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絕望
匕首落下，落在燕單行手裏。
燕單行奉命找尋驛站爺孫二人，一路找到此地，終於找到二人後，沒想到竟是這幅畫麵。
秦海令回對葉忘，同時手中探雲針已經襲出。
出招之際，卻被那葫蘆一股勁扭住了脖子。
針偏，針與燕單行的匕首齊齊紮入土牆，燕單行本來也做好了打斷的準備。
針既偏，葉忘卻還是吐出一口鮮血。
血是暗紅的，毒血！
葉忘雖知道用內功逼毒，反而會使毒擠壓入五髒六腑，卻不得不這麽做。
此來雖一時可動，毒性卻再難根除。
秦海令抓住葫蘆的手臂，一把就將其甩出一丈餘，最後撞在牆上。
葫蘆頭也破了，手也脫臼，頓時就“吭吭”哭疼起來。
燕單行道：“老賊，你死定了。”
秦海令不屑一笑道：“是嗎？”又看向葉忘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麽毒？你就敢逼出來？”
葉忘道：“這是五毒的粹神厲僵。”
秦海令一副氣定神閑的神態，假意問道：“那你現在豈不是已經無法運功！而且就快死了？”
葉忘道：“能運功。為何不能？”說完他就一掌拍碎了桌子。
秦海令略微有些驚訝，接著就露出了佩服之色，又轉身看向燕單行，道：“就算我走不過去，你主子也死定了。”
燕單行道：“如果你能交出解藥，你和他都能活。”說完他右臂就緩緩展開，是要以一把匕首，攔住秦海令的去路。
秦海令卻不得已道：“就算我給了他解藥，也沒辦法根治他了，以後每隔十天，他都會氣血迂阻，生不如死。毒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排毒又生毒，周而複始。”
燕單行驚訝之餘已將匕首握得更緊，葫蘆也似忘了疼痛，怕得睜大了眼睛，比起這種纏繞一生的病痛，她的傷好像得到了不小的安慰。
燕單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隻好把你殺了。”
秦海令一笑道：“他若真能殺我，早就強行逼毒了。”一頓，自己解釋道，“他不過是怕你和這爺孫兩被我殺死罷了。現在他剛從四肢麻痹中掙脫出來，動作可能比你還慢些。”
他的每一句話竟都說在了葉忘病症上。
葉忘本來不打算逼毒，但剛才葫蘆躍身救了自己，秦海令豈能放過她？
燕單行已經出手。
他的手筆直刺出，秦海令仿佛料到，一揮一推，反將他擊退在牆。
葉忘也一劍從秦海令身後刺出，本是不破的快劍，此時卻也遲鈍下來。
秦海令側挪一小步，旋身傾打，身如長蛇，手如信，兩根探雲針的針尖劃破了葉忘的眼皮。
燕單行再度撲來時，秦海令已轉了一圈，正是這時，秦海令才將兩根針發出。燕單行瞳孔緊縮，“叮叮”兩下，精準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不過秦海令接下來的勠力一腳，也精準踢在了燕單行肚子上。
再等葉忘撲來時，秦海令就一躍到了門口，一甩長袖，大笑道：“葉大俠，老朽雖然一把骨頭了，卻也一定活得比你久，恕不奉陪了！”說完已經掠去。
葉忘頓時一口鮮血吐出，伏在地上，隻能勉強抬頭，狠狠看著門外。秦海令既不願拚命，憑此時的葉忘，也休想追上。
過了一會兒，老丈才過來扶起葉忘，愧疚道：“我也算害了你一次了！”
燕單行很快就意識到此話背後的真相，驚呼道：“是你下的毒！”說話的同時，他就憤然起身，起身後，他便感覺肚子內仍在抽痛。
葉忘連忙舉起手掌示意燕單行冷靜，剛一抬手，他就又倒下，咳嗽兩聲，接著道：“不是他的錯。”
燕單行對此感到特別失望，沉聲道：“我家堂主本是無心之過，在你們失蹤後，就命我找到現在。”
葫蘆起身，委屈道：“雖是無心之過，但我哥哥還是都死了！”
