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落網

傷心過後,路展就變得冷淡起來,被冷風砌了一天一夜後的冷淡。

“邊大哥是為了救我而死的。”

“我看出來了。”

“他問我為何殺官兵。我說他們強暴民女,他當時就信了。”路展又自己補充道,“他早已知道我不是壞人,他抓我,正是為了不讓八方堂找我麻煩。”

葉忘已不知道關於邊浩的事情,他還能說什麽。

路展一轉冷酷道:“我要殺了他們!”

葉忘道:“誰?”

路展道:“秦海令、阿憐……所有惡人。”

葉忘對於路展的做法竟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他了解那種痛苦。

時至下午,二人正走在一片森林中。

路展忽然問道:“我們要去哪裏?”

“百裏山莊。”

森林正是百裏山莊外的森林。

過了一會兒又步入峽穀,再一段距離便是瀑布。

那侏儒的迷藥倒是真的厲害,路展二番來到,也對這個地方毫無印象。隻見葉忘到了懸崖前便縱身穿入了對麵瀑布之中,路展待確定葉忘落地之後,也才跟了過去。

瀑布後方是一條寬敞的隧道,葉忘悄立在原地,順著他的眼睛看去,前方正有一位儀表端莊的老人打量著隧道內的石雕。

葉忘走上前道:“先掌門,你為何在這裏?”

先流銘沉聲道:“殺人!”

之前在唐羽和秦海令開始決戰的時候,先流銘就跟了上去,他當然為了防止唐羽失敗,秦海令逃走才追上去的,畢竟先安也是死在秦海令手上。

唐羽已身負重傷,秦海令呢?

葉忘道:“秦海令死了嗎?”

先流銘失望的搖搖頭。

--單辮和光頂出現的時候,他難道沒有出手幫忙?

葉忘隻想,卻沒有問,流雲派一向好麵子,無論怎麽問,也問不出一點黑的。

葉忘又道:“那麽先掌門是來殺誰?”

先流銘麵容有點難堪之色,一時竟答不上來。

葉忘倒是猜想他當時自認打不過單辮、光頂以及秦海令三人,從而沒有出手,不過因為心中愧疚,他還是跟蹤來了這裏。

路展依舊用冷淡的口吻說道:“既然他也不知道,我們就進去看看有什麽可以殺的人!”說到第二句時,他眼中已經有了一股殺氣。

三人走進隧道,走出兩個急轉的隧道口時夕陽照來,先流銘竟然也跟著路展眯了一下眼睛,看來他到現在還未走進來過。

是因為害怕嗎?

無從可知,但是現在他卻走得大搖大擺,這樣走路並不是他的風格,試想葉忘劍術超群,路展武功也不錯,有了他們,還怕什麽。

葉忘領著二人來了上次被捆綁的那個院落,園中的枯葉仍在,實際上根本沒有打掃過,枯樹已經又斷了幾根枝丫落在院中。

院子中還沒見到人影。葉忘往當時阿憐被光頂侏儒帶過來的路口走去。

走過兩步長的石橋,就有一條走廊,走完走廊,就是一座圓形廳堂,大廳對麵有四扇門。

三人接連走到了大廳中間,正是此時,大廳竟然整個陷落下去!而四扇房門已同一時間被打開,四個人影竄出。

葉忘抬頭看去,隻聽一聲轟隆,房頂竟然被那四人設置好的拉索拽落了下來!

緊接著又是“碰”的一聲巨響,葉忘等人所踏的大廳地麵已經落到最底,石板做的地麵裂成幾十塊,上方留下的大坑也已被房頂蓋住。

他們都被關在了地下室中,地下室有一條通道,葉忘正欲過去,就見通道另一邊有人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靠近之後便見得一群人,分別就是阿憐、秦海令以及單辮、光頂,柳妙風卻不在其中。

阿憐用一種挑逗的聲音對葉忘說道:“相公,你終於到了。”她的手指劃過下巴,說完話時在空中張開,露出一種嫵媚的姿態,相比梁詩燕的姿態略顯笨拙,但更顯現得天真單純。

葉忘第一次聽到阿憐用這樣的口吻同自己說話,令人難過的是這才是真正的阿憐。從前她弱小無助的樣子從葉忘腦海中閃起,葉忘很快就氣得顫抖起來。

先流銘接過話來:“小小年紀便不學好,今日老夫就來為民除害。”說完已經舉起劍來。

“且慢!”秦海令打斷,接著道,“先掌門若為民除害先前在驛站為什麽不出手?”

