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阿憐:二

月光照進房中,照亮了兩雙眼睛。梁詩燕的雙眸依舊柔情似水,路展卻沒有以往那股歡喜。

“阿憐在哪裏?”

“可能……被人抓走了。”梁詩燕明顯有些拘謹,連眼睛也逃避開來,仿佛有什麽話不敢說出來。

路展抓起她的手腕,她立馬就嚇了一跳,路展迫切問道:“被誰抓走了?你在怕什麽?”

哪知這一嚇,梁詩燕就合緊雙唇,眼看就要哭了出來。路展立即將她抱入懷中,輕撫其後背,安慰道:“對不起,是我太著急了,我知道你其實比誰都關心葉大哥。”不一會兒又試探著問道,“是不是那人威脅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梁詩燕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就抬起頭來:“你要殺了他?”

路展道:“不行嗎?”

梁詩燕扭開身子,緩緩起身,幽幽道:“我希望你殺了他,不過你要是失敗了,他一定也不會放過我和阿憐。”

路展也奮起身,道:“你不相信我?”梁詩燕搖搖頭,眉宇間透著一絲擔憂。路展追問道,“那人到底是誰?”

梁詩燕再猶豫片刻才一字字道:“八方堂長老,賈繡。”

路展瞪大了眼睛,激動道:“為什麽又是八方堂長老?”

梁詩燕解釋道:“八方堂三位長老試圖篡奪嶽鎮山的堂主之位,他們抓我嫂子,就是想要脅迫我哥哥替他們殺人。”

路展聽罷,眨眼間忽然道:“這麽說剛才那人……”

梁詩燕立馬接話道:“剛才那人實則是來抓我,因為阿憐找過我,我也知道了他們的秘密。”

梁詩燕既憂又怕,接著就一把將路展撲倒在床,臉頰緊緊貼在他胸膛,憂傷道:“我怕你去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四肢已經扭動起來。

路展也不自覺的將手伸入梁詩燕的後背。

“我不會死的,放心,一但有機會,我絕不會手軟。”他當然不會手軟,有了阿悄,他怎麽舍得死?

路展的衣服已被褪去。梁詩燕的香肩和後背也合成了一段曼妙多姿的弧線,弧邊泛著瑩瑩白光,那是月亮純潔的光露,光露也灑在她白淨的額頭和豔紅的雙唇上。

不一會兒,喘息的紅唇突然就停下,她匆忙起身,未褪盡的衣物也被她提過胸脯,緊緊圍在身上。

路展也將衣服穿回。

梁詩燕突然道:“你不能去!你不能死。”

路展寬慰一笑道:“我不能不救阿憐,不過我不會死的。”

梁詩燕擠眉弄眼,似有百般無奈,內心掙紮一番後,終於道:“好!不過無論用什麽法子,你都要殺了他,偷襲、下毒……什麽都好!”她遲疑一會兒,轉而道:“等你活著回來,我就跟你成親!”

路展立時就展眉歡顏道:“好!太好了!”一頓,激動未散,又問道:“那麽賈繡在哪裏?”

……

黃石道外有一所大宅,左右各兩室,中間是兩室深的大廳,大廳最裏麵有一塊雕蛇的立方大石板,石板為屏障,後是後院,前有一張貂皮大椅座立在五層石級之上,正對大門,兩側也各有一排紅木椅子。

牽絲戲“賈繡”正坐高椅,指縫中若隱若現幾根絲線。大椅左右各佇立的兩名木頭傀儡,傀儡雕刻得細致精美,栩栩如生。在大椅跟前,石級下方有一個木頭籠子,籠子關著的人正是阿憐。

深夜,大門依舊敞開。猛烈的夜風送來一黑衣劍客,劍客由暗走進燈光明亮處,仿佛突然乍現。

賈繡並沒有意外。他與另外兩位長老一樣,年過半百。不過他看起來尤為年輕,俊白麵容,雙目清朗、陰柔,如海麵映星,聲音年輕且沉著:“終於來了。”

路展道:“我是來殺你的。”

賈繡不屑一笑,自顧道:“路法相在哪裏?”

路展道:“我怎麽知道?”

賈繡聞言稍有遲疑,他本以為是葉忘趁婁十一和路法相決鬥時出手暗算了婁十一,接著又去追擊了路法相。正因如此賈繡才抓了阿憐,等葉忘找上門來。故而才問:“你不是葉忘?”