燕單行苦著臉，向葫蘆走去。老丈見狀，試探著問道：“大俠，大俠！你要做什麽？你要不高興就殺老朽，不要……”
隻見燕單行抬起葫蘆扭曲的右手，接著“哢”的一聲，葫蘆脫臼的手就能動了。
“好了。”
葫蘆原本就警惕地盯著燕單行，現在眼神已有些迷離發癡，待燕單行轉身，她又看了一眼瀕死的葉忘，這才覺得內疚和後悔。恨意仍在，不過是恨自己，她恨自己沒能力麵對真正的敵人：阿憐！
燕單行正扶著葉忘往外走去。
“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五毒。”
“我再硬，等到了外疆也早死了。”
“那怎麽辦？”
葉忘頓住了兩步：“我去找方宇。”
“你知道他在哪裏？”
葉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我聽說有一老一小被人挾持，年齡剛好就是驛站爺倆一般，於是就趕來了。”
葉忘道：“你跟我一樣，跟蹤的明明是別人，卻剛好找到了他們。”
“別人？難道被挾持的不是他們？”
“不是，但被挾持的兩人知道方宇在哪裏？”
“誰挾持了他們？”
“遊龍山莊的人！”
遊龍山莊的人豈不代表就是阿憐？就是秦海令！燕單行深知不妙，旋即道：“走！現在就去找他們！”他一動，就發現葉忘並沒有動。
葉忘放下了燕單行的手，用命令的口吻道：“你帶他們去狂沙鎮，找李陽。”
“可是……”
“聽我的。”葉忘看向燕單行，肅容道，“你找了他們這麽久，不是為了讓他們在這裏等死的。”
燕單行看向房內，已感到心如刀絞，回頭時又道：“可我怎麽能看著你死而不顧？”
葉忘緊閉了雙眼，再睜眼時已看向了遠處。
待他走出十步之遙，燕單行仍木立，就像在空中，被兩個氣勁相當的人往兩個不同的方向拉扯，輕重已不由自己。
“你不跟他一起？”
葫蘆和他爺爺已收拾好了包袱，走了出來。
包袱看起來輕飄飄的，最多也就是一套衣裳。
燕單行實在不想解釋關於葉忘的事情，他在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裏？”
“邊城。”
葫蘆一皺眉，道：“不去！”
燕單行已沒了平時的耐心，厲聲道：“不去也得去！”
他的態度雖然強硬，眼裏卻隻有憂傷和無奈。
他看著葫蘆，葫蘆也看著他，看著他時，葫蘆自己也憂傷起來，她的眼睛水靈靈的，卻看得出是個堅強的孩子。
老丈突然打斷道：“你去找他吧，不用管我們了。”
燕單行眼裏雖有猶豫，回答卻毫不遲疑：“不行。”
片刻後，葫蘆道：“你會殺了阿憐嗎？”
燕單行握緊了拳頭，沉聲道：“會！”
葫蘆道：“那你去保護你主子吧，在阿憐死之前，我和爺爺就躲好了。好不好？”
燕單行道：“不好！”說完，他就一把將葫蘆扛了起來。
葫蘆竟然也不反抗了，而是放鬆了全身，疲軟的掛在了燕單行肩膀上。
燕單行看向老丈，又道，“走吧！老人家。”
……
來時不知往何處追，去時也不知道往何處尋。
走入寧靜無人的地方後，葉忘就感覺到了渾身疲憊，可是他知道自己沒時間休息，他在想，該去哪裏？
方宇既然托人放了話，自己肯定早躲了起來。
要找到方宇，就得找到那說書的爺孫兩人。可就算葉忘有天大的本事，中了這毒，還能找多久？
雖不知道該去哪裏，他仍在踱步。一股絕望的感覺瞬間就席遍了全身，他已忘了該做什麽，他的意識在排擠那些無用的想法。
走著走著，葉忘忽然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滴到了自己鼻頭上，回過神來，眼前就是一棵大樹，再走兩步就能撞到。
抬頭一看，竟是一個眼熟的麵孔，一個骨瘦如柴的人，葉忘的瞳孔已縮小，正打量著這個人，這種毒！
若不是被奇毒所殺，這人兩個時辰前還是一個接近八尺的壯漢。
——誰把他吊在這裏，還有一個在哪裏？
