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拿第一

2005年9月27日

天氣:風吹得我不用掃院子了。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

簡小執喜歡的《七裏香》被班上男生給侮辱了。

“周傑倫唱的都啥啊,跟舌頭大了蓋住牙齒一樣。”

“不對,我老覺得周傑倫鼻涕沒擤幹淨,說話唱歌甕聲甕氣的,要不咱友情讚助他一箱衛生紙吧。”

“哈哈哈——”

班上男生最近見女生們都瘋狂迷周傑倫,紛紛看不順眼。簡小執的男同桌——沈林——也不例外。

簡小執那個氣啊,就跟沈林打了一架。

簡小執的武力值是從小被姥爺魏國義給培養起來的,而沈林從小學習成績不算拔尖但也不差,一路順遂長大,哪見過簡小執這種渾起來不要命的野蠻架勢,當即連驚訝都來不及,便節節敗退,最後的結果就是沈林被簡小執按在地上打。

姚春霞趕到現場時,看到沈林一臉委屈,再一看簡小執,她的表情比沈林還委屈,說:“我都沒出力呢,你怎麽就這樣兒了。”

姚春霞歎一口氣,腦瓜子疼。

“你倆來我辦公室。其他人在教室自習,不許出聲兒啊,裴樹生坐上麵去監督,誰說話把名字記下來給我。”

戚亮能放任簡小執一個人去辦公室挨訓而自己卻看不到這種精彩場麵嗎?不可能!

等姚春霞和簡小執、沈林一走,他立馬舉手說要上廁所。

裴樹生頭抬起來,看著戚亮,笑著說:“剛上課呢。”

“對啊,下課就十分鍾,拋開預備鈴、上下課鈴就八分鍾,多寶貴啊,怎麽能拿去上廁所!”

裴樹生一噎。

戚亮嘿嘿一樂,一溜煙躥到辦公室外頭,貓在門口,偷摸聽裏麵發生了什麽。

“這麽點小事,也值當你倆打成這樣?”姚春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我沒打……我是被打……”沈林小聲嘀咕。

“少來了,我都沒用力氣,這力道放戚亮身上跟撓癢癢似的。”簡小執在一旁反駁。

辦公室外頭的戚亮認同地點點頭——嗯,確實。他倆每天都打習慣了。

“無論如何,簡小執先動手,明天把你家長叫來。”

結果,簡小執理直氣壯地說:“叫什麽家長,我一個人也打得過。”

“我是這意思嗎?”姚春霞拍了一下桌子。

聲兒響亮,不僅辦公室裏頭的簡小執和沈林,連辦公室外頭偷聽的戚亮都給嚇了一跳,膝蓋因此撞到了地上,發出悶響。

“嘶——”

戚亮齜牙咧嘴站起來,揉著膝蓋,揉到一半發現眼前好像有團陰影。

他一抬頭,發現麵前站著的正是姚春霞。

“怎麽的,剛才不是讓自習嗎?你自習到這兒來了?”

戚亮咽了下口水:“姚老師,我說我上廁所,您信嗎?”

“你覺得呢?”

簡小執和沈林已經回班上了,戚亮也低眉耷臉地往回走,隻不過,他來不及坐下,隻回了座位拿起課本,然後就到教室外邊站著去了。

陳剛上完體育課回來,看見戚亮在教室外邊站著,他湊上去,笑戚亮:“這不是早上還領獎的冠軍嗎?怎麽現在這麽慘?”

戚亮罵一句髒話,一腳踢過去。

陳剛嘻嘻哈哈地躲開。

兩人鬧了一會兒。

“晚上教練請慶功宴,直接去春風大酒店集合啊。”陳剛說。

“不是慶過了嗎?怎麽還慶?”

“上一次是教練自掏腰包,這一次是學校發的獎勵金——你管那麽多呢,有吃的你還不樂意啊?”

“知道了。”

上課預備鈴響了,陳剛是理科班的,在樓上,他拍了一下戚亮的肩:“我走了啊。”

姚春霞抱著一摞聽寫本從走廊盡頭走過來,見著戚亮,腳步停了一下,說:“先進來聽寫。”

戚亮心裏哀號一聲——不如讓我在外邊罰站呢!

全班同學一看姚春霞懷裏的聽寫本,當即哀聲一片。

“啊……”

“怎麽又聽寫啊……”

姚春霞把聽寫本往講台上一摔,班上立馬安靜下來。

姚春霞隔空對英語課代表點點頭,讓她上來發聽寫本兒。

然後,她趁著課代表發本子的時間,繼續念叨:“怎麽了怎麽了!沒提前說聽寫,你們就不能聽寫了?那我也沒提前告訴你們吃飯啊,你們怎麽知道一下課就往食堂衝呢?”

