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出好戲
深夜，客棧的門仍開著，大門和廳內都佇立著百梟堂的守衛。
這陣仗，想必吳尊也不可能有機會接近宇文讚，所以誰都不用考慮吳尊會到同梁客棧來。
百梟堂到達之後，這裏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路展卻是翻牆來的。
嶽林音在李陽的屋中，正為找不到李陽犯愁。
一陣風吹過，房門嘖嘖擺動。
路展一手穩住門側，進來後將門鎖上，同時道：“為什麽不關門？”
嶽林音雙目幽幽，已看了過來，道：“我怕你找不到我。”
路展道：“你知道我會來？”
嶽林音道：“不知道。不過你和李陽，總會來一個人。”
路展道：“確實是李大哥讓我來保護你的。”
嶽林音突然走到路展身旁，扶他坐下，自己也坐到一旁，伸過腦袋，輕聲道：“你想不想替邊浩報仇？”
路展詫異地看著嶽林音，道：“你知道秦海令在哪裏？”
嶽林音道：“到了白天，他一定會出麵救阿憐，而且一定有了周密的逃跑計劃。”
路展失望道：“以我的輕功，到時肯定追不上他。”
嶽林音道：“但我知道他最後會去哪裏！”
路展迫不及待道：“真的？他會去哪裏？”
嶽林音道：“一個隱秘的地方，我把路線畫給你。”說完她就拿過紙筆，紙筆早就準備好，放在桌上。
路展道：“這是你先前在阿憐身邊所得知的？”
嶽林音道：“沒錯。”
路展遲疑了片刻，又道：“可是我得救葉大哥的孩子。”
嶽林音道：“明日阿憐不會出現的！你就去那個地方等著，秦海令和阿憐還有那孩子，自然都會送上門去，那就是他們的窩點。”
路展道：“那五湖四海的人們到這裏來，豈非都要白跑一趟？”
嶽林音道：“如果你能殺了阿憐和秦海令，他們就不會白跑一趟！”
路展道：“我明白了。那你呢？”
嶽林音道：“我能有什麽事兒？唐門、流雲派以及宇文堂主都在這客棧內。”
路展信以為然，道：“那我應該去哪裏等？”
嶽林音沉重道：“八方堂！”說話的同時，她已繪製好了詳細路線圖。
待路展離去，一切又如之前一樣，嶽林音心思如風蕭索，注目窗外；門依舊沒有關，從而時不時發出聲音。
過了好久，竟又來了兩人，一個老人，一個青年。
嶽林音回身，露出驚喜的樣子，小聲道：“方老先生！”說話時，已過去扶方宇了。
顯然，她還不知道方宇就是吳尊，好像蕭淩辰也不知道。
蕭淩辰對嶽林音拱禮，恭敬道：“少主！”
方宇也問道：“可安排好了人？”
嶽林音道：“安排好了。”見方宇點頭，嶽林音又道，“為什麽我們不能直接殺了阿憐和秦海令？”
蕭淩辰道：“少主！你難道不想讓兄弟們重回往日八方堂的威風？”
嶽林音道：“八方堂的惡名不可能洗得掉了。”
蕭淩辰道：“沒錯！所以我們才應該奪取遊龍山莊。”
方宇道：“阿憐奪走了你的一切，你本來就可以奪走她的一切。”
嶽林音道：“可遊青雲卻是無辜的。”
方宇道：“他既然喜歡了阿憐，那麽就不無辜了，他是自願跳進來的。”
……
白日。
一條如龍似的隊伍正向遊龍山莊去，行至山門，就有一人開門接應，那人什麽話也沒說，隻歎了一氣，便領路往山上去。
露天的大壩，地上是潛潛綠草。
綠草之上是零星的白色紙銅錢，大壩兩邊插著高高的發黃的竹竿，杆上是紙錢做的龍！
眾人抱著明確的目的而來，此刻卻都完全迷惑了。
隻見麵色滄桑、病白的遊龍方走到了大壩邊緣的木階上，強嘶著沉痛的聲音，道：“感謝各位來參加犬子遊青雲的葬儀。”
蕭淩辰第一個站了出來，大聲質問道：“什麽意思！遊青雲死了？”
遊龍方道：“犬子與宇文盛決戰，惜敗，確實死了！”說完就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他哭得傷心，卻沒人敢相信是真的，更不願意相信。在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時，一人突然從隊伍後麵趕了過來。
