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狠手辣

漆黑的屋中一盞油燈,燈光正正照亮了一張老邁枯黃臉。

老人靜坐,看向窗外。

門仿佛是自己開的。

李陽輕盈踩入門來,放下了案,才道:“你是誰?真正的玄真在哪裏?”

老人道:“我不是玄真是誰?”

李陽道:“若不是見了吳尊的易容術,我就相信你真的是玄真了。”

老人道:“我是易容的?”

李陽道:“不錯。”

老人道:“何以見得?”

李陽道:“玄真上次見到我時,我還是個孩子,他不可能一眼認出我來。就算認出我,也不可能有這麽多話。”

老人道:“有點道理。不過我若不是玄真,怎麽知道你的經曆?”

李陽道:“我的經曆除了玄真,還有一個人知道。”

老人道:“那個人是嶽鎮山。我是不是嶽鎮山?”

李陽搖搖頭,道:“你是狂沙鎮米店的老板,蕭淩辰!”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桀驁般的狂笑,狂笑中,蕭淩辰已一躍而起,一聲爆響,所有虛假的皮囊都已爆開。落地時儼然是一個七尺壯年,這才道:“沒想到這都能被你發現!”

李陽開始觀察著房間的每一寸地方,同時道:“我們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跟上來了?”

蕭淩辰道:“不然我怎麽會在你之前到這裏?”說完,又反問道,“你在找什麽?”

李陽道:“這飯菜自然不是你的。”

蕭淩辰道:“為什麽不是我的?你懷疑我藏了人!”

李陽道:“賣衣裳的自己穿一身粗布背心,賣米的每頓飯都和著紅薯。你和你隔壁的老丈一樣,絕不會花這份錢。”

蕭淩辰道:“你的心怎麽比女人還細?”

李陽道:“你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蕭淩辰道:“當然是報仇!”

李陽道:“阿憐已必死無疑,你何必攪和進來?”

蕭淩辰道:“明天秦海令一定會出麵救她的,再說秦海令不救,葉忘還指不準要插手。”

李陽道:“如論為江湖除害,我們是一路的,為何要瞞我?”

蕭淩辰道:“我們不是一路的!”

李陽道:“為什麽?”

“因為我們為了計劃不受影響,已將葉忘抓了起來,而你是不會同意我們這麽做的。”

先月的聲音從廊外傳來,回頭一看,他和唐安已在門口。

李陽道:“他在哪裏?”

先月道:“我們現在是不可能告訴你的,不過你放心,他好得很。”

李陽不滿,仍笑道:“好,好得很。”說完一陣幽風吹進,燈被吹滅了。

燈滅了,便見頂角處有一絲微弱的光線滲出,就像二樓傳來的光。

無論怎麽設計,牆角都不可能留縫隙的,除非那本來就是一扇門!

黑暗中,李陽一躍而起!蕭淩辰已立刻跳出,拉住了他的腳,用的正是一手爐火純青的擒拿手!

李陽換腳踢出,同樣被擒住!同時先月和唐安也上前,想要製服他。

蕭淩辰道:“李小爺為何要固執?這裏本來無你的事。”

“李小爺”還是邊城時才有人這麽叫他,他在邊城生活十多年,這麽叫的人,都應該了解,“李小爺”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李陽用力一扭,一轉,就將蕭淩辰甩開,速度和力道就如水中的鱷魚一般,在招架先月和唐安的同時道:“如果沒做什麽違心的勾當,何必怕我固執?”

蕭淩辰看似著急,起身卻已不急不忙,似覺得終歸不能阻止李陽,無奈道:“都停手吧!”

說完,頂角的吊板就被放了下來。

樓上明明有燈火,卻讓人覺得陰森壓抑。

是不是因為一口棺材?

所有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那口油亮的棺材,甚至怔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床邊坐著一個人。

那人看起來竟比棺材更陰沉,更懾人!他是宇文讚!

李陽不覺間已經滲出了一粒粒冷汗,咽了咽,道:“發生了什麽?”

