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波又起:二

一夜過去,先流銘的毒更加深入,臉都已變成了灰色,紫黑色的雙唇連說話都在顫抖。

“為何你知道那張桌子的東西有毒?”

葉忘道:“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他不知道的時候就學狗吃東西,撿別人的剩菜,現在看來這一策略實在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李陽道:“要我說,毒不在菜裏,而在桌上。桌上的漆就是毒!”

要把毒藥溶於漆中倒不是什麽難事兒。五毒派的嗜血玉晶就能溶於漆中,且隻有遇到高溫才會發散。一道道熱乎的菜肴上到桌麵,碟底的溫度就足以激發凝固的嗜血玉晶。

先流銘歎息道:“桌上的毒若是那嗜血玉晶,你們就算把我送回流雲派,我也必死無疑了。”

葉忘道:“當下能救你的人還有三個。”

先流銘仿佛看到了希望,忙問道:“除了方宇,還有誰?”

神醫方宇自然能算,至於另外兩個是誰,李陽也想不到。

葉忘道:“下毒之人!”

下毒之人自然也能解毒,可是蕭葉辰和吳尊既然要下毒,又怎麽可能出手救他?

先流銘道:“風堂主這話倒實在等於沒說。”

葉忘沒有說話,而是進入了一種極度專注的狀態。

快馬疾馳,馬車顛簸如箕。

突然間,奔馬極停,三人皆往前倒去。

李陽扶起先流銘,看向轎外的路展問道:“路兄弟,發生了什麽?”

路展淡淡道:“有個人!”

李陽和葉忘相繼下了馬車。

黑暗的森林中,青煙繚繞,青煙中一個漆黑的身影正在靠來。

路展在進入青煙之前就已停下。

那人戴著黑笠,不見其容,靠近之後,他就扔給葉忘一顆藥丸,同時道:“你,跟我來。”說完他就已回身往青煙中走了去。

路展道:“你是什麽人?”

葉忘拉住他的手,又看了看李陽,對二人說道:“沒事兒,等我回來。”

路展取下腰間的劍遞給葉忘:“這個你拿著。”

葉忘抬起自己的手,一笑道:“不用了。”

他的手已經發腫,掌外側兩塊肉皮外翻,星星點點的血珠間已能看到一點白骨。

這樣的手已經沒有辦法握劍。

李陽道:“把藥給我,我去!”

葉忘毫不遲疑就一口將那顆藥丸吞下,才道:“他如果說了讓你去,我也絕不阻攔,所以你不用擔心。”

——你怎麽敢相信他?

李陽沒有問出來,因為黑衣人走得很快,葉忘也已跟了上去。

葉忘跟在黑衣人身後,忽然問道:“你是吳尊還是蕭葉辰?”

黑衣人猛地抬了一下頭,顯然吃了一驚,反問道:“你怎麽以為我是他們其中一個?”

“我猜的。”

“噢?”

“為什麽你一個人來?”

“我本來就可以是一個人。”

“難道不是因為他被秦海令抓了?”

聽完黑衣人又是一驚,同時也定住了腳步。因為他已經回到了樹林中間,他摘下了黑笠,盤膝坐下。

葉忘皺眉道:“果然是你!”說完也跟著盤膝坐下。

蕭葉辰道:“你怎麽知道吳尊被抓了?”

葉忘道:“猜的。”

蕭葉辰不解道:“有這麽好猜?”

葉忘沒有直接解釋,而是一轉道:“五毒的毒天下第一,但是五毒的毒,方宇卻都能解。”

蕭葉辰道:“沒錯,方宇就是五毒的克星,也可以說方宇就是毒王。”

葉忘道:“但是方宇和五毒非但沒成對手,反倒是最好的朋友。”

蕭葉辰讚同道:“不錯,我們使用毒藥,信奉毒藥,我們卻不求殺人,隻求對毒藥的功效和創新!”

正如此,方宇和五毒才如朋友一樣密切合作。

葉忘道:“秦海令和阿憐現在就想要找到方宇。”

蕭葉辰道:“你怎麽知道?”

葉忘道:“我猜隻有方宇知道,他們是如何害死的嶽鎮山。”

蕭葉辰苦笑道:“你倒是真能猜。”遲疑會一會兒,又坦然道,“沒錯,他們抓了吳尊,脅迫我去找到方宇。”

葉忘道同情的看著蕭葉辰問道:“你找到了嗎?”

