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逮個正著
茶館中。
誇、誇、誇……（快板聲）
“說江湖近來事，就得說到一人橫空出。”
“可是那遊龍山莊，青雲少莊主？”
“正是他！”
說話的是一老一少，爺孫倆。
老人道：“少年碧衣輕撫劍，橫挑玄武與少林，可劍道路遠，前有宇文盛，後有風過崖來相待。”
少女道：“二人都是登頂過天下第一的人，倒是誰也不知道他們誰厲害。”
老人含蓄一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少年自當登天高。”
少女憂心道：“可若那少年登高，江湖不就危險了？”
老人隻迎合性道了一字：“噢？”
少女又道：“爺爺可忘了那生來就可憐的少女，阿憐？”
葉忘正於邊桌麵窗而坐，麵對身後說書的爺孫二人，本來頭也不曾回，此刻聽到“阿憐”二字，卻心中一驚。
短暫的停頓，他竟感覺到爺孫二人的眼睛撇向了自己。
老人果真偷偷撇了一眼葉忘，誠然點頭，繼續道：“要說那阿憐，就不得不說到風寒死、嶽鎮山。”
少女道：“嶽鎮山！那倒是江湖奇事。”
葉忘再次怔住，心想：風寒死，嶽鎮山！他們難道也知道真相？
老人也再一次撇過葉忘，點頭又道：“江湖奇聞江湖人好，江湖人不知，我來給你一一報。”兩板，繼續道，“那阿憐雖是可憐人，她卻為仇恨生。她暗中謀害嶽鎮山，使八方堂與唐門、流雲盡流血。可不知，玉石俱焚毀三門，僅僅隻是她第一步。”
此時整個閣樓的人都已聽得津津入味，不是還有“哦喲！”這樣的驚訝聲。
少女道：“這玉石俱焚的兩派一堂，難道都不是她的仇人？”
老人搖頭道：“都不是！可見那阿憐之心多毒辣，不為報仇為取天下，如天上再降沈月白！青雲若第一，則江湖將會險變卦。”
話落，立時就一片唏噓和驚訝聲響起。
突然有一壯年拍桌而起：“哪裏來的說書客，竟敢在這裏胡說八道！”
少女一開始還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就挺起了胸膛：“我和爺爺說的故事都是有理有據的，你又是哪裏來的，憑什麽說我們胡說八道！”
那人道：“在下遊龍山莊侍從，高恒。你們在這裏說我家少莊主夫人的壞話，有何依據？”
高恒也挺起胸膛，準備悉聽二人解釋，倒也勉強不失了遊龍山莊的風度。
少女道：“我們的依據就是…消息是方宇告訴我們的。”
若能證明嶽鎮山不是因風寒而死，方宇倒是最可信的人。
高恒也沉思片刻，看得出來，他也覺得神醫方宇不可能風寒都治不好。
“那麽方宇在哪裏？”
少女噘著嘴，還未說話，就被一巴掌打飛。這一來她的嘴撅得更高了，一副極度委屈可憐的樣子，似乎就要哭了出來，同時眼中的淚水也已呼之欲出。
老人厲聲嗬斥道：“你這小屁孩！怎麽如此沒教養！”
他說的當然不是他孫女兒，隻不過打他孫女的人看起來也是個孩子。說話的同時，他就已連忙扶起他的孫女兒。
那孩子癡癡道：“跟這種人廢什麽話？刀給我！”這話是對高恒說的，明明很嚴肅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卻顯得開心又帶點滑稽。
高恒也乖乖地遞出了刀。
他為何如此聽這孩子的話？
因為那人並不是什麽孩童，從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葉忘就認出了他就是柳妙風的侏儒兒子！
單辮還是光頂？
葉忘終於回頭看去，看去時，單辮侏儒已經揮刀要向那少女砍去。
隻聽一聲慘叫，刀落下。
單辮侏儒的手卻沒有落下！
他的手被一把劍釘在了梁上。
緊接著街道對麵的房頂上就一人飛了過來，那人破窗，接著從葉忘桌前閃過，最後穩穩著地。
如此快的動作，不禁讓葉忘回憶起遊青雲飛劍襲殺先流銘的時候。
“是你？”
葉忘詫異道。
路展回頭一笑道：“葉大哥。”他的笑已多了一分老江湖的感覺。
