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開調查
輝煌大酒店建在雲山市主城區城中靠北地段，是由雲山雲輝集團有限公司投資建造的五星級賓館，開業已經兩年多，是全城最好的賓館。主樓有二十多層，外觀很氣派，內飾很豪華。
9月20日8點多，馬超帶著崔軍凱、韓帥、李小林一行人來到輝煌大酒店大門口。酒店保衛部的俞中經理已在門口等待，崔軍凱事先通知了他。
俞中個子中高，西裝革履，頗有風度，見馬超一行下車，立即迎上去：“歡迎！歡迎馬大隊長一行光臨。”
馬超邊與俞中握手邊說：“謝謝！為李芳芳、錢康康案件，我們到你們酒店做些調查，請多支持配合。”
馬超發現俞中頭發卷曲，手毛比較黑長，眼肚有點偏黑、水腫，心中有點異樣，臉上神色不變。
“應該，應該，張總也很重視，他在辦公室等你們，他想配合你們安排好具體工作。”俞中邊說邊彎腰伸手作請進狀。
“好的，那我們就先到張總那裏去。”
張發財是雲輝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馬超很多年前就與他認識。馬超心想，到這裏開展調查，讓老總多支持、多配合很有必要。
輝煌大酒店建成後，張發財把行政辦公設在17樓，自己專門設了個辦公室，並兼任酒店總經理，但他還設了個常務副總經理，酒店事務主要由常務副總管理。張發財喜歡17樓，七上八下，“17”諧音諧意是“要上”，最吉利了。他常在這裏辦公，理由是這裏比公司總部環境好，檔次高，特別是接待客人方便。民營企業家，設宴待客，幾乎天天都有。
馬超一行人坐電梯上了17樓，張發財已在辦公室門口等候，見了即迎上去，緊緊握著馬超的手說：“馬大隊長你們辛苦了，歡迎來本公司調查。”看來俞中已經把馬超等人要來的情況向他報告了。
張發財近50歲，中等個子，方臉大耳，理著平頭短發，麵色紅潤，一雙圓眼微凸，目光中透著商人的精明。他穿著一件名牌白色長袖襯衫，一條燙得筆直的西褲，一雙鋥亮的高檔皮鞋，左手戴著一串紫檀佛珠手鏈，右手戴著一塊瑞士名表，頗有老板氣派，山區農民的樣子在他身上是找不到一點影子了。
眾人進入張發財辦公室。中國老板的辦公室大多很氣派。張發財的辦公室很大，有近二百平方米，從東向西分成辦公區、會談休閑區與臥室三部分，裝修得很豪華、很精致。桌、椅、櫃都是清一色的黃花梨家具，沙發是意大利進口牛皮做的，地上鋪著厚厚的純羊毛地毯。大大的老板桌背麵掛著“咬定青山不放鬆”的一幅書法，是一位著名書法家書寫的。馬超比較喜歡古詩詞，把鄭板橋著名的《竹石》詩中這句話掛在辦公室裏的，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商場如戰場，生意人有如岩竹咬定青山不放鬆的精神，應該是很有必要的。看來，張發財文化不高，修養不錯。對，肯定還有經商的天賦、能力與勤奮，不然一個農民的兒子，初中文化，怎麽可能進城起先隻是打打工，經商辦企業十多年就能建成這麽大的一個集團呢？
馬超等人在會談休閑區的一圈沙發上坐下，茶幾上已經放著剛泡好的綠茶及軟包中華牌香煙。
馬超先說：“張總，你很忙，但為偵破李芳芳、錢康康案件，我們隻有來打擾你啦。”
張發財連忙說：“見外，見外。他倆是本公司的員工，我們公司員工都希望早日破案，何況馬大隊長你和我還是多年的老朋友，我們理應全力配合。”
“謝謝你對公安工作一貫的理解與支持。”馬超道。
張發財發財後，當上了雲山市人大代表，做了不少慈善捐助，先後也多次給公安局、刑大捐了車輛、電腦等裝備。
“你們需要我們提供什麽幫助？”張發財問。
“這個案件的偵查，需要調查兩個受害人在酒店的工作、生活情況。我們想先找餐廳人員做些調查了解，有必要，再展開調查。”馬超說。
“完全可以，你想要怎麽查就怎麽查。”張發財爽快地回答。
“你們餐飲部有多少人？”崔軍凱接著問。
“有八十多人，你們都要調查嗎？”俞中接口回答。
“我們先找經理、領班開個會，再展開調查。”崔軍凱轉頭問馬大，“馬大，你看行嗎？”