蕭葉辰道:“不用找!”

葉忘疑惑道:“為何?”

蕭葉辰:“因為我在哪裏,方宇就在哪裏!”

葉忘挺直腰背,環顧四周,蕭葉辰突然道:“這青煙如此明顯,本就隻是為了防止有人潛來偷聽而已,葉兄弟擔心有人?”

葉忘搖搖頭道:“在下愚鈍,不能理解話中意思。方宇到底在哪裏?”

蕭葉辰笑道:“反正就在我手裏!”遲疑片刻,又補充道:“他隻是被我藏了起來!”

葉忘轉而問道:“他可有告訴你嶽鎮山死亡的真相?”

蕭葉辰沉沉歎了一氣,才道:“他就是被阿憐、秦海令和蕭逸三人害死的!”

葉忘道:“嶽高定呢?”

蕭葉辰道:“他雖然也參與其中,不過隻是作為秦海令的棋子罷了。若論小人,倒保準算得一個。”

葉忘道:“你為什麽不把他們的罪行公之於眾?”

蕭葉辰道:“秦海令和阿憐都在暗中控製八方堂,說了有什麽用?少了嶽高定和蕭逸,對他們影響其實不大。”

葉忘道:“你打算怎麽做?”

蕭葉辰猶豫了一下,突然道:“我要你救出吳尊!你答應救他,我就放你們走!並且事後還把方宇交給你。”

葉忘同樣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好!我答應你。”

蕭葉辰立即就從懷中掏出了三顆藥丸和一個藥瓶,道:“這三顆是過這毒陣用的,這一瓶是給先流銘解毒的。”將藥遞出後,又補充道:“為了不被阿憐識破,接下來我還會設一次毒,不過隻是一些拉肚子的藥罷了。”

葉忘道:“你為何不把拉肚子的解藥也給我?”

蕭葉辰一笑道:“這種東西沒有解藥,要麽便秘要嘛拉出來!”

葉忘也笑了,蕭葉辰又補充道:“不過你這麽聰明是不會中毒的,那幾個人倒是應該長點記性。”

……

時過三更,路過小溪。先流銘已經因為流汗而丟失了太多水分,此時他隻覺得無比饑渴,半個腦袋都已經探出窗外,看著溪流。

過一會兒先流銘收回腦袋,看著葉忘,恭敬地問道:“葉大俠,你說這水…”

葉忘道:“如果這水喝了拉肚子你喝不喝?”

先流銘正猶豫。

李陽突然呼道:“路兄弟!停一下。”

馬車已停了下來。他又看向葉忘,再道:“真的假的?我要喝!”

他的語氣非常堅決,此刻隻要能喝水,還不死!就已經不需要考慮。

一時間,三人都像動物一樣匍匐在溪前,接著用手作瓢,大口喝了起來。

飲水已如飯飽後,三人看起來精神都好了許多,除了永遠悶悶不見樂的葉忘,仔細一想,到現在為止,確實也沒什麽值得他快樂的事情。

時至半夜,四人都已困乏。葉忘坐息之際,林中又傳來不堪入耳的噗聲。

接下來的半天,馬車便是一路走走停停。

日光驅散晨霧時,終於進了豫州城。

出豫州西門,再行最多三個時辰就能到流雲派,街道上的米飯肉香此時就像一條繩,正牽著四人的鼻子。

先流銘坐立時都已搖搖欲墜,仍試探著問道:“葉大俠,這米飯…”他的雙目已有些懵懂。

葉忘終於痛快地說了一聲:“吃!”

蕭葉辰說過,接下來就隻會再遇一次毒,現在遇過了,葉忘也無需再擔憂。

路展、李陽頓時跳下,左顧右盼間,都還不知道是哪家店的可以吃。

先流銘雖也激動,下馬卻緩慢許多,他看起來實在已不像是流雲派的掌門人,隻不過一沒吃過肉的老人罷了。

四人入飯館中,一張八仙桌,卻總是隻有三個人,他們都一邊吃飯一邊跑著茅房。

先流銘回了路展又去,路展回了李陽又去,隻有葉忘一人暢快的喝酒吃肉。

老板娘都懵了,上前詢問道:“是不是我家廚子做的東西不對?”