他的行為也有了一分老江湖的感覺，他的手緊緊抓住了單辮侏儒的辮子。縱然路展回頭多久，他都不可能逃走，除非他想讓自己頭皮被人扯下來。
路展已回過頭：“你的兄弟和秦海令在哪裏？”
單辮侏儒被揪得頭都歪了，終於再笑不出，卻仍是咬牙切齒道：“你要報仇就殺我好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他的聲音也與孩子受疼時無異。
路展冷笑一聲道：“好！你不說我就慢慢殺了你，再去找他們。”
說完，他就將釘在木梁上的劍拔出，隻拔出了木梁，尖端仍沒入在單辮侏儒的小臂中。
路展斜斜一劃，單辮侏儒的小臂就一大塊魚片般厚的肉垂下。
一陣哀嚎聲隨之發出。
從搶氣的痛苦哀嚎中就可以判斷出，他的心也在瘋狂的顫動。
孩童的哭聲撕裂著人們的心弦。一人突然拍桌而起，嘴裏大罵：“畜生！竟然如此對待一個孩子！”說話時，已一劍刺出。
那無名劍客的劍已逼在路展的後頸一寸處，路展背身一打，就是一道極其美妙的銀弧，銀光閃過了鮮血，鮮血也發亮了！
無名劍客的劍還在手中，手卻已齊腕斷開，他都來不及鬆手！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葉忘也不例外。所有人都不再吃得下東西，葉忘同樣不例外。
葉忘吃驚，是因為路展竟能如此利落地砍斷一個和他素無恩怨之人的手。他不能吃東西，是因為得去追那爺孫兩人。
如果是方宇告訴他們的消息，那麽方宇就是為了讓他們公開阿憐的罪行。
方宇就是吳尊，吳尊有五毒派做後盾，他為什麽不能自己出麵？
葉忘沒辦法想下去，因為那爺孫兩人走得很快，任誰看，他們也隻不過踱步而行，可葉忘感覺隻要自己一不留神，他們就會消失在人群中。
茶館中。
高恒眼看著單辮受折磨，卻不敢動手。他自己都已經被嚇丟了劍，哪裏還敢插手？
路展再道：“他們，在哪裏？”單辮哀嚎著，不說話。路展再警示道，“這個問題我每問一次，就會割下你一塊肉。”
他剛才已經問了一次，所以他已舉起劍，劍將割向單辮侏儒的另一側小臂，如此四周來一下，就再微的風都可算得徹骨了。
“奪！”
路展的劍頓到了地上，單辮侏儒已經將手收走，正惡狠狠地看著路展，路展也看著他，路展在笑，仿佛在告訴單辮下一劍絕對會快不少。
劍為出手，不料那單辮侏儒突然旋身彈開，隻聽“嘶唰”一聲，路展的手裏就隻剩下一撮頭發。
眼前的一幕讓僅剩下的三五人都嘔吐起來，他們一邊嘔吐，一邊往樓下去，他們都麵壁而行，因為單辮就在樓梯口。
血淋淋的單辮，看著既可憐，又確實瘮人，他的頭皮已被撕落，整個人就像剛從血池裏麵蹦出來似的。
他在打顫，痛苦的抽噎，孩童般的聲音，無論誰都為之心碎。
路展看著那一撮頭發，手也開始因發軟而顫抖。心悸之時，單辮侏儒就“嗖”地溜走！
路展也緊追上去。
他怎麽能放過侏儒兩兄弟？從驛站開始到現在，光確定是他們殺的人就已不止四十個。
……
葉忘一直追著爺孫兩人，一直來到一片樹林中。
原本輕功看起來高深莫測的二人突然就被兩個壯漢人截住。
“放開我！放開我！”
“你們是誰！快放了我孫女兒。”
葉忘見狀便拔劍準備救人。
“蒼……蒼、蒼。”
拔劍的不止葉忘一人，還有另一高一矮兩人從中間殺出。
高的很瘦，雖有幾分尊容卻麵目蠟黃，此時已開口道：“這二人我要了，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不殺他們！”
葉忘道：“把他們二人交給我，我答應你，不殺你們。”
矮的很胖，雖然健黃幹煉，卻實在看不出一點討人喜歡的地方，此時也開口道：“你倒是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今日就讓你瞧瞧遊龍二十二劍的厲害！”
——遊龍二十二劍！
葉忘在心裏重複這句話的同時已皺起眉頭，他必須嚴肅對待這套劍法，最好一招不漏的記下來。
——遊龍山莊的人！