路展摘下麵巾,鏗鏘道:“小爺我叫路展。”說完就拔出劍來。

賈繡側身臥在大椅上,又一笑道:“也行,你也該殺。”

路展握劍向前,賈繡仍然一動未動,左右四個傀儡卻已動了起來,左邊第一個白傀儡一出劍就是一招淩空擊月,直直刺向路展胸膛。路展閃躲之後本想毀掉它的手臂,右邊第一個黑傀儡又是一招鷹擊長空橫來。路展再一躲就跌落倒地。

回神之際,中間兩個紫傀儡手一伸,竟同時發出暗器,閃躲之後,暗器又還藏有一招:爆天星!

路展再側身一躍,一躍之後,就沒再停下,而是一邊翻躲,一邊衝向賈繡。

賈繡見狀也一個起身,躍上高梁,同時以傀儡牽製路展。二人你追我趕,正就像一出“牽絲戲”!

邊浩是一個捕快,雖從不涉足江湖事,卻總愛看戲,他昨日接到秦海令舉報,當初關口的五個官兵是路展所殺。秦海令還清楚告知了路展今夜會來此。

此時邊浩早已在大堂之上掀了一個瓦口看戲。他並非想要做漁翁收利,而是與秦海令有言在先,條件恰恰是邊浩不能插手二人的決鬥。

李陽也是一個愛看戲的人,然而這出戲,他卻並不想看,無奈葉忘拜托他跟蹤路展。葉忘雖相信路展不是壞人,但在梁詩燕的挑唆下,路展卻能做不少壞事。

李陽悄無聲躍上瓦頂,就在邊浩對麵,好在有一棱木梁相隔。黑影一落,邊浩先是心中一震,之後就更覺得有趣起來,畢竟人多才會熱鬧。

殿中,路展終於找到機會一劍砍下了白傀儡的手掌,傀儡沒了劍,竟還能順勢打出一套羅漢拳。

賈繡坐上橫梁,一手肘靠在膝蓋上,譏笑道:“難不成你以為偌大的八方堂沒有你的對手?”

路展趁賈繡大意之際,抄起一張凳子向白傀儡扔去,賈繡牽動不及,白傀儡腦袋被打落,絲線反將賈繡的大臂割破,血液很快就沿手指流出。路展緊接著就一躍淩空,刺向賈繡。兩個紫傀儡使出飛刀阻擊。

飛刀被飛刀擊落!

路展的劍也被煌石擊落。

李陽已破瓦頂而下。

賈繡見狀,將三傀儡攻勢一轉,立即朝向李陽,李陽也使用各派武功迎擊,且無論哪一種武功都比傀儡更勝一籌。見勢不妙,賈繡再就猛地一收,人瞬即坐回貂皮大椅,三個傀儡也撤回左右。

而後賈繡語氣堅肯道:“你們若不放了路法相,休想救走這個女人。”

再觀李陽的語氣就隨和許多:“我不知道路法相在哪裏,也不是來救這個女人。”

賈繡道:“噢?那你來做甚?”

李陽道:“我來救你。”

“有意思。”賈繡抿嘴一笑,又道,“難不成你認為我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他指了路展。

路展也不服氣道:“難不成你以為打得過我?”

李陽看似根本沒有在意二人勝負,隻一本正經對賈繡解釋道:“能殺你的並非路展,也非我。”

賈繡這下就真有點疑惑了,他左顧右盼,同時道:“那還有誰要殺……”顧盼間,仿佛一道霹靂落下,他話語戛止。

因為他忽然想到一個疑點。

路展,李陽和葉忘,他們若真的不知道路法相在哪裏,難道是這個叫阿憐的女子偷襲了路法相和婁十一?如果是這樣,她為了激發八方堂和葉忘的矛盾,肯定故意將路法相的屍體隱藏了起來。

但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阿憐怎麽看也不過一個弱女子。

阿憐的眼中也充滿疑惑。

甚至連路展都暗自道:“這不可能!”

李陽卻繼續對賈繡娓娓道:“如果今天路展殺不了你,她自然會暗算你。”

賈繡道:“她為何要這麽做?”

李陽冷冷一笑,厲聲道:“我問你,嶽鎮山到底怎麽了?”

賈繡突然就有些遲疑:“他……病了。”

李陽眼睛頓時如同電光,再逼問道:“是病了!還是死了!”