“吃飯這種事用提前告訴嗎?肚子在第三節課開始自動打預備鈴了。”簡小執在底下小聲嘀咕。

“簡小執。”姚春霞眼睛尖,一眼就看到簡小執在那兒抱怨,“來,你上黑板來寫。”

簡小執凝固在座位上。

戚亮本來挺鬱悶,現在一看簡小執那樣,當即就樂了。

“戚亮你也別樂,你也上來,來,寫。”

戚亮也凝固在座位上。

伴隨著戚亮和簡小執沉重的步伐,姚春霞拍拍手:“其他同學把英語書收起來,桌上不要留相關的書或者資料,各自都自覺點兒,騙得了我,騙不了你們自己啊……”

簡小執趁著姚春霞說這段話的時間,小聲跟戚亮商量:“一會兒你寫完了不要擋著,給我看看!”

戚亮正要回話,姚春霞已經轉過身來了。

他千言萬語如鯁在喉,隻好胡亂地點點頭。

“genius.(天才)

“debate.(辯論)

“顯然的,明顯的。

“生物學家——詞性、單詞都寫出來啊,別隻掛個單詞在那兒。”

姚春霞背過身去了!

好機會!

簡小執連忙往戚亮那兒看。

一片空白。

簡小執不可置信地看著戚亮。

戚亮攤攤手:“你剛才讓我別擋著的時候,我就是想跟你說這個。”

簡小執看看自己麵前這一片隻寫了個“gen”和“deb”的黑板,再看看戚亮麵前那一片空白黑板,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像戚亮一樣,不會寫就空著,坦坦****,像她這樣硬憋幾個字母上去,顯得忒辛酸了點兒。

“在上邊聽寫你倆還能說話——”

姚春霞話音沒落地,看著黑板上兩塊觸目驚心的空白,頭一次覺得,原來教室裏的黑板這麽大。

她深呼吸一口氣。

算了。

冷靜。

“好了,就這麽多,把聽寫本從最後一個座位往前傳,英語課代表收一下放講台來。”

簡小執蔫頭耷腦地把粉筆放粉筆槽裏,戚亮也無聲地歎口氣。

“簡小執和戚亮,你倆放學留一下。”姚春霞說。

“老師,我放學有事!”戚亮急了,他還要去春風大酒店吃慶功宴呢。

“什麽事?”

“我們要訓練。”

“少來!”簡小執怎麽可能放過戚亮這個難兄難弟,“姚老師,戚亮他是想放學去吃飯!”

戚亮詫異地看向簡小執。

簡小執揚揚下巴——小樣兒,還想拋下我自己逃?

那會兒陳剛來找他的時候,她正好去接水,聽見了全過程。

“你屬狗啊?”戚亮瞪簡小執。

“好朋友,就是要同生共死。”簡小執微笑著,得體地回答道。

戚亮氣得不行。

姚春霞看著這倆冤家都要給煩死了:“你倆趕緊回座位去。”

當陳剛拎著書包來三班找戚亮的時候,發現他人居然不在,就座位椅背上掛著一孤零零的書包。

“同學,請問戚亮在嗎?”陳剛攔住一人,問道。

“他去姚老師辦公室聽寫了。”

“行吧,謝謝啊。”

陳剛幾步蹦下樓,對著樓底下等著的隊員說:“戚亮學習呢,咱們先走吧。”

“好哦!又能多吃一個人的分量嘍!”

隊員們歡呼。

等聽寫完出了辦公室,外邊天都暗了。

戚亮一臉絕望。

簡小執心情倒是很不錯。

戚亮語氣恨恨地說:“你知道因為你,我錯過了一頓大餐嗎?”

“你不都吃過了嗎?那會兒回來跟我嘚瑟地說你們打完比賽教練就請你們吃了一頓。”

“這回不是又能吃嘛!”

“吃那麽多幹什麽,你知道世界上有種饑餓訓練法嗎?就是——”

戚亮不想聽簡小執囉唆,他把自行車一蹬,自己先走了。

簡小執連忙也坐上車,蹬著自行車去追戚亮。

“你等等我!”

簡小執氣喘籲籲地回到茉莉胡同,戚亮早就到家了,正悶悶不樂地蹲水池子邊刷鞋。

狗脾氣。

簡小執好笑地踢了一下他。

“幹嗎?”戚亮不回頭也知道是誰,沒好氣地問。

“喏。”簡小執把剛在胡同口買的蜂蜜糕湊到戚亮眼前,“大餐我請不起,蜂蜜糕聊表心意。”

“行吧……”

戚亮別別扭扭地接過蜂蜜糕。

簡小執坐在門檻上,腳懸空搭在台階上,手撐在身後,笑嘻嘻地問:“這下不生氣了吧?”

戚亮走到簡小執跟前,把一個蜂蜜糕塞到簡小執嘴裏。

簡小執吃完了想起來:“你剛才手是不是刷鞋呢?”

戚亮樂半天。簡小執翻了個白眼,幼稚。

結果晚飯時,戚亮就被簡小執整回來了。

簡小執對著魏國義表演早上升旗時戚亮孤獨站台上等校長念完領獎名單的樣子,戚亮被臊得滿臉通紅,於是有了那句“簡小執,姚老師今下午跟我說讓我提醒你明兒讓姥爺去學校一趟”。

簡小執臉上的笑一僵。

“戚亮你屬狗啊!”

