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陰風
現在，李陽正和燕單行、燕雙收以及李詩承一道，其中，還有一個失魂落魄的少女。
上午時，李陽就在去八方堂的路上遇見了燕單行和燕雙收。後來，李詩承也追了上來，他仍在追燕雙收，正如他自己說的“追不上，也得追！”
也是當時，燕雙收才從李陽口中得知宇文讚早已到了豫州，李詩承故而也不需要再阻攔她。
讓李詩承奇怪的是，既然組織早已知道宇文讚來了，為什麽還要派自己去阻止燕雙收通風報信？
將他支開的人是吳尊，無論如何，他一定得回去看看。
他沒有看見師傅玄真，也沒看見先月、唐安甚至吳尊。
他們都去了哪裏？
淒涼涼的蕭宅外，童惜給了他這個答案，也是由於這個答案，幾人才走上了同一條道路。
……
那個失魂落魄的少女就是童惜。
童惜突然冷冷道：“那隻耳朵是怎麽來的？”
李詩承淡然道：“隨便從一個惡霸腦袋上割下來的。”
童惜道：“後來為什麽又要殺了老八？”
李詩承道：“老八是誰？”
童惜道：“是那群夥計中，排行末尾的一個。”
李詩承解釋道：“因為有人跟蹤了你們，我必須把戲演得像一點。”
童惜道：“你不需要演戲，你本就是惡魔。”
這是童惜不知道第幾次訓李詩承話了。
童惜是玄真的孫女，李詩承是玄真的徒弟。若不是為了這一出戲，李詩承是一點也不敢冒犯她。
李詩承道：“我是惡魔就不會被吳尊利用了。不過我倒是想要成為惡魔，把吳尊給活剮了！”
他們當然還不知道，真正的黑手是蕭淩辰！
一行騎士疾馳而過，所有人一身行頭都如烏鴉般黑，馬也是黑色，看似隊伍不大，卻讓人怎麽也數不清。他們就如同一陣黑色的妖風席卷而過，隻留下一片黑霧和滿天狂沙。
李陽看向童惜，道：“這就是‘陰風’？”
童惜道：“不錯，他們出現在這裏，說明遊青雲和宇文盛已經死了，遊龍山莊也覆滅了。”
燕單行道：“那我們還不趕快跟上他們？”
童惜道：“遊青雲和宇文盛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們去得太快也隻能送死。況且還不知道另一邊的情況怎麽樣，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被殺了。”說完，她的眼中就閃起了一絲哀傷。
所有人的臉色也都不大好看，他們都聽童惜說了蕭家大宅，上下兩百餘人的慘狀。
燕單行老本行本是探子，此時也當仁不讓道：“我去探探情況，再製定策略。”
燕雙收看著她，擔憂著，提醒道：“小心點！”
“嗯！”
其餘人離八方堂二十裏外就停下了腳步。
據說若不是特別會隱藏自己的人，十裏外都逃不過‘陰風’的眼睛。故而他們不能繼續前進。
過了好久，燕單行才回來，倉促喘息道：“八方堂沒有人，他們在狂沙鎮！”
李陽道：“多少人？”
燕單行道：“陰風的人我是一個沒見著，閑雜人等倒是少有三四百，集中在夢回樓。街道外甚至還有八方堂的舊部和遊龍山莊的人。”
童惜聽完歎息道：“完了！”
燕單行詫異道：“什麽意思？”
童惜道：“你沒發現他們，他們就一定發現你了。”
燕單行道：“那我們還去嗎？”
李陽道：“去！當然要去。不去你的主子怎麽辦？”
李詩承跟著道：“不去我還怎麽替我師傅報仇？”
童惜立即正色，肅然道：“準備火把！”
李陽道：“火把？”
童惜道：“嗯！據說陰風每次殺人都在晚上，而且絕不允許有火光！”
幾人從不同的方向靠近了夢回樓，約定以街道的火把為信號，一起發動襲擊。
燕單行是最有可能潛入街道的人，這個任務也隻有他最合適。
忽然間，燈滅了！月亮都照不亮這片大地，天空詭異得就像要下雨一般。
農戶也沒有燈。
夢回樓中應更是漆黑，忽然間，樓中響起慘叫聲，立時就衝破了雲霄。
同一時間，街道上的人也像瘋了似的亂砍亂殺，慘白的月光下，血液呈暗黑色，如同撒墨。
