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密林遇險
青山百裏，密林環繞，一處狹窄的洞穴，身著藍衣的少年卻在此刻經曆著旁人無法想象的痛楚。
他的衣服似乎被淩厲的刀割過，露出精致細密的纖維布料，點點殷紅在胸口、背部、腿上暈了出來，噗呲的血花聲接連不斷。
顧時韞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落下，發自骨子裏的疼痛讓他不時嚶嚀兩聲，剩下的驚呼都被他咽在肚子裏。
不能叫！
密林深處，誰知道會有什麽東西會被吸引。
至於為何不選擇更安全的地方引氣入體？因為沒得選擇。
五靈根修煉凶險，龐大又雜亂的筋脈就是一團密密麻麻的線，隻要靈力不得通暢，隨時都有爆破的風險。現在他用力扛下來，是以隻濺起一團團小血花，若是最後不成功，方圓十裏可能都得遭殃。
顧時韞閉著眼，細細回想家主顧天告訴過自己的修煉法門。
“靜心凝神，捕捉到靜脈中跳動的靈氣，細細感受引導，直至平緩後納入丹田。”
顧時韞照做，找到在身體中肆意逃竄的靈氣。這靈氣全由老大夫所贈的靈參提供，一部分被他吸收用來修補破損的身體，維持住一條命。而另一部分，則凝聚成精純的靈氣，在身體裏橫衝直撞，似乎要找到一個突破口。
而顧氏韞要做的，就是引導這部分靈氣入丹田，以此衝擊閉塞的五零根。
這一步難在對心神的控製，必須極度專注，不能有絲毫分心。
那團明亮又熾熱的靈氣此時正以緩慢的速度向前挪動著，越是靠近丹田，靈根便越是不安分，拚命扭動想要撲上去。靈氣似乎也被吸引，驟然加快速度，雙向吸引惹來的疼痛，逼得顧時韞嘔出一大口血。
不行！慢一點！
顧時韞重重的呼氣，丹田處用力，逼得靈氣放緩了速度。
近了！不到一寸了！
就在這時，密林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媽呀，有狼！仙人哥哥救我！”
“噗——”
這叫聲突如其來，直接惹亂了靈氣運轉，靈氣不由控製地撞了上去，巨大的疼痛快要將他整個人撕裂。
顧時韞再也控製不了，幾乎是整個人都趴在地上，鮮血從他耳朵、眼睛裏流出來，整個人都成了血人。
聲音的主人，也就是小乞丐啾啾，從不遠處跑來，邊跑邊哭。
“仙人哥哥，外麵有好多狼，都朝我們過來了！嗚嗚嗚嗚，仙人哥哥你怎麽了？”
啾啾看到倒在血泊裏的顧時韞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把他扶了起來。
就在一刻鍾前，他眼尖地看到樹林中出現了好幾雙綠色的眼睛。
起初，啾啾以為這是常年漂浮在這裏的鬼火，並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後來綠色眼睛越來越多，並且離他越來越近，啾啾才驚覺這根本不是什麽鬼火，而是真實存在的狼群！
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啾啾知道了這群狼肯定盯了他們許久，隨時準備捕食。
這下子完蛋了，自己得趕緊報信！
啾啾冒冒失失衝了進來，不曾想正好打斷顧時韞運氣，導致他癱倒在地，被迫承受呼嘯而來的靈脈衝擊之痛。
顧時韞蒼白著臉，微微擺了擺手。
“山洞。”
他翕動著嘴唇，吐出來的字節細弱蚊吟。
“什麽？”啾啾待了片刻，反應過來顧時韞在說什麽，把他輕輕放下，撒著腳丫跑到了洞穴深處。
洞口狹小，基本放不了什麽東西。啾啾四下打量，終於在一顆大石頭旁邊發現了一些不起眼的小東西。
這是什麽？看樣子是一些鬆針、鬆脂，唔，還有一些枯樹枝、樹絨什麽的。
仙人哥哥想幹嘛？啾啾疑惑了，他常年流浪，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可燃物。
難不成仙人哥哥想在這裏生火，然後嚇退狼群？
怎麽可能！那可是狼群，怎麽會因為一小簇篝火就被嚇退？
啾啾撓了撓腦袋，想不通便幹脆不想。他將這些東西都抱了起來，跑到了顧時韞麵前。
顧時韞仍舊忍受著靈氣衝擊筋脈之痛，根本無力再進行其它動作。他顫顫巍巍抬起手，指了指那堆小玩意兒，又抬眼看啾啾，手中比如一個點火的動作。
還真的要點火啊！
