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尋劍
葉忘出了外牆便再遇到燕雙收，這並不是巧合，因為燕雙收本就在等他。
“你準備去哪裏？”
“去找人。”
“誰？”
葉忘沒有回答，而是歎了一氣，轉而道：“我真的……不想讓你跟著我。”
燕雙收故作冰冷道：“臭美，我隻不過問一下，可沒打算跟你去送死。”
在她看來，無論葉忘去哪裏，總可以說是凶多吉少。
葉忘要去救吳尊，而是他隻能一個人去，因為遊龍山莊有遊青雲，也是一個在等他的人。
……
遊龍山莊，清泉流響，雖沉寂江湖久矣，規製卻仍是大派風範。
“這位大俠來找誰？”
剛入了莊門，就有莊中下人前來相迎。
葉忘道：“你們莊主，‘遊龍方’可在？”
一聽是找莊主，下人立刻就有些遲疑，長“呃……”了一聲，又問道：“大俠是……？”
葉忘道：“別人都叫我風過崖。”
下人聞言立即正色起來，似乎有所預知。立馬道：“風大俠請跟我來！”
一條小路，沿著溪流而上，繞山半圈，又見一條岔口，十丈外有一座小宅。
那下人將葉忘領入宅中，便到：“請風大俠在此稍待片刻。”說完就離了去。
廳中隻有一張桌子，葉忘便在桌前坐下。桌上有酒，葉忘已聞出是最烈的竹葉青，他倒了一杯，一飲而下。
無論今日是死是活，這樣的陳年老酒，不喝實在可惜。他當然不會是因為喝了遊龍山莊的酒才死，遊龍山莊有規定，但凡遊龍山莊的客人，酒水隨意自取，酒裏自然也不可能有毒。
遊龍山莊的沉寂並不是因為聲名和恩怨的問題，隻因為繼任莊主“遊龍方”天生手疾，不能真正發揮出遊龍二十二劍的威力。
遊龍方正大步從門外走來。
“風兄！”
“龍莊主。”葉忘起身相迎。
按規矩說不必如此，但遊龍方年輕時就好朋友，重義氣，葉忘還是比較尊重他。
“風兄請坐。”遊龍方伸出左手示意。
他的右手已經被齊根砍斷，是他自己砍斷的，因為那隻手除了帶給他疾病，還帶給他一種恥辱。遊龍山莊二十二劍獨立天下一方，唯獨到他這裏開始沒落。
葉忘道：“龍莊主，在下前來是想給你要一個人。”
“哦，對對對。”遊龍方滿口答應著，仿佛比葉忘還要清楚，“你來找吳尊對吧？”
葉忘詫異道：“你怎麽知道？”
遊龍方道：“哦，是我兒青雲領他回來的，說你會來找他。”
葉忘道：“遊青雲在哪裏？”
“哦，他出去了。”遊龍生淡淡回答，又再問道，“你找他也有事兒？”
葉忘僵硬著搖搖頭，他也不清楚自己想不想找遊青雲，更不清楚他為何把人送過來。
——這是不是阿憐的意思？她想要做什麽？
愣了一會兒，葉忘才問道：“那麽…吳尊在哪裏？”
“他走了。”
“走了？”
“他說在上次相見的地方等你。”
——上次？上次是哪裏？
葉忘仔細回憶，怎麽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見過，他隻見過蕭葉辰。
——吳尊既然出來了，會不會去找蕭葉辰？
他們上一次見麵是在流雲派。或許吳尊是害怕暴露行蹤，所以才套用蕭葉辰的立場約定見麵地點。
拜別遊龍山莊後，葉忘一路也小心翼翼，盡量不被人察覺。路過豫州街道，不時聽到有人閑談。
一人道：“聽說遊龍山莊終於出了一名劍神。”
另一人道：“可不是會用遊龍二十二劍就算劍神，遊龍劍法可不是天下第一。”
那人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道：“接下來的十年，絕對是遊龍劍法天下第一。”
又一人道：“這何以見得？”
那人解釋道：“你難道不曉得遊青雲先後已經殺了唐門賈繡，玄武李道然？”
——李道然也死了？
葉忘雖然已能猜到李道然不是遊青雲的對手，但這麽快得知消息也難免心中一驚。