白衣白發，此人赫然就是宇文盛，掠過眾人頭頂時已道：“遊莊主何必如此傷心，生死決鬥，勝負本就該如此。”
宇文盛都已站了出來，誰還能懷疑這是假的？隻見遊龍方更加傷心，卻堅持抬起頭，道：“是是是，這一切本就合乎道理。”
眾人這才都有了同情之色，遊龍山莊本來好不容易出了這麽一人，實在不得不另人惋惜
先月突然站了出來，道：“遊莊主，我們既是來參加葬禮，也是來向您要人的！”
遊龍方不明不白的樣子，道：“哦？要什麽人呢？”
蕭淩辰擠出人群，大呼道：“別裝傻了！你難道不知道江湖中來了多少人，都是來找阿憐的嗎！”
遊龍方身旁一位年輕的侍從，立馬將劍拔了出來，厲聲道：“放肆！竟敢對莊主無禮。”
遊龍方立馬阻止道：“曉亮！把刀收起來！”之後，又看向台下眾人道，“那妖女確實該死！不過昨日我兒剛死，她和她母親就都偷偷離開了這裏。”
唐安道：“去了哪裏？”
遊龍方搖頭。
此事至此是不是就和遊龍山莊沒了關係？
現在誰還能對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下手？
許多人都不服氣、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其中最明顯的當然是本就想占領遊龍山莊的蕭淩辰。
“你們演得好一出戲！”
遊龍方道：“哦？”
蕭淩辰道：“遊青雲的屍體在哪裏？”
遊龍方歎息，宇文盛卻道：“他身中我二十劍，最後跌入了眉山山穀中。”
蕭淩辰不屑地大笑起來，道：“遊青雲已被那阿憐勾了魂魄，所以他是不可能交人的，為了不連累遊龍山莊，他們就私奔了，對外麵說自己死了，對不對？”
遊龍方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他說著不知道，眾人卻都信以為然。
先月也大呼起來：“今日若不交出阿憐或者遊青雲的屍首，我們可就不客氣了。”
宇文盛道：“各位何必如此？若是一定要屍首，不如去眉山穀中找找？再說了，你們玩殺的人是遊青雲還是阿憐？”
蕭淩辰道：“宇文兄不必白費口舌，我們從八方趕來，不理出個頭緒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要說你殺了他，怎麽沒有把他屍體給遊莊主送回來？”
現場嘈雜起來，嶽林音突然道：“我知道阿憐在哪裏！”
所有人又都立即看向她，蕭淩辰趕忙走近，小聲道：“少主，你這是做什麽？”
他們都知道阿憐和秦海令會去哪裏，但是如果把人都支走了，還怎麽奪取遊龍山莊？
嶽林音也小聲道：“我們何必一定要從一個老人手裏奪走遊龍山莊？”
此時宇文讚已問道：“嶽姑娘，何不快與我們說說，那阿憐在哪裏？”
蕭淩辰搶話道：“嶽姑娘說，他們如果活著，一定就在百裏山莊！”
此話一出，不問真假，便有人行動起來，話傳到百裏山莊之前，務必得有人先趕到才行。
然而據嶽林音的研究，阿憐明明在狂沙鎮，所以她立即轉向蕭淩辰，質問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蕭淩辰道：“如果他們去了百裏山莊，發現被耍的團團轉，回來時自然會殺了遊龍方那老頭子！”
嶽林音皺眉道：“你……”隻說了一個字就突然戛住，她知道說什麽也不能改變蕭淩辰的選擇。
蕭淩辰道：“少主既然不願意扛起大任，就我自己來！不過剛才說知道阿憐在哪裏的人是你！所以他們發現百裏山莊沒人後，難免懷疑你和遊龍方是一夥的。你…還是躲一躲的好。”
嶽林音怔住，這才反應過來因為自己的好心，已將自己陷入了危險。
她立刻就準備離開，她不知道李陽在哪裏，所以隻能去八方堂找路展。
大壩中隻剩下了宇文盛、遊龍方以及他的侍從。
過了好一會兒，又見那看門的領著兩人過來。李陽和葉忘！
葉忘的脖子上有勒痕，那是掙紮繩索留下的，綁他的人當然就是他的朋友：李陽。