遊龍山莊的人找方宇自然是保護阿憐，阿憐既然成了遊龍山莊的媳婦，若做之事就牽連著遊龍山莊的聲譽。
遊青雲固然已知道了阿憐惡行，卻沒有因此放棄她。
一個少年的執著，誰能阻止？
那瘦高的人往前輕邁了一步，道：“你一定好奇我們是什麽人。”
葉忘輕收嘴角，抿笑默認。
那矮胖的人高昂起腦袋，介紹道：“你爺爺我是遊青峰，他叫遊青山，也是你爺爺。”
葉忘非但沒有發怒，竟還露出一個很自然的笑容，道：“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爺爺是誰，這倒一下出來兩個。”
遊青峰道：“嫌少？”
葉忘道：“還有？”
遊青峰道：“我們都是遊青雲的堂兄，所以遊青雲也可以算你爺爺。”
戰意雖已在葉忘心中生起，他卻沒有表現出來，仍平靜道：“不知兩位爺爺還能活多久？我還有沒有時間盡孝？”
遊青峰道：“爺爺我才二十四，還能活很久。”
遊青山突然看向遊青峰道：“他這話一說，我倒是有點兒舍不得殺他了。”
遊青峰道：“為什麽？”
遊青山道：“因為這一戰我們修理了他，他少不了會乖乖給我們盡孝一輩子。”
葉忘隻不過又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立時雙方就都已經不再說話，似已在等待一個出手的機會。天地間頓時充滿肅殺之意，隻有風還自由，連空氣都似不再流動。
僵持片刻後，那劫持說書爺孫兩的壯漢開始向更遠處跑去。
葉忘衝了上去，他已不得不動。
遊青峰和遊青山也立即動身阻截。
他們的速度並不很快，但遊龍劍法確實用得如火純情，兩個人就真的如遊龍一樣蜿蜒盤旋在葉忘周身，遊青峰雖胖，卻也沒有露出一絲破綻。
葉忘隻不過招架與觀察，他想過一些反擊的時機卻沒有出手。
如果能完整的躲避他們的遊龍二十二劍，是不是就能躲過遊青山的遊龍二十二劍？
尚未可知，因為直至結束，遊青峰和遊青山並沒有使出那兩步變招。
二十二劍打出後，他們二人都不禁對葉忘的身法感到驚訝，驚訝中又有一股憤怒，因為他們覺得羞恥，二人夾擊，又是行雲流水的一套，竟然將葉忘毫發無損！
惱羞成怒間，二人舉劍刺出！正是那段家的鏽花刀刺法。
看來兩家聯姻後，段少姑果然將鏽花刀式傳教給了這幫婆家小侄，隻不過能各取所長，融合使用的隻有遊青雲一人罷了。
遊青峰和遊青山的劍轉瞬間就已落下百點寒星，葉忘隻能後退，方才他躲避遊龍劍法時已經將其全部記下，此刻他正專注於從熱騰的記憶中尋找遊龍劍法的破綻。
隻有從各派武功中領略出一種全新的劍法，才有可能擊敗遊青雲。
突然間，葉忘的袖角處被一劍刺破，葉忘突然驚醒，然而緊接著又是數十劍擊中他的胸膛，二人分別數十劍！
頓時葉忘的胸口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紮過一樣，滲出一片血珠來。
他已在更快速的後退，然而隻顧後退的話，再快也總沒有二人前進來的快，這種情況下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崩潰發瘋。
然而他是葉忘，一個以快成名的人，隻見他一邊退，一邊舉劍，從下往上，從遊青峰與遊青山的肩縫中舉出。
劍已豎在葉忘胸前，他突然就將劍一震，用的正是婁十一曾經將一柄長劍一震為二的手法，隻不過力道和幅度都發生了一點變化。
動作一出，頓時就是一陣“鏘鏘乓乓”的聲響。
破碎的刀片竟有一塊彈跳紮入了遊青山的眼睛。
遊青峰悚然看向半張臉血淋淋的遊青山。看他時，遊青峰自己也被一劍刺破了喉嚨，他伸雙手想要去抓，卻再也抓不住了。
遊青山見狀，扭頭就狂奔起來，此時天空中的碎片都還沒有落盡，葉忘又再用劍身，打擊了即將落下的最後一塊碎片，碎片“鏘”地一聲飛出，“呲”地一聲就刺入了遊青山的後頸。
解決掉二人後，葉忘就旋即動身，往劫持者離開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