“很好吃,對極了。”葉忘說話時也抬起頭來,抬頭後他才發現這裏的老板娘竟是一個絕美的少婦。

她的衣服很薄很緊,連腰間稍微一點肥肉都被凸顯出來。

葉忘假意吃飯而低下頭,沒敢再往下看。

老板娘嗬嗬一笑,看了一眼最裏的廚房說道:“廚子是個醜八怪,做的東西倒也好吃。”她一頓,又問道,“你是左撇子?”

葉忘正用左手吃飯,仍回答:“不是。”

老板娘又道:“那你為何用左手吃飯?”她的聲音嬌氣得就像年輕了十歲。

李陽卻突然坐不住了:“因為他右手受傷了。你為何這麽關心他?”

老板娘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並沒有回答,而是一扭身就去了葉忘身旁。這一扭,就連兩腿和小腹的暗線都完美顯現出來。

“你受傷了?我看看。”她看了一眼葉忘的手,眼睛都嚇得發直了,馬上又道,“哎呀,你們是不是去打壞人了?我去幫你拿藥!”說完已轉身。

她的背影也能看出那種奇妙的韻味。

李陽對葉忘說道:“看來這女人喜歡上你了,事情解決,來把她娶了得了。”

路展卻道:“廚子不是她的男人?”

李陽道:“管他是不是,反正那女人喜歡的是葉大哥。”

葉忘道:“我從沒看出來你們也會聊這種事情。”

“何種事情?”先流銘已從茅房回來。

李陽一笑道:“反正是你不感興趣的事情。”話落,立馬一轉道,“來了!”

先流銘順著李陽的眼睛看去,在看到那老板娘時,他臉色頓時就暗了下來。

老板娘走來就熟練地將葉忘的手掌撫起,她的手並不如一般姑娘那麽嫩,不過一點輕繭此時卻更讓人覺得安穩舒適,竟使得酒精洗過傷口時都不再疼痛了。

包紮完傷口,老板娘立刻又看向先流銘,驚喜道:“哎呀!”接著壓低了驚喜的聲音,“這不是流雲派的先掌門?”

她已蹲下身子,雙手正放在先流銘大腿上,兩個眼珠子呈仰望的狀態。

先流銘遲疑了一下,才將她雙手拿開,如果換做其它時候,他大有可能驕傲地說著“正是老夫。”而現在,他已經是個力不從心的老人。

老板娘起身,彎下腰,小聲對眾人說道:“你們如果想找我,晚上就在門口搖搖鈴鐺就行,我最多半個時辰就會開門。”

門口正正就掛著一個鈴鐺!眾人恍然明白了這少婦的意思。

半個時辰一次,她掙錢倒也不含糊。

正是這時,一個健壯的男人在她屁股後麵捏了一把。她回頭時,男人小聲說道:“今天晚上我第一個來!”

老板娘癡癡一笑,說道:“今天?得先問問這桌。”

男人的目光開始打量眾人,看到先流銘時,他立馬就好奇道:“這不是……”

先流銘厲聲打斷:“跟我沒關係!”

老板娘嬌羞一指:“是他…”

男子看向葉忘,葉忘突然道:“跟我有什麽關係?”

老板娘道:“我喜歡你這種英俊冷漠的男人,如果你想要,就讓你第一個…”

男人聞言一把就將那老板娘推倒在地,罵道:“你個臭娘們!有臉嫌棄我?”說完就捏緊拳頭向那老板娘走去。

緊接著隻聽“奪”的一聲,路展手中的劍已刺入木牆,正正就攔在那男人胸前。

男人嚇得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老板娘起身之後,在眼角抹了一下就失落地走回台前,仿佛剛才一切都未發生過,麵對後麵來的客人她依舊熱情招呼,同時宣傳著自己的特殊服務。

幾人沉默,大口吃完飯便離開。

經過一家武器行時,路展突然道:“你們要不要去買一把劍?”

李陽道:“我不用劍。”

他確實到現在為止都隻用一些拳腳功夫或者暗器而已。

先流銘酒足飯飽,說話也敞然許多:“到了流雲派,我每人送你們一把。”

葉忘卻沒有理會,而是徑直走向了武器行,他在擔心著賈峰和楊林,他們又為何替阿憐賣命?為何又還未出手?

店中台麵和牆上的刀劍就有上百種。

先流銘和葉忘卻偏偏一早就看中了一把,而它們並不是一把。

流雲派的星羅劍!風過崖的鷹翅劍!

接過寶劍,二人都在仔細打量,既不覺得它們是贗品,又不敢相信它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