所以這一路過來，二人似乎沒怎麽說過話。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們此時是絕不會出現的，為什麽李陽會給他鬆了綁？
因為童惜不見了！若非童惜自己悄然離開，李陽相信沒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從他身邊將一個活人帶走。
大壩中燃起了一個火盆，遊龍方正燒著紙錢，看起來已又老了五歲。
葉忘走上最前，婉言道：“發生了什麽事？”
宇文盛道：“我在決鬥中殺了遊青雲。”
葉忘道：“所以今天來的人就都走了？”
宇文盛道：“遊青雲死了，阿憐跑了，他們就都走了。”
沉默片刻，李陽似開朗一般，悠然道：“我怎麽沒想到今天這戲還能這麽演！”
宇文盛道：“你也認為我們在演戲？”
李陽斬釘截鐵道：“你們本來就在演戲！”
遊龍方突然怔住，手中的紙錢也不再燒了。
宇文盛道：“何以見得？”
李陽道：“你殺了他兒子，還在這裏待著幹嘛？是為了告訴每一個來這裏的人，遊青雲確實死了，死在你手機的？”
宇文盛笑道：“我正準備離開！”
李陽道：“我來時就發現有一群人往江南的方向去了，他們想必就是從這裏離開的，你為何久久還在這裏？難道你殺了遊莊主的兒子，遊莊主還有話和你說？”
宇文盛仍冷靜道：“我不一定什麽事情都要與你說！”
李陽道：“我問的，也是江湖中人想要知道的。你不願意回答，所以你的話，沒人會信的。”
宇文盛沉默。
李陽看向遊龍方，毅然決然道：“阿憐在哪裏？”
遊龍方仍繼續剛才的路子，道：“她們母女兩人昨天就偷偷跑了，我怎麽會知道阿憐在哪裏？”
李陽用譏誚的口吻道：“阿憐最近是風口浪尖的人，事情未定論前，你本就應該看好她，如今你卻說她跑了以做交代！怪不得遊龍山莊在江湖中上不了台麵。”
遊龍方麵色也真難堪起來，看得出他既無奈又羞愧。
李陽又道：“遊青雲在哪裏？”
宇文盛卻幫忙回答道：“他與我決戰於眉山，最後身中二十劍，跌落於眉山山穀之下。”
李陽自覺可笑一般，道：“原來如此！”說完看向葉忘，又道，“葉大哥沒什麽想說的？”
葉忘道：“我已知道阿憐不在江南，遊青雲也沒有死，沒什麽好說的了。”
李陽道：“阿憐沒在江南？”
葉忘肯定道：“絕對沒有！”
李陽道：“那八方俠士們得知自己被耍了，回來豈不是得殺了遊莊主才能解氣？遊莊主到時候不說，恐怕就保不住這遊龍山莊咯。”
葉忘道：“遊龍山莊本就已沒辦法保住！因為就算他到時候說了，也沒人再找得到阿憐了。”
李陽道：“為什麽？”
葉忘一笑道：“你可注意來時看到的隊伍中沒有路展？”
李陽道：“浪子絕情劍！路展！我確實沒有看到。”
葉忘道：“那人才是真正去殺阿憐的人。等遊莊主想要交出阿憐的時候，阿憐卻已屍體都找不到了！”
李陽道：“路展為什麽要毀屍滅跡？”
葉忘道：“不是路展要毀屍滅跡，而是唆使他的人。”
李陽道：“看來那唆使他的人毀屍滅跡，就是為了讓天下人都以為遊龍山莊鐵了心包庇阿憐，而是還戲耍八方。”
二人一唱一和，遊龍方聽到這裏，才真的慌張起來，顫聲道：“難道遊龍山莊必死無救了？”
李陽道：“你應該立馬告訴我們，阿憐哪裏！”
遊龍方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就能保護遊龍山莊？”
李陽道：“我們盡力。”
遊龍方道：“好！”深深吸了一氣，才緩緩道，“犬子隨著那妖女，說是往八方堂去了，讓我非存亡之際，萬不要透露。”
終於盤問出了消息，然而葉忘心中卻反而猶豫起來。
李陽看向葉忘道：“我去找阿憐！你去找童惜！”說完又將手靠在了葉忘肩膀上，道：“你知道的，這是無可選擇的事情。”
葉忘承認，隻叮囑道：“把孩子……”
李陽立馬道：“放心，我知道！”說完便一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