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心係她人
葉忘並沒有去尋那“老板娘”，而是獨自飲酒，為了不讓燕雙收發現自己，他已將酒搬入房中。
燕雙收也不需要再跟蹤葉忘，她已對他感到失望，失望並沒有足以讓她理智，她也在喝酒。
就在那家飯館之中，陪她喝酒的，正是那位老板娘。
“你喜歡他，為什麽不追求他？”
“他可是我妹妹最愛的人。”
“可是你妹妹已經有了一個很愛她的男人，你卻沒有一個很愛你的男人。”
“沒錯。可是他既然不愛我，我何必追求他？我可是燕雙收，說一不二，自有主見的燕雙收。”
老板娘聽完哼哼一笑，道：“可你卻不知道這天底下的人並非一定要愛你不可，關心你就已經足夠。”
“他關心我？”
“他不關心你，何必讓你別跟著他？他想要找女人的話，你不比我更近？”
燕雙收總是跟蹤葉忘，擔心他遭遇不測，要找到她確實要比找老板娘方便。
不過這話豈非讓燕雙收顯得輕浮？
燕雙收竟也毫無怪罪之意，隻不過是露出了一個平淡的笑容，她與老板娘都是一個女人罷了，縱然武藝高超，她也隻過著平淡的生活。
老板娘已經離去，去接客。
客人並不是葉忘。
——他騙我，難道他真的關心我？
不知不覺間，燕雙收雙目已經紅潤，他不禁覺得可笑，同時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疑似嘲笑自己想得太多。
——或許他真的隻是不想看到我罷了。我何時竟成了一個多事的女人？
……
酒池不入肉林，玉樹不得臨風，庸人罷。
葉忘已經被深陷的陰謀改變得陰鬱寡言，他便是那庸人。他正緩緩走過街道，路過那家飯館，卻並沒有去拉響銅鈴，而是猶豫在原地。
——她是否也在喝酒？是否還是在此地？
葉忘講義氣、重感情，卻最終落得此境，縱然人生已千瘡百孔，也毫無悔意。
麵對在即的決戰，他竟想到了燕雙收。他不禁責問自己：為什麽總有人關心自己？自己又為何如此多情？
縱然多情，他也甘為葉琳鈴付出一切。
他以為他是誰？能夠愛多少個人？能為多少人奉獻生命？
他是風過崖，一個鎮壓群雄的人！
他突然就不想失敗！
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遊青雲的劍豈非“快”的巔峰？
一隻蒼蠅飛過，葉忘突然一擊二陽指，顛破了它的身軀。
葉忘失望地搖搖頭。本來他如果再快一些，就能顛破它的腦袋。
“你想贏？”
這是一個年輕少年的聲音，葉忘撇頭看去，那人正是路展！
路展繼續道：“我一路過來，已經聽說了遊青雲指戰八方的事情。”一頓，補充道，“他若想要號令天下，我想也少不了擊敗你。”
葉忘平日自甘墮落，此時居然沉沉道出一個“想！”字，可是片刻後，又道，“不過我認為要以劍擊敗遊青雲，隻有你能做到。”
路展無奈一笑道：“就在一日前，我也以為我能做到。”
“噢？”
“此時我卻已有需要守護的人，我不能死！。”
“阿悄？”
“是梁詩燕！”
阿悄就是梁詩燕，可是阿悄已經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她已經不再是路展的女人。
葉忘卻也不多過問，誰能想到葉忘也心有所思，他甚至自己都不敢承認那個人就是燕雙收。
他雖不想死，卻也慨然道：“我隻是隨便一說，有機會見識天底下至高的劍術，豈能讓給你？”
路展一笑，提醒道：“遊龍二十二劍並非天下至高的劍法。”葉忘點頭承認，路展又到，“隻不過有兩步變招，讓它極其詭秘難測。”
葉忘道：“我隻見識了一招。”
一招旋身肋下直刺，那還是已死的賈繡用已死的身軀告訴他的。
路展也能猜到這一領悟從何而來，劍和阿悄，本就是他唯一能動腦筋的事情，可他也不知道第二個變招是什麽，隻能淡淡道：“我也隻是聽別人說，實則第二個變招，我也不知道。”