宇文讚道:“我也是今天才來。”

李陽道:“這裏麵是……”他明明已猜到,卻發現話到喉嚨就卡住了。

蕭淩辰上前,伸手就揭開了棺材板。李陽驚大了眼睛,眼神中還透著不安,宇文讚甚至準備阻止,然而下一秒他們就完全理解了蕭淩辰為什麽這麽做。

不親眼看到,誰會相信玄真被人毒死了?五毒的毒!

唐安痛心道:“是吳尊!”說完輕輕接過了板子,輕輕蓋了回去。

李陽道:“他不是跟你們一起的?”

唐安道:“表麵上是!”

先月道:“實際上他利用了我們所有人!”

毫無疑問,吳尊在江湖中掀起了一波風浪!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先月解釋道:“吳尊是五毒弟子,卻從來沒有倚靠五毒,出麵指認阿憐的罪行。而是號召我們齊聚一堂,與遊龍山莊對峙。”

李陽思索不明,才問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先月道:“當然是為了讓五毒完全置身事外!”

李陽道:“可是他為什麽要殺了玄真前輩?”

唐安歎息一聲,道:“其實一開始,玄真前輩就想唆使五毒出麵。”

李陽道:“吳尊不想讓五毒出麵,所以殺了他?”

唐安點頭。

李陽突然回憶起進城前遇到的劍客,又道:“他的徒弟知不知道他死了?”

唐安道:“李詩承?”

李陽道:“或許是吧。”

唐安道:“他還不知道。”

李陽看向蕭淩辰,道:“所以你易容玄真,發號施令?”

蕭淩辰點頭,無比堅毅地說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李陽雖然不認可這種欺騙的行為,可畢竟箭在弦上,還有什麽好說?一沉靜下來,他便又想到了另一人。

“葉忘在哪裏?”

蕭淩辰麵色為難,道:“這個我可真不能告訴你!”

話音剛落,一人便從瓦頂翻下,穿窗而入,同時朗聲道:“我來告訴你!”

唐安撇了一眼那人腰間黑漆漆的鐵劍,皺眉道:“浪子絕情劍!”

李陽本來想叫一聲“路展”,卻不自覺重複了一遍“浪子絕情劍?”

路展上前,拍了拍李陽的肩膀,道:“沒錯,我現在的名號就是浪子絕情劍!”

李陽笑道:“你是人,不是劍!”

路展道:“沒有劍,人我也不想做了。”

他說得灑脫自然,李陽的笑容卻已苦澀。

宇文讚道:“路兄弟知道風…葉大俠在哪裏?”他突然就覺得,還是用葉忘二字代替風過崖已更合適一些。

路展道:“我知道。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搞什麽鬼!把那童惜小姑娘的爺爺藏哪裏了?”

李陽疑惑道:“童惜小姑娘的爺爺?”

宇文讚和蕭淩辰也看似不知道,故皆看向了先月、唐安二人。

唐安露出無奈的樣子,道:“童惜和她爺爺是說書人,那天說的正是阿憐毒害嶽鎮山一事。”他遲疑著,看向先月。

先月抿了抿嘴,道:“一開始吳尊害怕葉忘意氣用事,擾亂計劃,就設計將他騙到了山上,同時抓了童惜的爺爺,威脅葉忘一月內不許下山來。”

李陽一笑,低聲道:“這吳尊倒是真會對症下藥。”一轉,再度看向二人,“那麽童惜的爺爺,現在在哪裏?”

二人四目相對,片刻後,還是由先月說道:“他在吳尊手裏,吳尊已背離而去,所以我們也不知道。”

眾人陷入了沉默……

路展忽然想起來“耳朵”的事情,那隻從兜裏摸出來,還血淋淋的耳朵,一定就在這邊不遠處!

他掃過一遍眾人頹喪的麵容後,心裏頓時分不清好壞真假,故而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道:“明日之事你們大可放心,我不會告訴葉忘,阿憐壞事做盡,本就該死了。”幾人都點頭讚同,路展繼續道,“隻希望你們能留那孩子一命。”

幾人麵麵相覷,猶豫間,宇文讚卻已起身,當仁不讓道:“葉忘本就是我兄弟,他的孩子,我自然應該替他保下來。”

路展看著他,眉宇間透露著心中一股難言之隱。片刻後,他又看向李陽,道:“李大哥,走吧。”

路展明明知道葉忘傳話就是為了讓宇文讚不要來豫州送死,現在他來了,路展卻偏偏沒有告訴他,讓他趕緊回去。

李陽一路跟著路展,待躍出了客棧,才忍不住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路展沒有回答,而是一邊走一邊道:“童惜的爺爺就在這城裏!”