先流銘臉上再浮起那種難堪的神色,臉也因為羞愧而有些發紅,他突然就將劍刺出,似已不想討論話題。

秦海令未動,兩個侏儒倒是替他接了一招,一招之後,先流銘也未在出手,而是既羞愧又憤怒的站在原地。

--他為什麽害怕單辮和光頂?

葉忘依稀記得自己脫困之後,兩個侏儒襲擊他的時候,他自己不過輕鬆動動一隻手就將他們擋了下來,難道他們隱藏了真正的實力?

其實從一開始,葉忘從龍卷風中救走阿憐的時候,阿憐就計劃好了利用他,因為確定了他是風過崖,隻有利用風過崖才能殺了沈月白。

所以上次在百裏山莊,單辮和光頂確實沒有盡全力。

秦海令已經再度開口:“流雲派向來光明磊落,先掌門害怕我說出來,那我便不說好了。”

如此,不說與說了,其實對先流銘而言並無兩樣。

阿憐再看向葉忘,誠懇道:“你真的不願意與我一起?現在許多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

葉忘決然道:“做夢!”

阿憐怨恨的看著葉忘,她打算說點話讓他生氣,故而道:“你知不知道我一路引你到此?”

葉忘聽了卻道:“多此一舉,我總會來的。”

阿憐一笑道:“看來你還是惦記著我。不過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唐羽是我故意放走的,路展也是被我逼到石橋的。”

光頂補充道:“我們追到石橋,知道你會經過那裏,就沒再追擊了。”

阿憐接著道:“隻可惜唐羽傷得太重,沒有跟你們結伴而來。”

單辮補充道:“我們本來打算把你們都引來這裏,再把你們都殺了。”

路展冷笑道:“你們殺得了?”

單辮和光頂齊齊點頭,神態誠懇,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樣子。單辮繼續道:“雖然唐羽沒有來,不過我們已經在醫館把他殺了,現在就差你們了。”

阿憐故意放走唐羽,引葉忘過來,現在葉忘既然來了,自然要殺了唐羽,讓唐羽回了唐門那還得了?

葉忘雙目發慎,一股痛恨和愧疚由心生起。

路展一聲怒喝便已舉劍刺向單辮侏儒,葉忘和先流銘也緊接著加入戰鬥,石室中頓時亂作一團。

打鬥中,阿憐卻並沒有動,她雖在看戲,但是她一動可能就有人死!

葉忘並沒有忘記阿憐的手段,所以他一直在找機會擺脫秦海令的糾纏。

沒過幾招,便等到秦海令轉手阻擊路展,葉忘趁此時,一劍飛快刺向阿憐。阿憐頓時抱住腦袋,側屈著身子,竟似乎毫無還手之力一般,同時大喊:“等一下!”

片刻間的寧靜,阿憐用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葉忘,哀聲道:“我已懷了你的骨肉!”

眾人頓時怔住,連秦海令看起來也並不知情。

葉忘回憶起將受傷的阿憐從百裏山莊帶回邊鎮荒廟的夜晚,他在那時候做了最不該做的事!他本來打算要保護她,所以他才那麽做!沒想到那將成為二人的羈絆。

葉忘的意誌幾乎潰散,沉寂一陣後,忽然就拽起阿憐的手腕,痛苦道:“為什麽!為什麽選我!”

阿憐的手腕被死死握著,手掌都已充血變得青紅,她用力甩開葉忘的手,接著用另一隻手撫按著脹痛的手腕說道:“為什麽?現在有什麽不好!八方堂都已經在我的控製中,我……”

話未說完,葉忘“啪”的一巴掌就打在阿憐的臉上,白嫩的臉色立馬就紅了一片,冷冷的唇角也有一點血液滲了出來。

葉忘接著道:“你為了完成計劃還要殺多少人?”