她蹦起來就要去打戚亮。

魏國義一把按住她。

“來,說說。”

簡小執晚上氣得在日記裏罵了戚亮一整頁狗。

階級矛盾就階級內部解決,怎麽還請外援跨階級鬥爭呢!把姥爺摻和進來,她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戚亮忒不地道!

這回她說什麽也不原諒戚亮了!

果然,《銀魂》裏說的一點沒錯——“昨天的敵人到了今天也還是敵人!”

簡小執生氣了,不理戚亮了。

第二天早上上學,戚亮給帶的包子和糖花卷,她看也不看。

這種叛徒!不值得她的一絲絲餘光!

戚亮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地道,他跟在簡小執後頭賠笑臉。

“我不是被逼急了嘛,一時口不擇言。”

簡小執不理他。

“我錯了,我錯了。再生氣不能餓著自己啊,這是我精心為你挑選的糖花卷,還有包子蒸屜裏最熱乎的倆豬肉蔥包——”

簡小執一尋思,覺得戚亮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

於是,她接過戚亮手裏的早點,吃完了。

戚亮心裏大喜,以為就此兩人算是和好了。

結果,簡小執一抹嘴:“你以為這就能讓我回心轉意嗎?嗬!愚蠢!”

“你先把嘴角的紅糖擦幹淨了再說這話比較硬氣。”

到了學校,簡小執深呼吸一口氣。

來了,見證演技的時候到了。

一整天,簡小執都十分乖巧,早自習姚春霞一進三班教室,就看見簡小執規規矩矩地坐座位上背單詞,聲音響亮,昂首挺胸,坐姿標準。

這爭表現也來得太“臨時”了些。

姚春霞好笑地搖搖頭。

這還沒完,課上簡小執也十分活躍,什麽問題都舉手回答。

“這道題選什麽?”

簡小執噌一下站起來。

“選C!”這題她做過!一模一樣的!

姚春霞閉上眼睛,語氣十分無奈:“這道題選B啊,C剛好是陷阱選項。”

全班同學沒繃住都樂了。

簡小執挺不好意思地坐下,撓撓頭,從抽屜裏翻出練習冊,一看。

搞什麽,答案對錯位了!

她說呢,一模一樣的題還能選錯。

“哪位同學站起來讀一下課文?”

姚春霞話沒落地,簡小執又噌一下站起來。

“老師我來!”

“你坐下。”

戚亮笑得快把早上喝的粥給咳出來。

簡小執這人可太好玩了。

盡管十分不情願,但該來的還是會來。

遠遠地,簡小執就在教室走廊看見魏國義背著手朝這邊走來。

不知道是不是簡小執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隨著魏國義行進的步伐,天兒是越來越暗了。

簡小執正在哀愁呢,背後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嚇了一跳。

她一回頭,見是戚亮,便沒好氣地問:“嚇死我你能得到國家補助是嗎?”

戚亮推著她下樓:“別貧了,趕緊去接姥爺,說幾句好聽的,先哄哄。”

“我才不!活著就是要有尊嚴!頭可斷,血可流,我不可能先低頭!”

也不知道是誰今天一天都在班主任姚春霞麵前卑微地爭表現了。

淨在一些犄角旮旯的地兒爭自尊。毛病。

戚亮翻了個白眼。

見著魏國義,戚亮先笑著喊了一聲:“姥爺!”然後手在背後戳了一下簡小執的腰。

簡小執“嗷”的一聲蹦起來,轉頭看了戚亮一眼,低下頭,手指擰著手指,不情不願極了:“姥爺……”

“回頭再跟你算。”

魏國義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簡小執戰戰兢兢地扯了一下戚亮的校服衣角:“我完了。”

戚亮看了看天兒,又看了看身邊的簡小執。

想了想,他說:“得,我陪你一起等姥爺吧。”

簡小執眼睛亮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姥爺特別喜歡戚亮!

有戚亮在的話,姥爺就不會罵她了!

“好好好!”簡小執欣喜若狂。

她決定原諒戚亮的不厚道行為了!

準確來講,她得感謝戚亮!因為就算戚亮不多說那一句,她還是得告訴姥爺“叫家長”的事,反正也躲不過……

“謝謝你啊。”簡小執看著戚亮,認認真真地說。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泡在水裏的玻璃球,水靈剔透極了。

戚亮莫名其妙地覺得有些慌。

他別開頭,含含糊糊地回:“不用。”

下了幾場雨,冬天轟隆隆地就來了。

簡小執起床越來越困難,魏國義得叫她三回,她才能磨磨蹭蹭地坐起來。

戚亮都順著茉莉胡同跑完二十圈回家裏洗漱了,還聽見隔壁魏國義在中氣十足地吼簡小執起床。

“你還上不上學了?

“簡小執,人家戚亮都跑完早操了,你還在**!