走過街角，依稀還能聽見幾人說話。
“宇文盛和風過崖都前後登上過天下第一，他們二人健在，遊青雲就不能算劍神。”
“嗬嗬，快了。”
——快了。
葉忘在心裏重複了一遍，天下人都還不確定遊青雲是不是他的對手，他卻自認遊青雲已經是下一個天下第一。今天死的是李道然，明天可能就是宇文盛。
——他擊敗念塵時是不是會留他一條性命？
葉忘的腳步已經加快，他迫不及待想要結束阿憐的陰謀，解決了一切，他立馬就會和遊青雲決戰，即便是死！這是劍客的宿命，證明自己或者成全別人。
流雲派山腰，葉忘到達上次和蕭葉辰相遇的地點就停住了腳步。
不一會兒就有一人從山上走了下來。
“你為何不上山？”
“我上次就和蕭葉辰在這裏見的麵。”葉忘說完又道，“他在哪裏？”
吳尊一笑，笑臉上是冰冷的白色。
“他在阿憐手裏。”
——什麽！阿憐放了吳尊卻抓了蕭葉辰，她究竟要做什麽？
吳尊很快又道：“不過你不用去救他了。”葉忘猛地睜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吳尊再道，“因為他已經死了。”
“她為什麽殺了蕭葉辰，還放了你？”
“她也想殺我，是遊青雲放我出來的。”
葉忘想了一下，便知道了遊青雲為什麽要這麽做。
上次遊青雲沒有殺葉忘，就是為了等他狀態恢複。葉忘既然還有顧忌，遊青雲便幫他解決。
葉忘忽然就想起蕭葉辰那句“蕭葉辰在哪裏，方宇就在那裏。”
——蕭葉辰難道就是方宇，方宇就是蕭葉辰？
遊青雲也知道了這一點，所以才殺了蕭葉辰。殺了方宇，阿憐暗害嶽鎮山的秘密也就沉入海底。
而放了吳尊對遊青雲而言並無影響，此番一劍橫挑各大門派，仇人本就不會少了五毒教派。
吳尊忽然道：“你可以知道為什麽我約你時，說在第二次相遇的地點？”
葉忘道：“因為你在提醒我，來時不要被人發現。”
吳尊一笑道：“這隻是其中之一。”
葉忘承認，他已經看出吳尊的話外自有弦音。
吳尊繼續道：“他們都以為蕭葉辰在什麽地方，方宇就在什麽地方。”
葉忘還是默認，他甚至親口聽到蕭葉辰說出這句話。
吳尊繼續道：“所以他們都以為蕭葉辰就是方宇，方宇就是蕭葉辰。”
葉忘還是默認，先前那一瞬間，他也這麽想。
吳尊再道：“我與蕭葉辰時常不離彼此。”
葉忘皺了眉頭，忽然道：“所以說你在什麽地方，方宇就在什麽地方？”
吳尊麵含笑意，滿意地點點頭道：“沒錯，我在哪裏，方宇也就在哪裏。”
葉忘驚訝道：“你就是方宇？你才是方宇！”
吳尊道：“我和蕭葉辰都能易容成方宇的樣子，你上次在這裏見了方宇，現在在這裏還是見了方宇。所以說我約你時說的話並沒有錯。”
方宇原來隻是五毒虛擬的一個人，有了一視同仁的神醫方宇，就不會有人去揣測五毒的可怕！
葉忘道：“你是否也知道方宇所了解的秘密？”
吳尊道：“我自然知道他是怎麽死的，給嶽鎮山治病的方宇就是我。”
葉忘大驚。
片刻後，吳尊又道：“蕭葉辰故意露出破綻，讓阿憐等人自以為得逞。”
江湖之人的手段，實在已經讓葉忘感到驚悚之意，良久後，他才終於擠出一句：“你打算怎麽做？”
吳尊侃侃道：“等到阿憐和秦海令等人登上高位，我自然會揭穿他們。”
事情已經有了著落，此時相比擔憂，葉忘心裏更多的是惋惜，賈繡和蕭葉辰等人的惋惜。
吳尊突然道：“不過屆時還需要風堂主的幫忙。”
葉忘道：“什麽事？”
吳尊轉身，目懸遠方，憂思道：“現在江湖中橫出一人……”
葉忘知道那人是誰。
吳尊又道：“那人如你當年一般，突然崛立江湖，一發不可收拾。”一頓，又道，“但是他助紂為虐，與阿憐等人為伍。”
葉忘沉沉道：“我會出手。”
吳尊道：“你答應？”
葉忘道：“我與他本來就必定有一戰。”一頓，補充道，“但是我也沒有辦法擊敗他。”