賈繡立時雙目圓睜,人也怔住,接下來也沒有怒罵,沒有否認!他的心裏裝著真相,然而在李陽的迫視下已暴露無遺。

李陽轉而問道:“八方堂長老之間是否存在矛盾。”

賈繡搖搖頭,這才道:“八方堂長老與總管和副總管不太合得來。”

李陽道:“如今長老死了兩個,你也差點死了?還有矛盾嗎?”

賈繡恍然大悟,原來兩位總管想要鏟除長老會,控製八方堂!

此時再看阿憐,她嘴角已經有了一絲冷酷的笑意!

路展忽然道:“怎麽可能?阿悄為何利用我?”他又看向李陽,厲聲道,“葉大哥既然想到這一切,為何不告訴我?”

李陽語氣一轉冷冷道:“你信嗎?你為了阿悄,誰都可以不信!”吸一氣,又道,“你殺了官兵,給了秦海令製造文章的機會;你把葉大哥行蹤告訴梁詩燕,給了流雲派、百裏**以及唐門找到他的機會;現在你又殺了八方堂長老,給了梁詩燕和阿憐控製八方堂的機會!”

李陽歇了一氣,路展心也冰冷,不再說話,他還不能接受這一切。

李陽緩緩繼續道:“天下那麽多女子,你為何偏偏喜歡上梁詩燕?。”

路展不答,隻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就轉身步去黑夜中。

邊浩也動身離開。

麵對房頂響起的瓦挫聲,竟都已沒人在意。

籠中忽然襲來探雲針,李陽輕鬆躲過,同時以一枚飛刀回敬,飛刀刺入阿憐的肩膀,阿憐頓時在痛苦的呻吟中萎倒而靠向籠柱

李陽早已算到:計劃敗露,阿憐一定會出手做最後掙紮。

所以他假意走神,實則就等待這一擊。

賈繡已然怔住,當他回過神時,才看向阿憐問道:“你一個女子竟有如此心機,八方堂到底於你何用?”

阿憐苦笑,李陽解釋道:“她本就是為了複仇而生,而且她圖的不止是八方堂。”

阿憐想要利用葉忘鏟除八方堂的絆腳石,鏟除宇文讚。若計劃順利進行,阿憐豈非就坐擁了江湖最大的幫派?

葉忘看穿一切,從而才讓李陽來到此地。

……

葉忘與燕單行呢?

他們已於夜風悲鳴、狂沙猛襲中潛入八方堂,為了防止阿憐與秦海令眼見計劃失敗後有玉石俱焚的打算,他們才來到八方堂,想要救出嶽鎮山的女兒。

從守衛口中得知嶽林音閨房落處後,葉忘與燕單行便打暈了守衛旋即動身深入。

潛入八方堂,繞過守衛,假扮侍衛再混入嶽林音住處。一路竟然沒有遇到較為棘手的阻攔!

總管秦海令和副總管蕭逸去了哪裏?

……

黃石道外。

賈繡已準備殺死阿憐,李陽咬緊牙關,克製自己的衝動。

兩個紫傀儡已出手!飛刀疾向阿憐。

李陽不能阻攔,這本也是葉忘的意思,葉忘做不到眼看阿憐被殺,所以才讓李陽出麵。

一疏忽間,隻聽“鏘鏘”兩聲!

李陽放眼看去!賈繡正滿臉的不可思議,阿憐竟活了下來。擋在牢籠前的赫然竟是秦海令和蕭逸!

賈繡一拍扶手而起,怒斥道:“你們果然是叛徒!”

秦海令麵目已不再含笑,而是完全沉著冷靜:“嶽鎮山已死!何不另立堂主?”

賈繡再怒斥一通:“另立堂主何須殺了趙安世!何須殺了路法相!何須殺了我?”

秦海令道:“因為你們不會接受蕭逸做堂主的!”

賈繡兩腿一軟,再倒入椅中,片刻之後才一聲苦笑道:“果然,你們就是要篡取八方堂。”

阿憐臉上竟露出一股譏笑之意一聲,忽然道:“豈止是八方堂?等葉忘除掉宇文讚和沈月白,百梟堂也是我們的。”

賈繡麵上已無血色,隻是癡癡看向秦海令,用沉痛的口吻質問道:“八方堂獨立邊城有何不好?你為何要將八方堂推向腥風血雨之中?”

秦海令無話,麵上看似也有所苦衷,但他不願說,也不願讓別人看到,故而已低頭去為阿憐解開牢籠。

李陽卻已不再猶豫,忽就以爪襲向秦海令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