“簡小執你起不起!遲到了又該罰抄了,這回別想著我幫你啊!”

戚亮無奈地搖搖頭。

水龍頭有些凍住了,戚亮喊:“媽,有熱水沒!我淋一下水龍頭!”

“熱水在我手裏啊?你自己不知道去拎啊?”魏芊芊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簡潔凝練有效。

戚亮灰溜溜地蹭到廚房去拎熱水壺。

“別一次性倒完了,隻要有股水能流出來就行,留點熱水一會兒我燙牛奶!”

“知道了!”

與此同時,隔壁院的簡小執也終於放棄掙紮,艱難地起了床,一邊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回魏國義的話:“我不吃燒餅!”

“買都買了!給你裝側兜裏了,趕緊吃!”

茉莉胡同鬧哄哄的一天開始了。

簡小執叼著燒餅走出院門,戚亮已經等在門口了。

“給。”

簡小執把姥爺買的另一份燒餅遞給戚亮,戚亮把燙好的牛奶遞給簡小執。

昨晚上下過雪,道上一層白,兩邊都被人踩結實成了冰,走起來特別滑。

戚亮、簡小執早就對這種路況見怪不怪,腳不離地,一路滑著走。

“可怎麽辦啊,我感覺剛考試完,怎麽又要考了呢?”簡小執歎一口氣。

“上一次是月考,這次是期中考。”說起考試,戚亮也是愁眉苦臉,“可怎麽辦啊。”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歎了一口氣。

每次考試前,體育課就變成了一門時有時無的課,這得取決於別的科目老師有沒有需求。

很明顯,這一天的體育課是沒有的。

下課鈴一響,曆史老師就抱著書來了。

“下節課上曆史啊,咱們把卷子講了。”

“啊……”

班上同學立馬開始歎氣。

“也不是我想上的啊,主要是咱們進度落隔壁四班兩套卷子呢,這都快考試了,收收心啊。”

“是……”

這種狀態延續到了課上。

曆史老師順著選擇題挨個講下去,看班上同學倒的倒,沉默的沉默。他頓了一下,開始提問:“陝西最多的是什麽啊?”

班上同學上一節課剛上完地理,腦子裏嗡嗡作響,悶悶地回答:“煤。”

“啊?”

“煤。”

“文物啊!”曆史老師恨鐵不成鋼地拍拍講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一下子就樂了,氣氛活躍了不少。

簡小執這周座位正好在暖氣片旁邊,溫暖舒適,差點兒睡著,被這一片笑聲驚醒。

她問同桌沈林:“怎麽了?怎麽了?”

沈林笑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話都講不出一句完整的。

簡小執著急得不行,這種周圍人都知道的笑話,自己卻置身事外的感覺讓她十分孤獨。

“別笑了,快說啊!”

等沈林磕磕絆絆地把事複述完,簡小執也是挺無奈地沉默了三秒。

這種有關知識點的笑話,她總是笑不出來。

她都要哭了。

果然,期中考,兩個學渣又一次被虐得體無完膚。

這就算了,關鍵是這回老師們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壞毛病,讓大家回家把錯題重新講一遍給家長聽,完事後家長得簽字。

戚亮尋思拿著卷子回家就已經是在挑戰極限了,還講題,還簽字,這跟拿屁股湊過去讓魏芊芊打有什麽區別。

簡小執也覺得不行,她主要是沒聽懂老師講的是啥。

老師說:“這道題就不用講了,拿公式套一下就行。”

簡小執在下麵聽得都懷疑起聽力和理解能力了。

為什麽不用講?

什麽公式?

怎麽套?

這都什麽啊?

她都能預料到她要是重複著老師的話跟魏國義講一遍,魏國義也能是這仨問題朝她丟過來。

幸虧簡小執最近跟著張驥合爺爺學雕刻有點模子了。

她就自己仿著魏國義的簽名給做了個章。

戚亮一看。

哎,可以啊!

他也讓簡小執給他來一個。

簡小執看了戚亮一眼。

沉思片刻,她輕啟朱唇,說道:“三百。”

“多少?”

“三百五。”

“你剛才不還說三百嗎?”

“所以你不是聽見了嗎?”

戚亮氣樂了:“簡小執,你可真行。”

“我每天都喝旺仔牛奶,我不行誰行?”簡小執搖頭晃腦,學著廣告腔調說話。

“有能耐你別落我手裏。”戚亮咬咬牙。

簡小執比了個鬼臉,開開心心地哼著歌走了。

走到一半,被姚春霞叫住:“簡小執,你過來一下。”

“啊?”

簡小執腦子裏迅速過一遍自己最近有沒有犯什麽事——沒有啊!最近自己遵紀守法乖巧得不行啊!

她滿腦袋問號地走過去。

姚春霞說:“這次考試,凡是和狀語從句相關的題,你全寫錯了。”

姚春霞打開抽屜,從裏麵翻出一張卷子。

“這是專門的‘狀語從句’專題卷,你拿回去寫,明天給我。”

簡小執五雷轟頂。

這怎麽又多一張卷子啊?