“行。張總，就請俞經理給我們安排一下吧，你不必麻煩了。”馬超說。
“也行，俞中你馬上去安排一下，趁中餐上班前把這個會開掉。”張發財馬上吩咐屬下。
“好的，就在三樓會議室開。”俞中立即答應。
趁會前空當，馬超問張發財：“張總你對這個案件怎麽看？”
張發財愣了一下，說：“經商我可以，破案絕對是外行，但我想這二人都是打工的，搶劫殺人總不會吧？馬大隊長你是破案高手，你親自來本店調查，想必認為罪犯可能跟本店員工有牽連吧？”
聽張發財把答話說成問話，馬超覺得他腦子很靈光，他也沒答而再問：“你對李、錢二人認識嗎？印象如何？”
“錢康康，我不認識，李芳芳我還比較熟悉。”
“那你談談對她的印象。”
“李芳芳在本店上班一年多了，我去包廂吃飯，有幾次就是她服務的。她服務態度很好，很仔細，我聽說有的回頭客就是衝著她服務好，多次打電話跟她訂包廂的。因業績出色，好像是在今年7月，餐飲部提她當了領班。”
衝著她服務態度好，也衝著她相貌好吧？馬超腦子裏突然映出了李芳芳放在臥室桌上的照片，但他沒有想下去，又問道：
“有誰向她訂包廂你知道嗎？”
“這個我不清楚，我是在吃飯時聽餐廳胡大吉經理講的，你們可以去問他。”
“那好的。你知道李芳芳與他人有什麽矛盾糾紛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她到底隻是本公司的一名小員工，我平時與她沒有接觸。”張發財回答後又問，“李芳芳傷情如何？有希望救回來嗎？”
“她仍處於昏迷中，我們馬大、楊教已多次與醫院聯係，請他們盡力搶救。”韓帥搶著回答，接著問，“張總，你自己不清楚，那你聽他人說到過嗎？”
馬大在場問話，部下一般是不插嘴的，韓帥有點急性子、有點表現欲，座談了好長時間了，崔副也問過了，他覺得自己也應該發下聲。
韓帥既答又問，張發財卻是仍然看著馬超問：“我們公司派人去看看行嗎？李芳芳是我們公司員工，而且工作業績很好，我想我們應該送一筆醫療費過去。”
馬超也看著他的臉說：“送醫療費可以，謝謝張總。但是看望得經醫生同意，你可派人去找一下我們刑大的楊教導員。”
探望可是一個難題，馬超想，推給楊教，她會妥善處理好的。
“那好，那好。”
“張總還有什麽情況能和我們談談嗎？”
張發財想了想後說：“一時也想不起什麽了。”
議論李芳芳傷情時，俞中推門進來了，他站在一旁很認真地聽著，此時他才說：“馬大隊長，開會人員叫齊了。”
馬超對張發財說：“那先到此，以後有什麽與二人有關的情況，請及時告訴我們。我們先去開會了。”接著，他站起來，很有禮貌地說，“張總，麻煩你了，再次表示感謝！”
張發財也很客氣，給每人發了名片，一再說，在本店調查，有什麽需要，盡可找他本人，並一定要送馬超一行，一直把他們送到三樓會議室門口才告辭。
會議室裏坐了十多個人。俞中說餐廳經理、副經理、各部門主管與領班都來了，接著介紹了經理胡大吉等人的姓名、職務。這些人可能都是第一次參加警察召開的會議，也知道是要問與李芳芳、錢康康受傷害案件的有關情況，都有點緊張，睜著眼睛靜靜地坐在那裏。
馬超知道在這樣的場合是難以直接問出什麽有價值的情況的，隻是有必要自己帶隊先來造造聲勢，讓他們都知道公安機關已經前來開展全麵調查，明白應該配合調查的道理與具體事項。馬超先作了自我介紹，再簡要地介紹了案情，接著就講了三點要求，但是他把話說成是三點請求：
——這起案件，錢康康被殺害，李芳芳受重傷，性質十分嚴重。二人是大家的同事，於法於情，你們都應該配合我們公安機關開展調查工作，請大家多多理解與支持。
——根據偵查工作的需要，我們需要調查李、錢二人的工作、生活情況。請大家圍繞二人的交往人員，與他人有無矛盾糾紛，包括男女關係方麵，近期有無反常跡象等問題，自己並動員身邊同事，認真回憶一下，再向我們如實反映。
——請大家注意，如有與案件有關的線索與情況，必須報告。對幫助公安機關破案有功的人，我們將予以獎勵並對外嚴格保密；對知情不報特別是故意隱瞞的，將嚴格依法追究責任。等會兒，我們會把電話留給你們。