吳尊道：“你若不能，誰還能！”
葉忘低下頭，竟真的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那日路展和賈繡的一戰，並沒有分出勝負。
路展沒有死，這並不讓葉忘覺得驚訝。他知道路展很快，若是再給一炷香的時間，或許他還能悟出決勝賈繡的辦法——
快！
葉忘認為隻有自己都不能看透其真正身手的人，麵對遊青雲才有一絲勝算。
李陽的武功路數奇特，也可算得一位。
不過用劍的話，葉忘認為隻有路展！
……
路展早已到達邊城。
八方堂被盡誅，嶽林音被李陽和路展救下。
嶽林音清楚知道，自己的仇人不是各名門正派，而是阿憐！
這個可怕的女人毀了她的一生。
這段時間她潛伏在阿憐身旁，有了什麽線索？
沒有線索。
至少李陽和路展，誰也問不出來。
酒桌上。
李陽道：“你在想什麽？”
路展冷冷道：“不用再問，我隻想殺人！”
李陽苦笑，這幾天路展幾乎一直這個狀態，不過二人總得說點什麽，如果不說點廢話，李陽隻怕也要抑鬱了。
“你想殺誰？”
“秦海令算一個。”猶豫，又道，“其實隻要是個惡人，我都可以殺。”
路展的態度堅決，竟然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感覺。
李陽忽然道：“聽說最近江湖中有一個奇人！”
路展冷酷一笑道：“我知道。”
李陽道：“你想不想殺了他？”
路展反問道：“他算不算一個惡人？”
李陽思索著，也說不上來，他也不知道遊青雲算不算一個惡人，也不知道路展是否真的能殺他。
自從邊浩死後，路展就變得沉默寡言，周身都蘊藏殺機。
目前他隻和兩個人說過話，李陽和嶽林音。
嶽林音突然從暗處走了出來。
路展看向她問道：“你來做什麽？”
嶽林音冷冷道：“跟你有什麽關係？”
路展冷笑道：“我實在不了解，你在阿憐身邊潛伏那麽久，究竟獲得了什麽信息。”
嶽林音的臉色並不太好看：“無論我知道什麽，你也幫不上忙。”
路展道：“為什麽？”
嶽林音眼光暗淡，失落道：“因為沒有人能阻止他。”
路展道：“她？為什麽不能阻止？”
嶽林音仿佛知道路展和自己所說的不是一個人，強調道：“他，不是她！”
路展詫異道：“他是誰？”
嶽林音道：“正是李大哥先前說的那人。”
三人沉默，他們都知道無論誰能打敗賈繡和李道然，都不是一般人。
李陽都沒有把握絕對能敵過遊青雲。
沉默間，路展卻已起身站立。
劍在他手中，那不過是一柄鐵器，冰冷的殺意隻在他的一雙眼睛中。他雙瞳漆黑，炯炯發亮。
“你照顧好嶽林音，我去見見他。”
“我不需要你們的照顧。”嶽林音用嬌蠻的口吻說道。
路展沒再說話，已經起身往門外走去。
李陽突然道：“現在就走？”
嶽林音也立即就看向路展，眼中竟有一絲擔憂。
路展道：“現在就去。”
李陽道：“為何不再和我醉一晚？”
路展回眸一笑道：“回來再醉也不遲！”
李陽心中暗自苦澀，同時欽佩於路展的自信和勇氣。
路展眼中看不到絲毫畏懼，他仿佛已經自信自己天下無敵，如同遊青雲一樣。
嶽林音眼中除了擔憂，又生出了一絲仰慕，看著路展離去的背影，她最後露出了一點笑意，仿佛就在看著一個蓋世英雄。
出了門才見得，三人竟住在衣裳店右邊那個不起眼的米鋪
門外看不到裁縫店，也看不到對麵的夢回樓。因為他是從後門出來的。
他們來這裏本就是為了藏住嶽林音。
八方堂覆滅時，路展才知道米店的老板竟然是嶽鎮山手下的忠士。
“你要去哪裏？”
說話的正是米店老板：蕭淩辰。
“去找那個叱吒江湖的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