“都是選擇題,寫起來很快的。”姚春霞指了指杯子,“幫我接杯水來。”

“好。”簡小執愣愣的,沒反應過來姚春霞這是要幹什麽,乖乖去接了杯水過來,雙手遞給姚春霞。

緊接著,姚春霞就把狀語從句的知識點、考點重新給簡小執講了一遍。

“看起來複雜,其實曆年來考試考的點就這麽幾個。”姚春霞喝了一口水,“你回去把這張卷子一做,立馬就有感覺了。”

簡小執抿著嘴,心裏千言萬語。

“謝謝姚老師!”

姚春霞笑了笑,擺了擺手:“得,趕緊回去吧。外邊天黑路滑,你小心點兒。”

簡小執點點頭。

她覺得鼻子有些酸。

今晚上回去一定要重新做人!要好好學習!要把作業全部自己完成!這次期中考算是敗了!下一次月考看我榮耀歸來!

簡小執一邊鬥誌滿滿,一邊謹慎小心地往前走。

她夜晚視覺一般,現在冬天天黑得早,其實姚春霞沒留她多久,但外邊天兒已經全黑了。當下她就跟半個瞎子似的,走路上生怕摔跤,就這樣戰戰兢兢地到了車站。

她鬆了一口氣。

接下來等車就好了。

簡小執跟平常一樣打算靠著廣告牌等車,一看左邊的靠滿了,右邊的還空著,她就順理成章去了右邊,一靠——

是空的!廣告牌是個光架子!難怪沒人靠!

簡小執當眾表演一句流暢的髒話和一個完美的下腰身體折疊。

這還不是最糟的,簡小執打算直起身子,卻發現起不來。

腰痛。

不是吧!我簡小執年紀輕輕腰斷了?

簡小執手伸在半空撲騰,掙紮。

那一刻,她心裏盛滿了絕望困頓。

這時候,後腰突然覆上一隻溫暖的手。

簡小執轉頭。

是戚亮。

“你還沒走?”

“乒乓球隊訓練。”戚亮頓了一下,挑眉,問簡小執,“你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簡小執嘿嘿一樂,連忙感激涕零:“哇!沒有木頭支不起房子,沒有鄰居過不好日子!鄰居好!無價寶!”

戚亮笑嗬嗬地說:“想讓我扶你起來啊?”

“嗯嗯嗯!”

“刻名字這事打個折唄。”

“打什麽折!救腰之恩,免費!”

戚亮把簡小執扶起來了。

簡小執揉揉腰:“刻名字免費,但是手工費得付一下。”

“你信不信我再讓你躺下去?”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開個小小的玩笑啦!”

公交車來了,兩人上車。

隻有一個空位置了,戚亮讓簡小執去坐,簡小執說腰痛,站會兒。

“那行。”戚亮今天練習也很累,於是不客氣地坐下了。

他坐下之後,看簡小執在旁邊站著,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想起來早上魏芊芊裝的牛奶還沒喝,於是,他把牛奶從書包裏掏出來:“餓了嗎?”

簡小執不餓,但是有吃的她怎麽能放過。

“餓了。”

把牛奶給了簡小執之後,戚亮心裏舒服不少,總算沒有自己欺負她的感覺了,於是心安理得地坐著,欣賞窗外一閃而過的冬日街景。

其實看不太清楚,天黑,路燈照亮的隻有一小部分,殘雪一堆堆,路人們也都捂得嚴嚴實實,下雪時候的城市特別美,但是雪化時候的城市就顯得又髒又亂。

戚亮正在尋思晚上回去吃什麽。

公交車司機突然來了一個急刹車。

慣性之下,簡小執的手不自覺地用勁兒,手裏的牛奶完完整整地擠戚亮頭上了,一滴沒落地,全在戚亮頭上,然後滑到了脖子裏。

戚亮一臉無語。

“對不起!”

簡小執手忙腳亂地要去拿紙巾擦拭,結果翻遍口袋也沒摸著一張。

她正慌亂手足無措之時,旁邊伸出一隻好看的手。

是裴樹生。

“給,紙。”

簡小執兩眼開始冒泡泡。

“嗯嗯,好的,謝謝。”

聲音那叫一個甜。

頭頂牛奶的戚亮:“我呢?”

“喏,紙,你自己擦。”

簡小執把紙給了戚亮,與此同時,眼睛不離裴樹生,看著裴樹生完美流暢的下頜線。

斯文。

幹淨。

還戴著眼鏡呢。

身上還隨身帶紙呢。

哇。

簡小執嘴角帶著傻笑:“裴……裴同學也在啊。”

戚亮翻了個白眼。

裴樹生笑容不變:“嗯,剛補完課。你叫我樹生就好。”

“你的名字好好聽啊。”簡小執繼續傻笑。

“小執你的名字也好聽哦。”裴樹生笑著說,“感覺很可愛。”

於是,直到下車,直到回到茉莉胡同,直到兩人快各進各門,簡小執臉上都掛著**漾的笑容。

戚亮一路翻白眼快把自己眼球翻折過去。

裴樹生這人說話也太假了吧?那是什麽鬼腔調啊!還“哦”,大老爺們兒誰用這語氣詞?

