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個不留

——殺害嶽鎮山的人是方宇?

所有人都有同樣的疑惑。

一片驚呼和質疑的聲音彌漫,喧鬧中,葉忘和宇文讚都看了一眼吳尊。

吳尊就是方宇。

此時吳尊已氣急敗壞,大罵道:“你這個小婊子!胡說八道什麽!”

蕭淩辰假意客氣道:“我與這位五毒的吳兄有過一段交情。”看向讓吳尊,接著道,“據我所知,你就是方宇對吧?”

唐安突然道:“他當然就是方宇,蕭兄難道忘了,我們前段時間還一起想要殺阿憐。”

先月也道:“沒錯,隻不過前天開始他就突然不見了。”

三人這一唱兩和,吳尊也再沒辦法解釋,隻不過淡淡說了一句,“我是方宇。不過你們為何要害我?”

蕭淩辰道:“我們害你?我還想問問你為何要殺害我家人?”

阿憐突然道:“他們不是你的家人!”

蕭淩辰笑道:“那他們是誰的家人?”

“我的!”蕭清已經摘下了笠子,解下了袍子,用高昂的聲音答道。

阿憐跟著道:“沒錯!就是他的,今天拜堂的人本來也是他!”

蕭淩辰注目著蕭清,眼中竟有驚訝之色!

眾人聞聲看去,便見到了又一對新郎新娘。

宇文讚低頭對葉忘說道:“我是越來越糊塗了,葉老弟。”

葉忘道:“如此精彩的戲,你怎麽能糊塗?”

此時,便見蕭清一躍到了台上,落地時腳尖先落,整個人仿佛紙片一樣輕盈,健朗、靈動的身姿連路展都驚住了,方才他並沒有感覺到蕭清是個多麽厲害的人。

一般身體把握程度這麽厲害的人往往練的反而是外門功夫,因為這樣的人才能將拳腳間的極、止、轉、撥用到極致。

路展也這才明白,梁詩燕為什麽願意跟他在一起,這讓路展不禁又有一點自卑了:是不是我的命真的太賤,她才絕對不會跟我在一起?

蕭清道:“你是不是疑惑,殺了滿堂的人,竟然都沒有遇到新郎新娘?”

蕭淩辰已不自然,卻仍是逞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蕭清看向眾人道:“諸位,今天本是我蕭清和梁詩燕成親的日子。然而小燕的隊伍在去往豫州的路途中,遇到了江洋大盜‘梅思淳’,我前去營救時,小燕已被這位阿憐姑娘所救下。”說到這裏,他便向阿憐致了一禮,接著道,“於是我們結伴回家,然而我回到家中才發現所有人都已被極其殘忍地殺害。”

蕭淩辰道:“胡說八道!那裏明明是我家!”

蕭清道:“你家?那你為什麽在這裏拜堂成親?”

蕭淩辰滿麵發紅,唐安接過話來道:“嶽林音是嶽鎮山的女兒,蕭淩辰是嶽鎮山的下屬,他倒插門…沒什麽不可以的。”

蕭清點頭道:“好,這很好,確實沒什麽不可以。”一轉,自顧道,“前段時間,我確實把宅子租給了一位叫做嶽林音的姑娘。”他的眼睛瞟向了嶽林音。

嶽林音也呆呆的看著他,手裏把玩著一隻鞋子,她自己的鞋子。隻有傻女人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脫下自己的鞋子玩耍。

蕭淩辰帶著不滿,道:“你應該看得出來,我媳婦並不聰明,你不該拿她開玩笑的!”

“她才不是傻子!”阿憐突然向嶽林音走了過去。

她完全確定嶽林音不是傻子!嶽林音若是傻子,路展就不會突然找到密室,因為密室其實是阿憐控製八方堂後,才暗中建造的,絕對沒有其他人知道!

她抓起了嶽林音的手臂,咬牙切齒的,小聲嗬斥道:“我的哥哥死了還不夠嗎?你連我和我父親也不放過!”