馬超講完後，問大家有沒有聽清楚，大家都說聽清楚了；再問有沒有什麽情況現在就告知我們，在座的有幾個人低頭相互竊竊私語起來，卻沒有人抬頭說話。馬超很幹脆地說，那就拜托各位了，想到了再和我們說，現在散會。
會後，馬超把餐廳胡大吉經理單獨留了下來。
與多數餐廳經理是年輕漂亮的女性不同，胡經理是男的，麵相一般，個子偏矮，皮膚較黑，身材粗壯。
馬超的目光迅速把胡大吉從上到下掃視了一番，心想：可能是他社會交際較廣而便於攬生意吧？
馬超向胡大吉詢問餐廳的管理情況、經營情況，李芳芳、錢康康在餐廳的工作及生活情況等。胡大吉對餐廳的管理、經營情況講得挺多挺細的，看來這個粗壯的男人還挺細心、挺負責的。而對二人的工作、生活情況，胡大吉卻說餐廳員工多，隻知道他們工作表現不錯，生活方麵的情況他不了解。馬超問他找李芳芳訂餐人員情況，胡大吉提供了幾個人，但說一時想不全。馬超請他回去再仔細想一想、查一查，並請他要多多想辦法動員員工提供情況。胡大吉一一答應。
隨後馬超等人與俞中告別，俞中說張總已安排了一桌便餐，要陪大家一起吃個中飯。馬超說不必了，我們自己到餐廳吃個自助餐，再研究一下案件。聽說還要研究案件，俞中便知趣地告辭了。
馬超是想借吃自助餐，觀察一下酒店及其餐廳的情況，以便有個感性認識。他平時很少到這個雲山最好的酒店來。
餐飲部設在二樓，出電梯口右拐的牆壁上有一塊醒目的指示牌，標明一樓有遊泳池、健身房，三樓有美容室、桑拿浴、酒吧、小型商務洽談室，四樓有KTV、台球室、棋牌房。二樓有一大二小三個餐廳和二十來個包廂，馬超推開一個包廂看了一下，裏麵裝修得很豪華。大廳中午供應自助餐，進門處左側的服務台上放著不少介紹酒店的折頁圖片與小卡片，其中一張小卡片特別引人注目，上麵印著一個衣著暴露、眼神曖昧、身材豐腴的美女，右下印著一行字：歡迎光臨KTV，憑卡八折優惠。看來這家酒店是吃喝玩樂齊全，美食美女盡有。
年少時，馬超當大隊幹部的父親為了讓兒子開開眼界，帶他到縣城玩了兩天（那時雲山市叫雲山縣），晚上住在城裏最好的旅店——五層樓的縣政府招待所，五毛錢一晚。現在的雲山市，五星級賓館就有三家，四星、三星就更多了，一晚幾百上千元，各方麵條件都很好，絕不亞於歐美國家。馬超邊走邊看邊想，改革開放以來，雲山的經濟社會發展真快、變化真大啊！但願人們都能珍惜當下的幸福生活，不要耽迷於燈紅酒綠，更不要誤入歧途。
在去餐廳的路上，參加工作才一年多的李小林怯生生地問馬大，這樣公開調查，如果案犯得知，不是要跑掉嗎？馬大說這個案件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調查工作也隻有這樣做了，真的驚動案犯跑了，抓一個逃犯肯定比查明一個案犯簡單。
中餐後，馬超讓崔軍凱留下主持調查工作，由他從重案偵查中隊、三中隊抽調一些人員，其他中隊再抽一些女偵查員參加調查，抓緊找與李、錢有交往的人員訪問。先找交往密切人員，再逐步擴展開來；先餐廳，後全酒店，再視情況向外拓展。重點調查李芳芳工作、生活及與他人交往情況，包括情感方麵的情況；錢康康的各方情況也要做調查。
馬超接著進一步對調查工作的方式方法、重點注意項作了一番分析與要求，並要求崔軍凱每天向他報告調查進展情況。
崔軍凱向馬大保證，一定會把調查工作做深做細。
實際上把任務交給崔軍凱，馬超完全可以放心，沒有必要講得這麽細。“宏觀正好，微觀偏細”，民警有反映，民主生活會上，左局長也向他提出過。本性難改，今天他交代了這麽多，是因為他覺得酒店的調查工作很重要，也是他長期以來對工作安排細之又細的作風使然。
安排好酒店的調查工作，馬超自己帶著韓帥又去現場研究。案件不破，現場勘查不止，分析研究不停，這也是馬超工作作風的特點之一。
馬超、韓帥走到酒店大廳時，發現張發財與俞中已在那裏等著送他們。馬超又一次向他們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