阿憐沒有說話,隻是不屑地哼哼一笑,沒一會兒又癡癡笑個不停。

笑聲中,突然聽見“樸樸”倒地聲。葉忘連忙回頭看去,頓時也昏昏沉起來,他打了兩個擺子便一手“啪”得撐在牆壁,然後就緩緩坐下。

阿憐此時才開口道:“你以為我能殺你們所有人是開玩笑?”說完一手撫在葉忘的臉上,又溫柔道,“不過我不會殺你,因為你是孩子他爹。”

偏偏這一點她沒有說話,葉忘願意她再多說一百個謊話,也不想接受這是真的,他已不能再想,因為他也暈了過去。

……

唐門,山下。

李陽雖說要保護嶽林音,但也答應過了唐羽要把唐桓的棺材送回唐門。

唐門就在眼前,馬車正往山上趕,但是李陽卻不想上去。

這種事情若是被問起來可得好好解釋一番。

李陽從兜裏掏出來整整三十兩銀子,接著看向車夫,突然道:“兄弟!”

車夫撇過頭來,問道:“李公子有啥吩咐?”

李陽把錢遞了出去,同時道:“這是你從邊城過來的報酬。”

車夫一看眼睛都發了光,咽了咽道:“太多了,李公子。”

他雖然在推辭,但是眼睛來回看了銀子已經不下三次。李陽一笑道:“趕緊收著吧。”待車夫收下銀子,李陽突然就跳下來馬車,‘普’的一聲踩到地上,接著大呼道,“記得幫我把人送到!”

車夫連忙止住馬車回顧,然而李陽已經走遠,速度竟比他的馬兒還快,這三十兩銀子看來倒真不是白拿。

李陽已開始往江南趕去。過來的路上,他就順道打聽了神醫方宇的消息,除了方宇,他還打聽了葉忘。

方宇的消息沒有,倒是得知了葉忘已往江南去。

過了幾乎一整天,李陽終於快馬趕到江南,他吃了麵,便繼續打聽。

最後到了一所浮橋外便沒了消息,浮橋外是一片廣原,廣原盡頭是山林,連人都很少再遇到。

上次在百裏山莊,李陽也中了單辮和光頂的迷藥。但百裏山莊本來就是他的家,他卻知道路怎麽走。

……

葉忘、路展和先流銘已經接連醒來,醒來時,他們已經不在先前的地室中,不過可以確定還是在地下麵。

地牢中有些潮濕,更有些陰暗,路展和葉忘被關在一邊,先流銘被關在對麵,彼此之間,得將腦袋湊到鐵門上才能看清對方。

先流銘在原地打坐,葉忘用手去試探鐵門的鐵柱,一根接著一根。

路展突然“砰”的一拳打在牆上,宣泄著自己的憤怒。

這一聲響剛好也能被守衛聽見,立時就聽見了陳舊木門發出的“咯咯”聲。

不一會兒,阿憐就舉著一根火把,搖著腦袋,大步邁來。

“你們終於醒啦?”

過了一會兒,先流銘才問道:“你為何還不殺了我們?”

阿憐癡癡一笑道:“別著急,隻要我相公同意跟我一起,你們就不用死了?”

先流銘道:“既然是你的相公,為何還得要挾才行?”一轉又冷嘲道,“他本就不要你,你卻臉皮厚得非要用現在這種無恥手段。”

阿憐咬著唇,思索片刻後突然道:“看來你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先流銘撫須道:“我知自己已無路可走,若不是你趁我等昏迷,取走了我們的劍,我現在就可自殺!”

阿憐用殘忍的口吻說道:“不!我來殺,我慢慢殺,一點點殺,最後將你的每塊肉、每根骨頭,一點點的都送到流雲派去。”

“你!……”先流銘大驚失色,一根手指顫抖著指向阿憐,語聲已戛住。

阿憐大喊道:“來人!”

門衛聞令,立即小跑趕來,最後秉拳,半跪在地。

阿憐又問道:“你會切肉嗎?”

門衛點頭道:“會!”

阿憐從腰間掏出了一節迷香,用火把點燃後就丟在了先流銘隔壁的牢房中。

她冷眼看向先流銘:“這種迷香,鼻吸會暈,口入會死。”說完又撇向門衛道,“等會兒把這頭驢給我切了!”

此話不過是說先流銘就是頭倔驢罷了。

“你!……”先流銘大怒,開口之際卻又再度戛然而止,跟這女人還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