嶽林音果然也小聲道:“你們一家人都是罪有應得!”說話時,也是呆呆傻傻的表情,看起來毫無破綻。

阿憐一笑,輕聲挑釁道:“你知不知道你父親的屍體被我挖了出來?”這一次她的聲音稍微放大了一點,她故意想要激怒嶽林音,同時保證能有幾個人聽到她的問題。

見嶽林音眉頭一緊,阿憐突然抓她手腕,反扭了一圈。

嶽林音空懸一圈,一腳踢出,阿憐故意沒有招架,摔倒在地,嶽林音緊接著就撲了上去,掐著她脖子,撕心裂肺般嘶叫喊著:“畜生!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蕭清一見恩人被人掐住了脖子,飛身過去就想要將嶽林音踢開。

路展一劍投出,人也緊跟飛去。

蕭清見狀,腳竟不可思議地側抬起來,像踢毽子一樣把劍給踢開,劍“岑”地一聲飛向人群,最後被葉忘兩指接住。

路展一拳緊跟打去蕭清胸口,蕭清非但不閃避,反而挺身迎上。最後倒地的竟然是路展!

葉忘上前將劍還給了路展,然後就將嶽林音拉往自己身後,同時對蕭清道:“女人打架,蕭兄這樣的人是不應該插手的。”

蕭清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葉忘道:“男人。”

蕭清大笑,道:“葉大俠說的不錯!男人。不過我若不出手,我的恩人恐怕就被嶽林音掐死了。”

葉忘道:“你看不出她故意激怒嶽林音?”

蕭清道:“她不激怒嶽林音,嶽林音現在還是傻子。應該感謝她才是。”

蕭淩辰道:“我沒有理由殺他們的…”

阿憐起身,踱步,道:“你殺他們,是因為半數遊龍山莊的人都參加了蕭清的婚宴。”不等再問,又接著道,“你殺遊龍山莊的人,是因為他們一定會守護遊龍山莊,你又料定他們不會交出我。”

她看向了梁上的遊龍方,道:“然而你殺了他們也沒用,實際上老莊主確實不知道我在哪裏。”

遊龍方一腳踏在橫梁上坐著,麵容卻如龍顏般莊中,沉聲對蕭淩辰道:“所以說,我剛才安排的人其實是為了攔住你的!”

阿憐補充道:“其實知道我藏身之處的,隻有一個人!”她的眼睛最後落在了嶽林音身上。

嶽林音道:“沒錯,我知道,我也告訴了他,但我今天才知道他就算殺了你,也不會放過遊龍山莊。”

葉忘終於忍不住問道:“我們既然到了,你為何還要裝傻騙我們?”

嶽林音道:“因為阿憐還活著!我要蕭淩辰殺了她!”她還是看著阿憐,用譏誚般的口吻道,“我父親的死一定與你有關!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阿憐道:“我雖然有心控製八方堂,但害死嶽鎮山的,就是方宇!”

吳尊大罵道:“你怎還不知悔改?”

又一清如銀鈴般的聲音淡淡道:“沒錯!你怎還不知悔改?”

聞聲齊目看去,進門的是一位簡裝紋身,披發抹彩的絕色奇女子。

李道然含笑躬身道:“清流師太!”

清流師太也躬身道:“李玄主!”

李玄主的意思,就是說玄武門主,而清流師太就是五毒門主,這應該是二人之間一種特別的稱畏。

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此刻都怔住了。誰都看不出這個年輕的女子竟然是五毒門主,一個五十多歲的師太!

吳尊早已說不出話,而是低著頭,看也不去看。

清流師太走近吳尊身前,嗬斥道:“逆徒!還不與我走!”

吳尊一臉不得意的樣子,卻已乖乖起身。

清流師太回頭時,葉忘卻突然伸手攔住,道:“今天沒有一個惡人能離開這裏!我答應過念塵大師。”

清流看了一眼老和尚,老和尚在念經,身形如同枯樹。又看回了葉忘,道:“我是惡人?”

葉忘搖頭,清流又用眼睛指了指吳尊,“他是惡人?”

葉忘道:“還不知道!”

