽了馬超一番動情動理的話語，嚴俊傑顯得更加悲傷，發出了聲聲哽咽，埋下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韓帥見狀說：“你先別太傷心，為了給章朱玉申冤，你應該聽馬大的話，與我們詳細談談有關情況，好嗎？”
韓帥剛才有點急，但他的悟性很高，說話多能跟上馬大的思路。一直埋頭在做筆錄的李小林也抬頭勸說了幾句。
幾位警官的話語深深打動了嚴俊傑。他抬起頭，拿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之後慢慢地開始敘述。
他詳細地講了與章朱玉婚前、婚中、離婚後的情況。他反複強調離婚是他的錯，他還直接說明，他對章朱玉隻有深深的愧疚，沒有一點的怨恨，更沒有絲毫的害她之心。他說章朱玉一直為人很好，很少與人鬧矛盾，與他離婚前應該沒有什麽仇人，但他還是提供了一些與章朱玉交往比較多，或有可能產生矛盾糾紛的人員情況。最後他說自己也喜歡看偵探推理小說、法治類的影視作品，他覺得剛才講的這些人都不大可能去害章朱玉；他分析認為殺害章朱玉的人，最有可能的是與她一起吸毒的人員，或供毒給她的毒販。
這時，傳來敲門聲。嚴俊傑問：“可以讓人進來嗎？”
馬超說：“可以。”
進來的人一身西裝，個子比較瘦小，但長相還算清秀；頭發似乎塗過發蠟，又黑又亮，但臉色顯得有點灰暗。他手裏拿著一遝材料，進來後見室內已有幾人，並認出其中一個是刑偵大隊長，顯得有點意外與慌張。
“嚴總，你有客人啊，那我等一會兒再來。”來人說完就想退出去。
馬超仔細看了來人一眼，說：“沒關係的，你有事就先說吧。”
來人說：“謝謝！嚴總，我想向你匯報一下天天KTV的裝修方案，你有時間嗎？”
嚴俊傑對馬超說：“這事比較複雜，還是先說你要了解的事吧。”又轉向來人說，“你等會兒再來。”
來人應聲退了出去。
“這人是誰？”馬超問。
“他是我們集團下屬天天KTV的經理任成興。”嚴俊傑答。
“哦！天天KTV，我們公安機關多次在那裏查到過吸毒人員。冒昧問一句，任經理沒有吸毒吧？”不知為何，看到來人有緊張感，馬超不由得這樣問了一句。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他與章朱玉認識嗎？”馬超又問了一句。
“應該是不認識。他原在南方一個沿海城市工作，到我們公司才兩年多，而我和章朱玉離婚已有五年多了。”他覺得馬超的問話有些奇怪，反問道：“難道大隊長覺得他可疑？”
馬超這時覺得自己走題了，隨即說：“沒有，沒有，隨便問問。”實際上他心裏在想，我們搞偵查，對與案情搭點邊的，都要打個問號，有必要的都要查一查。任成興不是有吸毒行為嗎？
之後他又問了一些與章朱玉有交往人員的情況，最後說：“嚴總，今天我們先談到這裏。今後你如想到可疑人員或可疑情況，請及時告知我們。”接著又特別強調道，“尤其是吸毒人員。”
“好的，好的。”嚴俊傑連聲答應。
與嚴俊傑談話後，馬超又安排韓帥與李小林等人做了一些外圍調查。
嚴俊傑的父親為人正直、待人寬厚，對出身書香門第、美麗賢惠的媳婦很滿意。有時碰到小夫妻吵架，他還幫著媳婦說話。當他知道兒子與媳婦離婚的前因後果後，把兒子叫來狠狠地訓了幾次。他還親自幾次上門到章家，懇求章德潤夫妻與章朱玉能夠原諒嚴俊傑，表示自己一定會管好兒子，並提出想讓他們複婚。無奈章朱玉鐵心不變，章德潤夫妻也覺得破鏡難圓。
而嚴俊傑本性老實，又受過大學教育，深知離婚的過錯在自己。被父親訓斥了以後，他下決心痛改前非。之後，他一心一意跟著父親經營雲天集團，雖然不時還是有酒宴應酬，但去KTV等場所則是少多了。他很想以自己的工作業績與生活改變獲取章朱玉的諒解，爭取破鏡重圓。離婚幾個月後，嚴俊傑從朋友處得知章朱玉吸毒成癮了，覺得這輩子他們是緣盡情絕了。偶爾與人談起章朱玉，他總是說她的好，說他們離婚都是他的錯。一年多後，在父母的牽線下，他與父親一位朋友的女兒結婚了。又一年多後，兒子出生了。嚴俊傑是獨子，與父母住在一起。喜得孫子後，父母對他管得更嚴了。嚴俊傑也十分珍惜這次婚姻，再婚後一直好好生活，好好工作。
各方麵情況均印證嚴俊傑的陳述屬實，他沒有殺害章朱玉的動機；再經過對嚴俊傑在案發時間段活動軌跡的調查分析，他也沒有作案時間。另外，通過對與嚴俊傑交往人員中的吸毒人員調查詢問，沒有發現他有吸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