簡小執也是腦子有問題,這麽假惺惺的話都聽不出來,還樂呢,還樂這麽久!

戚亮撇撇嘴。

他實在氣不過,拉過還在笑著的簡小執:“你知道嗎,我不喜歡我的粉絲朝三暮四。”

簡小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我明天跟你粉絲團報備一下?”

“我說你!你!”

“說我幹嗎?我又不是你粉絲。”

戚亮五雷轟頂。

簡小執才不管那麽多呢。

她拍拍戚亮的肩:“你在做什麽夢呢,居然以為我是你粉絲?趕緊回去吃飯吧,一會兒魏嬸該急了。”說完,哼著歌進院門了。

她掀開門簾,見魏國義正彎著腰看桌上什麽東西。

“姥爺,您幹嗎呢?”

“咱家這蟈蟈,上次脫殼的時候背上沒脫好,算起來也是有點小殘疾。這又快脫了,我怕它挺不過去啊。”

“啊!”

簡小執放下書包,也湊過去看。

這蟈蟈頭大,身條好,肚子也漂亮,魏國義寶貝得不行。

“所以一開始您買脫好的蟈蟈不得了嗎,非得買回來自己看著。這下心疼了吧?”

魏國義歎口氣。

要不是不可能,他恨不得自己能親手幫蟈蟈。

“姥爺,您得學會放手,讓它自己長大。疼了也是必須得疼,您除了在外邊兒看著沒別的招兒。”簡小執癱倒在沙發上,掰開一塊凍柿子,一邊吃,一邊煞有介事地說。

魏國義回過頭,手背在身後:“飯菜在鍋裏燜著呢,先吃飯去!”

趕著簡小執去了廚房,魏國義收起桌上她吃了一半的凍柿子,一邊嘴裏念叨:“一回來就吃冰的,一會兒半夜又該鬧肚子,啥時候才能長大……”

吃完了飯,簡小執深呼吸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認真學習的時刻了!

她拉開書包拉鏈,從裏麵找出作業和姚春霞給的卷子。

尤其是那張卷子,她的手在上麵摩挲幾下,珍重地展開。

她發現姚春霞在上麵拿鉛筆寫了一行字:知道最近你學習挺用功,暫時沒有成績也不要灰心,要堅持下去,學習的效果得用時間來檢驗。

簡小執眼眶一下就熱了。

這還有什麽理由不好好學習!

那天晚上,簡小執奮戰到了半夜。

魏國義都睡了一覺了,起來一看簡小執屋裏燈還亮著的。

“幹嗎呢,還不睡?”

“學習呢!”

“明天白天再學!現在先睡覺去!”

“不行!今晚上不學完我誓不為人!”

“白天不努力,晚上幹著急,什麽毛病……”

魏國義搖搖頭,背過手,回自己屋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走出來,去廚房炒了盤蛋炒飯,燒水,燙了盒牛奶。

他走到簡小執門前,敲了敲門。

“先吃點兒,吃完再學。”

沒動靜。

魏國義打開門,簡小執趴在桌上睡著了。

剛才不還“不學完誓不為人”嗎?

魏國義氣樂了,食指點了點簡小執的額頭,有些冰。

魏國義把簡小執抱到**去,給她蓋好被子。

都這樣了還不醒,跟豬一樣。

魏國義摸了摸暖氣片,還挺熱的。他關上門,原樣端著蛋炒飯和牛奶回了廚房,把蛋炒飯放進冰箱。牛奶都燙過了,不得已,他自己把牛奶給喝了。

這祖宗,她學個習,自己累得夠嗆。

魏國義搖搖頭,背著手,回自己房間繼續睡覺。

“咱班裏今天新轉來一同學啊,是我以前班上的,班裏可能有同學認識——段多多,來,跟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簡小執瞪大雙眼。

還以為那時候分科之後就是永別,沒想到又重逢了!

這人瞞得也太好了,一點兒風沒給她透!

簡小執向段多多激動地招手。

段多多好歹在講台上,顧及著自己的形象,強忍激動,手捏著校服衣擺,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段多多。段是段落句子的段,多多就是那個多多。以後咱都是同學了,有事吱聲,能幫的我肯定幫。”

姚春霞看了一眼此時此刻都快站起來歡呼的簡小執,再次確定自己把段多多的位置安排在簡小執的對角線是個正確的決定。

“得,你坐戚亮旁邊那位置去吧。”

下課鈴聲都沒有完全落地,簡小執就竄到段多多那兒去了,先來了個**的擁抱。

“姐妹!你這不是選理科了嗎,怎麽又來文科了?”