燕單行看得瞠目結舌，忽見有人想跑，又見狂沙鎮的鎮口一股妖風卷來。
妖風過跡，又隻留下一堆堆模糊的血肉和仍在回**的哀嚎。
燕單行已撤入一條巷子中，他開始想，“風堂主會不會已經死了？我如果點亮了燈火，李陽他們能成功嗎？”
他正擔心的是他們不是陰風的對手。
巷子裏能看見對麵夢回樓的大門，裏麵似乎偶爾能看見刀光。
——別人都沒死，風堂主一定也不會死得那麽快！
他想著，便掏出了火折子。
與此同時，一個人完全無生息地閃現在了燕單行身前。
燕單行竟然毫無察覺，直到火把亮了起來，才發現眼前站著一個人！
那人歪著頭，戴著一個沒有表情的白色麵具，一雙眼睛也沒有一絲絲感情地盯著燕單行。
燕單行當然不知道已被盯了多久，但是他不在乎，而是一咬牙，就將火把扔了出去，緊接著就主動向陰風的人出擊。
火把扔出的時候，陰風就回身去接，竟把燕單行當調皮的小孩一樣看待。
所以燕單行的腳就成功踢在了他的腳彎上。
陰風左腳曲膝，順著倒勢旋轉高踢。燕單行踢出的腳還未立定，陰風的右腳就踢中了他的下巴！
那不是一般的腳，鐵腳！
一聲詭異的慘叫！失去了下巴的慘叫！
離燕單行最近的是李詩承。
聽到聲音時，他正伏在瓦頂上，立時一股不安就湧上心頭，激奮的血液頓時讓他流下了一粒粒汗水。伸長脖子看去，便看見了將要落地的火把。
火把被陰風接住了，仿佛是閃現去接住的。
李詩承剛才還隻是懷疑那是燕單行的聲音，此刻卻完全確定。
陰風將火把扔回了巷子。
不一會兒，就被李詩承撿了起來，火把被扔在了門外的桌上，桌上有酒，李詩承將酒灑在了火上。
陰風緩緩轉過身，脖子像是沒了骨頭，腦袋側落下來，盯著李詩承。
李詩承雙手抱住，稱讚道：“好妙的身法！”
陰風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地麵，又看回李詩承，同時走了上去。
一般人在晚上見到這樣的怪人怕是已嚇得尿了褲子。
“笑麵虎”李詩承卻麵帶笑意，同時握緊了劍。
準備動手時，他忽然一腳將燃火的桌子踢了過去。
桌子被陰風打裂成了兩大塊，七八小塊，火光滿天，落下的火種蔓延到了其它的桌子。
李詩承趁陰風的視線才打開，一劍朝他項上斬去。誰知這一擊竟被料到，陰風一手抓住劍，一捏，就聽見“噴噴噴噴”一串清脆的聲音，鐵劍竟然成了碎片！
手也不是一般的手，鐵手！
鐵手雙雙出擊，招招都能打碎人的骨頭，李詩承不敢硬碰，隻得攻擊陰風的側臂和手腕。
陰風的速度似乎更勝一籌，一拳就如風吹草地，無可避免的軟綿綿打在了李詩承的肩膀上。
這軟綿綿的一擊頓時就讓李詩承的骨頭都裂開了。
逃無可逃，打也打不過，李詩承縱身跑向燃火的桌前，竟拿起了桌上的酒，喝了起來。陰風一閃而來，李詩承忽然將酒壇砸在了他的頭上。
陰風甩掉頭上的酒水，一拳打向李詩承的胸骨。李詩承竟然不再躲避，而是雙手摟住陰風，順他的來勢，一個後撤將他帶入了火中。
……
火光滲進了大堂。
葉忘卻覺得雙眼已模糊，周圍的聲音也在模糊。
恍惚間可見，樓道中凶惡的刀徒們在接連倒下。葉忘猛地眨了兩下眼睛，才意識到，“有人來救援了！”
一個人從暗巷中走了出來，猛然拉住了葉忘的手臂，道：“跟我走！”
葉忘回頭，便看到了一張好俊、好美的臉，“你怎麽來了？”
燕雙收道：“別廢話！走！”又是一拽，葉忘卻一動未動，燕雙收詫異道，“你不走？”
葉忘看向了堂中。
先月和唐安都死了……蕭淩辰當然不會讓他們分得一點勢力，所以趁機殺了他們。
吳尊和阿彌二人仍在掙紮；念塵正和蕭淩辰交手；又見場上一道黑影閃過，念塵就跪倒在地！
好可怕的影子！
——宇文讚在哪裏？
宇文讚在角落，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他身前是李道然，李道然這次絕對真死了！
葉忘沉聲道：“我不能走！”