話音剛落，門就被從裏麵拉開。二人齊目看去，那人身姿高挑，榮光更甚醉意，她正是燕雙收。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隻有夠快，就不用怕他。”
葉忘沉默，這道理，他也知曉，可若論快……
“他確實快，你也並非慢。隻不過過往已經成了你的羈絆，所以你才變慢！”
葉忘低下頭，思索著：真的是我變慢了？
一個人長期失眠，心有旁騖，自然反應會慢下來。
忽然間，路展已用劍，將那隻死掉的蒼蠅挑了起來，道：“不但要快，而且要準！”
葉忘誠然，看向燕雙收，她的眼睛裏隻有信任和對他的肯定。
無論她有多擔憂，都已經被她通通藏了起來，她知道這一戰在所難免，所以她不願讓自己成為葉忘的羈絆，她愛他，也絕不在現在表現出來。
路展突然道：“阿憐想要一統江湖，下一個目標就是百梟堂。隻有擊敗遊青雲，才能阻止她！”
葉忘握緊拳頭，決心已讓他多了幾分勝算。
接下來，他要去見李道然，李道然已經死了，可是他應該同賈繡一樣，還有話可以說。
繼承玄武掌門的是一位從未世出的年輕人，葉忘也不曾見過他。
他叫做薛笑兒，奇怪的名字，更奇怪的是她竟然是一位女尼。
“家父身中二十二劍，其中一劍是直刺。”
葉忘了然，他也能想到那一劍是怎麽出來。
薛笑兒繼續道：“你若不是風過崖，我不會告訴你。”
可是這一劍葉忘本就知道，說了又有何用？他還是勉強一笑，以示禮節。
薛笑兒再道：“他的第二十一劍也並非遊龍劍法。”葉忘一驚，薛笑兒又道，“家父本來以為躲過，遊青雲卻突然鬥轉，背身斜挑，一劍同樣是刺出，再側身躲避，那一劍便又以遊龍劍法回撇，挑破了他的咽喉。”
葉忘不禁麵露惋惜，本已是閃避反打之勢，卻不料遊青雲竟能一變再變，誰能不覺得可惜？
“你用的是何劍法？”
葉忘一愣，倒真被問住。他的劍向來沒有章法，隻是以快為勝，若不是遇到劍極快又有章法的遊青雲，也不必再來請示了。
“我的劍，沒有招式…”
“沒有招式的劍法豈不是小孩子耍棍？”薛笑兒說完也立即陪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忘道：“沒關係。薛道長的話已令在下獲益匪淺。再下…先行告辭。”
臨別時，薛笑兒又囑咐道：“無論劍法多快，你都得躲過他的二十二劍才能反擊！因為他的二十二劍絕對是天底下最快的劍！”
她說的相當嚴肅，對她自己而言，此話絕無一絲紕漏。因為假設葉忘敗了，她終歸還是要為師門雪恥。
如果葉忘勝了呢？她難道不會再找到葉忘？
回到城中，葉忘已不想喝酒，他從此刻開始必須保持清醒，因為他要去找的人是遊青雲！
菜市熱鬧非凡，葉忘卻不是來買菜的。有菜市，就有茶館，他隻想喝茶。
茶館中有各色人等，各類江湖閑話。
“要說這遊龍山莊，名氣可一度蓋過了百梟堂啊！”
“可卻聽說那少莊主找的媳婦竟然還是個二手貨。”
“這話可不能亂說呀！要怪也隻能怪那風過崖。”
“也是，人家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懂什麽？好在那遊少莊主是個好人，對那阿憐百般疼愛，連未出世的胎兒，他都承諾一並贍養。”
既然阿憐身臨高位，吳尊也應該出場拉胯她了。
葉忘卻不能因為這一點高興起來，他知道一個少年愛上一個女人時有多麽執著。
阿憐本來也是可憐人，遊青雲不會棄之不顧。
隻有葉忘殺了遊青雲，阿憐才能無所依靠。
這一點反而讓葉忘猶豫。如果不阻止阿憐，就會最終害了百梟堂，害了葉琳鈴；可如果他真的殺了遊青雲，阿憐的命運又是如何？
問題擺在眼前，他卻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
老板娘飯館中。
桌上坐著一個女人，一個男人。
男人在喝酒，像路展這樣的男人似乎隻能喝酒。
梁詩燕麵目蒼白，世間仿佛已沒有事情能讓她快樂起來。
路展“懂”地放下酒杯，突然道：“你在這裏，我去給段大哥報仇。”