“這次期中考,讓我徹底明白,理科班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我錯了,別人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這還沒走天下呢,先被數理化打趴下。”段多多心有餘悸。

“我懂我懂!我懂這種感受!”簡小執拍桌子表示讚同。

戚亮接完水回來,看簡小執坐在他位置上跟段多多敘舊。

“我這中途轉文科班的,除了姚老師誰也不要我。我爸都做好準備給姚老師塞紅包了,結果她提前就說:不搞那一套,段多多本來就是我學生。我爸都被她的師德光輝給照耀到了。”

“對,我最近也發現了,姚老師其實人挺好。”簡小執想起姚春霞給她的英語卷子。

“姚老師說下午放學之後先別走,留下來做張卷子先。”戚亮把杯子放在桌上,對著簡小執和段多多說道。

“姚老師哪兒都好,就是愛拖堂,動不動就考試。”簡小執趴在桌子上,生無可戀。

她扭頭一看,發現戚亮挺逍遙自在的。

她納悶地問:“怎麽的,你這是胸有成竹?”

戚亮邪魅一笑。

“今天下午乒乓球隊要訓練,我不用參加考試。”

簡小執愣了半秒,然後就開始鬼叫:“不公平!憑什麽!運動健兒也得注重文化修養啊!”

年級主任正好巡視,走過三班走廊,聽到簡小執的鬼叫聲。

他伸出個腦袋:“教室是學習的地方!喧嘩吵鬧去菜市場去!”

簡小執腦袋一縮。

年級主任一眼就看到她:“簡小執,又是你!”

段多多和戚亮悶著偷樂。

“還有戚亮是不是!我就知道!每回哪兒鬧準有你倆!”

戚亮不樂了。

他冤得不行,小聲嘀咕:“我可啥也沒說……”

下午放學之後,還真如戚亮所說,姚春霞抱著一摞卷子就來了。

“要上廁所的快去,回來之後咱們做個小測試——來,裴樹生發一下卷子。”

班裏一片唉聲歎氣。

簡小執早知道了,現下她平靜了不少,於是專心欣賞裴樹生低頭數卷子的斯文模樣。

真好看呀。

這不就是小說裏走出來的人物嗎?

溫柔、白淨,有文化。

簡小執嘿嘿樂。

考完試之後,段多多拉著簡小執往體育場走。

“幹嗎啊?我得快點兒回去。”簡小執不太願意出去。

“你回去幹嗎?你又不寫作業。”

“誰說我不寫了,你怎麽造謠呢。”簡小執一邊說一邊給自己戴手套,“我家裏養的蟈蟈該第七次脫殼了,我得回去看著點兒。”

“你還能幫著脫啊?”

“我能中途在它沒體力的時候,喂個胡蘿卜。”

“哎呀,不行,今天你必須陪我去看戚亮!”段多多拽著簡小執的手,不讓她走。

“不是,為什麽啊?你想看戚亮,你看就行了唄,拉上我幹嗎啊?我每天都見他,要煩死了。”

“你不是跟戚亮關係好嗎,我跟著你一起去的話,顯得我有麵兒。單我一個人去,我跟戚亮一點都不熟,跟別的女同學都沒什麽差別。”

簡小執歎一口氣,到底沒賴過段多多,一起去了訓練場。

訓練場上人山人海的。

“拉倒吧,咱又不是重點高中,就指著乒乓球隊爭麵子呢。這回又拿了第一,市裏有記者來采訪。”

簡小執恍然大悟:“難怪你今兒非得來。噢——難怪!我說呢!戚亮今天比誰都先知道要考試!他先去找姚老師請了假!”

段多多沒管這些,她推著簡小執:“快,快,往前衝。”

簡小執都沒反應過來,就這麽一路被段多多給推到了人群最前麵。

戚亮正在回答記者問題,一看簡小執來了,特別自然地對她招了招手。

段多多見了這個招手,還以為戚亮找簡小執有事,立馬拉著簡小執就去了。

戚亮一臉蒙:“幹嗎啊?”

簡小執也一臉蒙,她回頭看段多多。

段多多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剛才誤會了,也挺尷尬。

記者朋友也蒙了,她把話筒往簡小執的方向偏了一下,看樣子是打算隨機應變,來訪問訪問這倆突然衝進場的女生。

這還得了!

簡小執連忙把自己手裏的水雙手送到戚亮麵前,裝作小粉絲的樣子:“學長!請您喝水!”