大樹腳下是泥沼，葉忘就在泥沼中。邊緣的稀泥中沒有腳印，那人想必將這壯漢掛在樹上後就跳走了。
無論那人輕功多好，想要跳得夠遠，腳上的力氣必不能少，葉忘看向了樹上，枝間果然就有被踢破皮的地方，看磨皮的走勢，那人是向東跳去。
葉忘便跨過大河向東而去。
河對岸有血，有可能就是那說書老人和他孫女的，葉忘擔憂起來，沿血跡就衝了去。
血跡盡頭是茂密的樹叢，葉忘根本無暇思索，“撲”一頭就紮了進去。
樹叢中有一張瘦弱而極其詭異的臉！若不是因奇毒而死，他兩個半時辰前還是一個接近八尺的壯漢！
葉忘頓時嚇得倒退了一步，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兩個人都死了！那誰帶走了那爺孫倆？是不是吳尊！
他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狂往山上奔去，不斷的體力透支，已使他咳嗽都帶著黑血。
不遠處的山間能看到一座矮小的民房。葉忘放慢了腳步。
即他很小心，也遇到一群匪裝刀客，無法躲避的刀客，仿佛在葉忘打敗遊青山和遊青峰之前，他們就已經在這裏蹲著了。
葉忘終於明白有人故意引自己過來，他已握緊了劍。
一行共七人，其最中間的一人此時上前了一步，道：“不要怕，是玄真老人派我們來接你的。”
——玄真老人不是玄武的宗主？怎麽會在這裏？
葉忘想著，卻沒有這麽問，這問題晚一些問本尊或許更好。而是冷諷道：“你們都是這麽接人的？”
那人道：“玄真老人說過讓我們帶你過去，同時又得保證你已毫無威脅。”
葉忘道：“他若沒有惡意，我對他能有什麽威脅。”
那人一笑道：“那你可就得問他了。總而言之，我們等你好久了。”說完七人都亮出了刀，奪魄的刀光，連鳥兒都全飛走了。
——等我很久了？他們難道不知道我中了毒？
葉忘無奈苦笑道：“你們到底是來殺我，還是接我？”
那人道：“接你，同時又要保證你已毫無威脅。”
葉忘道：“所以你打算怎麽做？”
那人道：“至少卸掉你兩根拇指。”
葉忘展眉一笑，假裝自己沒有中毒，自信道：“除非你們是專門砍人拇指的寶刀七連環，否則不可能有勝算。”
寶刀七連環皆出自百裏**門下，而且他們每一個人實力都不比三刀客差。要說這七人，怎麽著也比當時的先安、唐桓加上三刀客難對付。
他們殺人前都會先砍掉別人的拇指，讓被殺之人體驗不能握刀握劍的感覺。
“我們就是寶刀七連環！”
葉忘一驚，又咳了兩聲，他沒有吐血，血被吞了回去，道：“假如我中了粹神厲僵，你們可會放我過去？”
七人麵麵相覷，一陣後，為首的道：“我們若是不將你拇指卸下來，錢拿得總歸有些手軟。”
葉忘苦笑。為首的立馬問道：“你中毒了？”
葉忘立馬搖搖頭：“沒有。”
為首的笑道：“我雖然不用毒，但你應該在過河時照照自己的。”
葉忘雖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發黑，此時卻也能想得到了。
為首的又道：“這樣吧，我砍掉你左手拇指，這樣你還能握劍。”
葉忘沒有說話，也沒有乖乖伸出手。為首的已沉下眉頭，刀也已緊握。
森林中非但沒有鳥叫，連蟲鳴都似停止了，隻有風吹動了頭發。
頭發從刀尖滑落，葉忘的頭發！刀已飛來，人也飛來，和百裏**一樣，他們的身體和刀都特別靈活，人刀融為一體。七道光環繞著葉忘，每一擊的勢頭都指向他的拇指。
葉忘節節退向山下，七人倒轉身位，主從下往上進攻。
葉忘又趁倒轉之機往山上去，這一來雙方距離終於得到拉開。
你來我趕之間，可見葉忘領七連環去的方向正是那山間民屋。
這並不是七連環想看到的，他們勠力往前揮刀，勢必要在葉忘到達民屋時砍下他一根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