梁詩燕冷嘲道：“你把最危險的敵人交給葉忘，真的是為了報仇？”
對路展而言這倒是一個很好的開脫，梁詩燕卻並不指望他去報仇，她知道殺一個土匪對於路展來說隻是什麽時候找到的問題，她隻想看他死！
路展本已起身，又憤然道：“你以為我怕死？”
梁詩燕道：“你既然不怕死，為什麽不先去殺了遊青雲？”路展猶豫之時，梁詩燕又道，“你本來就不是為了我才去報仇，你不過是因為對堯生的愧疚，才想要保護我。”
路展默認，他再度覺得自己確確實實就是一個隨心而為的人，一旦遇到他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就會拋棄一切。
又見路展猶豫之際，梁詩燕再道：“你可以去找遊青雲，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藏好了，等你殺了他！再等你殺了那土匪頭子。”
梁詩燕認為這樣才能讓路展出手，同時路展也必死無疑。
路展本就是來找遊青雲一較高下，此刻卻真的已自覺力不從心。
可是他怎麽能換而讓葉忘去冒險？久久後，一個字從他幹裂的唇間突出：“好！”
接著他又補充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去找李陽！你若也死了，非但段大哥不能瞑目，我也不能！”說完他就轉身離去。
梁詩燕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不禁流露出一絲心酸。如果不是後麵一句話，她不會如此，至少她還記得路展曾經多麽愛她，隻不過二人不適合罷了。
剛出了門，路展就能聽到街坊消息。
“遊龍山莊！遊少莊主，遊青雲，於二十劍內擊敗了少林方丈念塵大師！”
——二十劍？
二十劍並不是致命的，路展能想到他並沒有殺念塵。
可是這並不代表別人也能僥幸活下去，至少路展和遊青雲，隻能活一個！
葉忘和遊青雲也隻能活一個！
當路展想去找葉忘時，葉忘已經隻身趕往遊龍山莊。
遊龍方本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再度見到葉忘時已不免有了唏噓之意。
那夜他也在，他知道葉忘怎麽對待女人。遊龍方非但重情重義，對自己的女人也是相敬如賓。所以麵對葉忘他隻不過冷言道：“你已經失去了和遊青雲決鬥的資格！”
葉忘苦笑，他實在想不到這也需要資格，他活了三四十年，竟然和一個江湖後生談資格。
“他不想殺我？”
遊龍方道：“就算他想，我也不可能讓你二人決戰。老實說，刀劍難測，他也可能死在你的劍下。”
顯然，他並不想發生那種事情，被此刻的葉忘殺死，無論出於什麽動機，都顯得愚蠢，他！根本不配讓人出劍！
葉忘卻道：“我倒是真的不想活，而且死前一定要和遊青雲決戰。”
不決戰，即便他死了也不會瞑目。因為屆時真正操控江湖的人並非遊青雲，而是阿憐！
遊龍方譏諷道：“是不是我兒搶了你的女人？”
葉忘一笑道：“你覺得我像缺女人的人？”
至少此刻的他一點也不像，他為了激怒遊龍方，逼他讓遊青雲出麵決戰，也無所不用其極。
遊龍方仍沉著道：“你自然不像，不過可能為了麵子，你不得不這麽做。”
葉忘冷笑一聲，道：“你又看我，像是要臉的人嗎？”
從百梟堂覆滅到現在，他確實從未試圖澄清過自己的罵名。
遊龍方覷眉打量他一番，不解道：“你為何一定要與我兒決戰？”
葉忘道：“我隻不過想看看，遊龍二十二劍與我的劍法相比，誰更厲害！”
遊龍方仍疑惑：“你也有劍法？”
老一輩的人都知道，葉忘的劍不過是快！雖沒人學得來，也沒人去學毫無章法的劍。
葉忘展眉，肯定道：“從前沒有，現在有了！”
遊龍方道：“叫什麽名字？”
葉忘一飲杯中酒，起身目懸門外遠方，浩然道：“浪子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