“還不知道?”清流眼中一股殺機,一閃而過。

葉忘緊皺眉。同時,清流的手已如鷹爪般揮出,尖尖的指甲漆黑,手腕上的銅鈴漆黑。葉忘知道那都是一般人不能碰的,他用劍柄撇開她的手。

清流的手一轉將劍鞘握住,接著順勢而下,食指直襲葉忘的手背。

對五毒而言,隻要能衝破敵人的肉皮,就已致勝。

葉忘鬆開劍,退身,用腳尖踢清流的手腕。

清流退了兩尺,拉住吳尊往外跑去。

剛到門前,路展的一把鐵劍“奪”地一聲刺入門柱,連同身寬,將門口處徹底攔住,同時道:“清流掌門這一走,五毒恐怕無罪也有罪了。”

清流不屑道:“有罪無罪由你們去說便是!”她說完又想走。

李道然厲喝一聲:“放肆!清流師太若是知道出了你們這樣的弟子,怕是都不想活了。”

清流道:“李玄主說的什麽怪話,我不就是清流師太?”

李道然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阿彌?”

“你看得出?”

“你既然都知道清流喜歡叫我李玄主,就應該知道我們二人關係很不錯,你若真的是她,化成灰我都認得出。”

阿彌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大師兄一直想要進駐中原,但是這一趟他所害之人隻有二師兄罷了。”

吳尊反抓過阿彌的手腕:“住口!你胡說什麽?”

阿彌氣憤地甩開手,道:“我偏不!”一頓,接著道:“你想要奪取八方堂,卻在最後一刻被阿憐奪了去;你假裝投靠阿憐,讓二師兄暗害宇文讚,奪取百梟堂,卻不料阿憐反而想要利用你們找出方宇,從而害死了二師兄;現在你又想奪取遊龍山莊,反而被阿憐把嶽鎮山的死都推到自己身上。”

一口氣說完後,深深喘了一氣,沉沉道:“你連一個女人都鬥不過!憑什麽要進犯中原?”

吳尊的臉沒有紅,而是煞白,已經完全沒了血色,他突然就一掌摑在阿彌臉上,高聲喊道:“胡扯!瘋子!”

阿彌摔翻,正正倒在宇文讚腳下。

宇文讚輕輕扶起她,自顧道:“原來蕭葉辰是如此才來找我的,可是他來找我,並沒有要殺我,我為什麽要殺他?”

此時至關重要的人幾乎都在說話間靠到了一起,隻有念塵還在台上撥著念珠,蕭淩辰在椅子上埋著頭。

阿憐詫異道:“不是你殺了他?”

宇文讚也同樣詫異道:“不是你殺了他?”

阿憐搖頭。

片刻後,蕭淩辰突然大笑,從椅子上立起身來,桀驁的大笑聲,接著就是狂傲的朗聲,“人是我殺的!我就是要泯滅八方,唯我獨尊!”

遊龍方從梁頂落下,龍吟般道:“好大的口氣!”

蕭淩辰毫無懼色,同樣隆隆著聲道:“你不在家裏看好,竟然還來這裏送死!”

遊龍方道:“有勞宇文盛大俠的幫助,他與犬子一起,看得好得很。”

蕭淩辰道:“是嗎?來人!”

話落,就見有一人,抱著一個木盒子走了出來。

木盒子不大不小,正正是裝人頭最合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然而沒有呼聲,因為還沒有到驚訝的時候,他們都提著一口氣。

盒子被蕭淩辰打開,利落的動作,仿佛極其痛快。

一個人頭滾落出來!

那正正是遊青雲的!

蕭淩辰道:“我早已想到你會讓他們假裝決戰,所以我早已派人跟蹤了他們。那天眉山之間,宇文盛一走,我的人就殺了遊青雲。”不屑一笑,接著道,“現在,他們說不定已經殺了宇文盛,正趕來殺你們!”

一部分人都已褪去了血色,路展、葉忘等人也不例外,他們怎麽也想不到誰能殺了遊青雲,目前武林中的一等殺手,就算以二敵一,也不見得能殺死遊青雲。遊龍方已經吐過了一口鮮血。

直到現在還能不為所動的那部分人,當然是跟蕭淩辰一夥的!

沉默之中,刀光片片閃起,大刀馳過空中,“嗡、嗡”動人而優美的聲音在空中搖擺。

所有人都到此時才明白,蕭淩辰為什麽要以一出戲將所有人都引來這裏。

燈被鬼吹滅了。

世界上當然沒有鬼,而是那群人的手法跟鬼一樣!

那群人也不是那些揮刀的人。

刀起刀落,看不見,也能聽到泚血的聲音。

一片不絕慘叫聲中,夢回樓已經成了一鍋粥,夢回樓的燈也終於有一個晚上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