李陽回頭看了一眼,道:“這城可不算小。”

忽然聽見“馮”一疾風聲,再回過來,葉忘就已在身前。還來不及問候,就見他已抓住路展的手臂問道:“剛才宇文大哥也在,你怎麽沒有帶他過來?”

路展從容解釋道:“葉大哥,你昨天才派人傳話,宇文讚怎麽可能現在就到了?我懷疑他本就和幾人計劃已久。”

葉忘道:“你多慮了,這肯定隻是巧合罷了,最近阿憐謀害嶽鎮山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他難道不能過來看看?”

路展輕輕歎息,轉而道:“現在這問題已經不重要了,吳尊已經脫離了組織,自然不再容易靠近宇文讚,當務之急是找到吳尊,救出童惜的爺爺。”

三人都愣著了,因為每人都不知道從何下手,連一個天地同梁客棧都臥虎藏龍,鬼才知道童惜爺爺被關在誰家裏。

路展忽然道:“我記得你說過,吳尊答應過你,隻要計劃結束前你不插手,他就放了童惜的爺爺。”

葉忘點頭。

路展接著道:“那你為什麽一定要現在就找到童惜的爺爺?難道你真的要出手救阿憐?”

葉忘怔住。誰救阿憐,誰就是對江湖的不負責任!他不想救阿憐,他提醒了自己數十遍,竟開始搞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宇文讚的危險也暫時解除,葉忘該回去了,可是他發現自己腳已麻木,甚至是不聽使喚。

李陽一咬牙,索性趁葉忘不注意,將他一掌打暈了去。

路展連忙道:“李大哥!你這是做什麽?”

李陽毫不猶豫道:“或許吳尊不讓葉忘下山是對的!”他的眼珠子在月光下發著光。

路展也隻得無奈接受。他們都知道,葉忘看似堅強,其實卻處於一個意誌力薄弱的時期,很多事情,他都下不了決心去做。

李陽和路展將葉忘送回了山上。

童惜盯著陌生的李陽,李陽當然也清楚的看見了她。

她看向路展,突然道:“你為什麽要帶人來!被李詩承的人發現怎麽辦!”

路展一邊提示李陽將葉忘背入屋中,一邊平靜道:“李詩承已經不重要了。吳尊來過沒有?”

童惜搖搖頭,接著詫異道:“為什麽李詩承不重要了?”

路展道:“因為他們分裂了,你爺爺現在在吳尊手裏,他一個人。”

童惜焦急道:“那你們沒有找到他嗎?”說完她也覺得自己白問了,若是找到,他們當然帶回來了。

“隻要吳尊說話算話,你爺爺就不會死。”李陽正從廳中走回來。

童惜疑惑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道:“什麽意思?”

李陽道:“按約定,葉忘隻要不插手,吳尊就會放了你爺爺。所以我們隻需要看好葉忘就行。”

童惜疑惑道:“我們?”

路展道:“沒錯,我們!”

李陽突然道:“不,我們,沒有包括你,你得去。”

路展道:“為什麽?”

李陽提醒般道:“你以為宇文讚真的能救出阿憐和葉忘的兒子?”

路展默然認可,說到“阿憐和葉忘的兒子”時,童惜卻流露出一絲不快,隻是她很快就低下頭,沒讓眾人瞧見。

路展已躺下,就躺在壩上。

李陽跟著躺下,躺下時才突然想起一個人,“嶽林音”,現在他得看著葉忘,故而對路展道:“路兄弟。”

路展閉目凝神,泰然道:“李大哥請講!”

李陽慢慢道:“你知道的,你走了之後,我一直和嶽林音在一起。”

路展道:“所以她也來了?”

李陽道:“沒錯!”

她來了,卻不在這裏!路展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嶽林音丟客棧了!

了然之後,隻得起身下到城裏去了,他伸了個懶腰,便掠去,隻見一團黑影在叢林中上竄下竄,竄了好久,才終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