戚亮沒料到簡小執來這一出,嘴角已經開始上揚要笑場了。簡小執對著戚亮拚命使眼色,讓他配合自己。

戚亮憋著笑,接過簡小執手裏的水。

簡小執還在那兒演:“哇!學長喝了我的水,我好快樂喲!”說完拉著段多多就溜。

段多多已經笑得快抽過去了。簡小執拍拍胸脯:“幸虧平時我愛看電視,旺仔牛奶廣告信手拈來,不然剛才我可真是下不來台。”

戚亮看著簡小執匆忙逃竄的背影,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記者覺得整個采訪過程都十分僵硬,戚亮一直不太自在,也就這個冒冒失失的女生出現的時候他自然了一點。攝影師也有同感,與此同時,他手指也下意識按了快門,留下了這一個瞬間:戚亮嘴角含著笑,盯著遠方,眼神明亮,目光溫柔。

後來報紙選了這張照片作為封麵,標題是“天才乒乓球少年戚亮:確定了目標,那就奔著它努力”。

這張戚亮看著簡小執笑的照片,被很多女孩剪下來,貼在自己的筆記本上。

簡小執這邊回到家之後,看見自己院裏多了個乒乓球台。

她覺得頭都大了——怎麽哪兒哪兒都是。

“這是幹嗎啊,備戰奧運也忒早了一點兒吧?”簡小執問。

“還說呢,能不能跟戚亮學學,人家這回比賽又得了第一。”魏國義說。

“我走文化路線的。”

“你文化倒數第二,一人之上萬人之下。”

簡小執啞口無言。

“所以說為什麽非得讓我讀高中呢?我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你早點讓我出去工作不成嗎?”

“少找借口,高中都不讀,你還想幹嗎?出去撿垃圾都不認識字兒。”

簡小執氣得不行。

她之前沒安心學過,所以考得不行,她認了。

現在她認真學了,還是不行,姚春霞單獨給她的那套卷子,兩麵的選擇題,她就做對了7道,閱卷的時候,她都不敢看姚春霞的臉色——她都來不及確認自己到底難不難過,最先想的就是自己肯定讓姚春霞失望了。

不是學習的料,努力了成績卻還是這麽差,她就搞不懂為什麽姥爺非得執著於讓她讀書,明明高中沒考上,都硬出錢把她塞進了現在這個學校。

爺孫倆陷入冷戰。

簡小執天天跑戚亮家蹭飯,魏國義就每天去冰湖上溜冰,老頭兒們笑他說照這麽滑下去,冰刀都快磨平了。

最後還是戚亮一句話點醒簡小執:“可能是姥爺不想讓你那麽早離開家,想讓你多陪陪他。”

簡小執一下子就沒理了。

魏芊芊也跟著搭茬兒。

“是啊,我現在都不樂意戚亮出去,比賽還好,要是有點別的事,再被坑幾下……何必呢,現在還這麽小,能在學校裏多待一點時間是一點啊。再說了,大家都讀過高中,要是就我兒子沒讀過——老怕他以後怨我。”

簡小執撇撇嘴。

行吧。

下午,簡小執去菜市場買了好些菜,又買了袋火鍋底料。

簡小執在魏芊芊的幫助下做了頓火鍋。

魏國義老遠在胡同口看見自己家院裏燈是亮著的,想著那丫頭總算服軟了,這才哼一聲,別扭地回家。

他一推開門,滿院子的火鍋香氣。

簡小執由戚亮推著,送到魏國義麵前。

“姥爺,大冬天的,咱們吃個火鍋。”簡小執別扭地轉過頭,哼哼唧唧地說。

“吃什麽火鍋,該喝羊肉湯。”魏國義也別扭,轉過頭,哼哼唧唧地說。

簡小執一聽這話,怒火噌一下就起來了。

“那別吃!”

“不吃就不吃!”

魏國義轉身就走。

戚亮連忙一手拉住魏國義,一手拽著簡小執,無奈極了:“都知道對方不是話裏那意思,較個什麽勁兒呢。”

魏芊芊從廚房出來,看這“三足鼎立”的架勢,頭都疼了。

“大冬天站風裏不冷啊,趕緊進屋吃飯!”

熱氣騰騰的火鍋,煙霧在上空氤氳著。

戚亮胳膊肘推了一下簡小執。

簡小執看向戚亮,最後一遍用眼神問:“確定嗎?”

“快點!”戚亮也用眼神回答。

簡小執聳聳鼻子。

行吧!

她站起來,夾了片毛肚,放到魏國義碗裏。

魏國義抬頭看她。

簡小執抿著嘴,頓了一下,小聲說:“姥爺,吃片毛肚。”

戚亮都快被簡小執給氣死!

毛肚那麽難嚼!姥爺能吃才有鬼!

結果一看魏國義,他笑得臉都快爛了。

那片毛肚確實難嚼,但魏國義還是笑著吃下去了。

他也站起來,給魏國義夾了塊豆腐。

“姥爺,吃塊豆腐。”

“好,好,好!”

“姥爺,誰才是您親生的啊?我給您夾菜的時候您怎麽不連說三個好呢?偏心被我看見了啊!”

“哈哈哈……”

冬夜寒涼,可屋裏卻暖烘烘的。

補充日記——

2005年9月27日

天氣:風吹得我不用掃院子了。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戚亮是狗。

……

戚亮其實挺好的。會唱周傑倫的新歌哄我,在公交車上我站著他還於心不忍,給我牛奶。我把牛奶擠他頭上了也不生氣。最重要的是,我跟姥爺吵架,他能勸和。

“都知道對方不是話裏那意思,較個什麽勁兒呢。”

這話說得太好了。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