“好！”燕雙收回答的很果斷，實際上，她也看了一遍當下局勢。
葉忘一怔，看向她：長槍已在手、頭發已束得更緊，眼神也很堅定。
二人攜手殺過人群，到了宇文讚身前。
宇文讚竟一時不能從恐懼中走出，匆忙起身，惶恐道：“風兄！”又哀聲道，“是李道長救了我！……你說，我們要是在地道裏就死了，那該多好？”
葉忘勉強一笑道：“一點也不好。別難過了，我們這就給李道長報仇！”說完就已準備擠入人潮。又發現自己突然被人拉住。
“不不不！”宇文讚拉住葉忘，連聲道。他的目光神遊一瞬，接著道，“不能報仇，現在不能！我們逃吧！”
葉忘不解且不滿道：“大哥何時這麽怕死？”
宇文讚露出了焦慮的神情，道：“不是我怕死…我死了，葉琳鈴怎麽辦？”
這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考慮的事情。葉忘完全理解，甚至也擔心著，所以隻說：“小燕！你送大哥走！”
燕雙收詫異著，壓低聲音驚呼道：“什麽？”
葉忘用哀求的眼神看著她，誠懇道：“事不宜遲，答應我好不好？”
他從來沒有哀求過別人，所以燕雙收也從未見過，這雙眼睛真的讓她心如刀絞，如果這種時候都不能一起戰鬥、如果葉忘死在這裏，會多麽遺憾？她說不出話，葉忘卻知道她已無法拒絕。
葉忘看向宇文讚，叮囑道：“如果我們失敗了，你就帶小燕和葉琳鈴藏起來，再不要出江湖！”
宇文讚答應。
此時李陽、童惜都已從瓦頂翻下、屋中殺出。
葉忘此時才知道，原來童惜是會武功的，他又被騙了……不過現在並不是多想的時候。
陰風來了！死了一個陰風，還有一陣陰風。
接下來遇到危險的是吳尊，陰風的鐵手鐵腳並不懼怕毒，連連打的吳尊沒有招架之力。
葉忘也隻聽說過這樣的組織，如今還是第一次得見，第一次就要人命。
他一劍護住吳尊，見陰風手捏鷹翅劍，葉忘又迅速收劍，轉而閃電般刺向陰風腋下。
陰風用手臂脅住劍。隻見血液順著劍身落下，劍！仍然刺入！沒人能躲避閃電！
然而一個陰風死了，其他陰風仿佛能立馬知道，很快的，葉忘就發現自己已被包圍。
一陣風飄過、兩陣風飄過，葉忘左顧右擋，回頭時卻發現吳尊仍然死了。
舍身萬裏過來救他的阿彌，自然不會讓他先死，所以阿彌已經死了！死相極難看，原本美麗的少女如今血淋淋的，竟讓人看得想要嘔吐。她就像一朵含苞的花，頭頂被人掐開了一個凹口。
……
所有陰風都向葉忘去了，外麵也就安全了。
夜深，隻有燕雙收和宇文讚二人走在路上；人也靜，二人一直未說話。
燕雙收在想著，葉忘能不能活下來，他和李陽能否成功，如果失敗了，明天的江湖會是什麽樣子？
宇文讚拔出了劍。
劍“岑”地一聲橫在了燕雙收的脖子上。
燕雙收回過神來，側眼看著宇文讚，詫異道：“你要做什麽？”
“我不能讓你活著回去。”
“為什麽？”
“因為李道然救了我，我卻不能為他報仇。”
“你自己膽小怯懦，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知道我膽小怯懦？”
“看來你非但膽小怯懦，還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無恥小人。”
宇文讚大笑道：“我是因為不能死！”
燕雙收冷哼一聲，道：“你隻要死得英勇，我師妹同樣會好好活著，還能記住你一輩子。”
宇文讚突然歇斯底裏道：“但是我還不想離開她！”
燕雙收道：“好！我知道了！殺了我吧。”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也閉上了嘴巴。
宇文讚先問道，“你知道什麽？”又說了“你知道我愛她？還是知道我為什麽殺你？”
燕雙收驕傲的紅唇一動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