啾啾垮了一張臉，從口袋裏翻出打火石來。作為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小乞丐，這些生活工具可是他的**，自然要時時刻刻都帶在身上。
他半蹲在地上，將樹絨、鬆脂和小樹枝搭成一個小塔，開始摩擦起打火石來。
完了完了，修仙沒個蹤影，連命都得交代在這兒來。
啾啾認命地想。
打火石擦出火花，點燃了絨毛，微弱的火光升起時，伺機而動的狼群終於有了動作。
隻聽“嗷嗚——”一聲長嘯，數十條矯健的身影從林中飛躍而起，朝著洞口處的兩人撲來。
啾啾害怕地閉上了眼，然而設想中被撕開的劇痛並未襲來。溫熱的血液噴射在臉上，空氣中傳來狼的嗚咽。
他試探地睜開眼睛，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顧時韞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擋在小乞丐身前。
那團剛被點燃的微弱火焰已經竄得老高，像一頭火紅色獅子吞吐煙霧。顧時韞就這麽站在火焰麵前，手掌朝前打出，一股又一股氣浪自掌心噴湧，澆灌在火焰上，便再次卷起一灘火舌。在源源不斷的烈火攻勢下，奔襲的狼群終於敗下陣來，除卻被燒成焦炭的狼屍，剩下的都夾了尾巴逃走。
眼看著狼群散去，啾啾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
而另一邊的顧時韞卻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直接癱倒在地上。
就在前一秒鍾，顧時韞終於忍受了靈力的脹痛，成功完成了引氣入體。五靈根的劣勢瞬間顯現，龐大的靈氣隻有一小部分被靈根吸收，剩下的一部分則如同泄了閥門的洪水，從他的每個毛孔滲透出去。
電石火光間，顧時韞靈機一動，調用靜脈內為數不多的靈力，來了最後一次牽引。即將散去的靈氣悉數被吸引到手掌，朝著火光的方向打出，瞬間為火焰添加了能量，形成了潑天的烈火，在燒死幾隻撲麵的惡狼後，還形成了久久不滅的火勢，喝退了餘下的狼群。
可顧時韞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林子太大，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虎視眈眈的生物會是什麽。
引氣入體還是有風險的，靈氣快速消失令他渾身無力，如果不盡快打坐吸收靈氣，怕是不用其它生物到來，自己便會力竭而死。
所以顧時韞一刻不敢耽擱，當即立地打坐，拚命吸收著空氣中微薄的靈氣。
此前不忘囑咐小乞丐：“守著，有東西過來立刻叫我！”
隨後，他手指捏出法訣，合了雙眼，靜心凝氣。
啾啾得了令，立馬機靈地跳起來，四處勘察 ，還不忘將地上的火堆再次歸攏好，以便下次使用。
然而遁去的狼群並未走遠，一頭渾身漆黑的狼王自密林最深處蹣跚而來，它擁有著綠光瑩瑩的眼睛，身形遠大於普通狼，像一座會移動的小山，一步一步，越來越靠近。
——
星光酒店，包廂內部。
路漾斜靠在沙發上，懷裏摟著一個身著白色紗裙，燙著羊羔卷兒的女孩。女孩臉上畫著淡妝，頭上別著小皇冠，看起來就像高貴精致的洋娃娃。
洋娃娃乖巧依偎在路漾懷裏，抬起小鹿般水靈的眼睛，怯生生開了口：“大家好，我叫嚴夏，是路漾哥哥的女朋友！”
邊兒上有其他男同學打起了口哨，開玩笑叫起了嫂子。
“真沒想到路大校草出了趟國，居然鐵樹開花？想當年給他寫情書的女生那麽多，他可是完全不為所動呢！”
“嫂子，你肯定不認識咱們吧，咱挨個介紹下？”
“班長，你先說！”
被點名的班長是個接近一米九的胖子。他不生氣，一臉嬉皮笑臉的模樣。
“我叫劉陽，今年十八，沒有女朋友，是一班的班長，之前和路哥一個宿舍最好的哥們兒，嫂子你聽說過我沒有？”
小公主搖了搖頭，聲音軟軟糯糯的。
“路哥沒說過呢！”
“哈哈哈……”
包廂裏頓時發出陣陣笑聲，之前剛見麵時的尷尬一掃而空，氣氛很快活躍起來。一個戴著眼鏡的幹瘦女孩兒插話道：“班長，你這自來熟的性格還真是沒變！嚴夏你別管他，他就是嘴貧！我叫賈曉倩，一班學習委員，上學那會兒就坐在路漾前桌。”
之後有人陸陸續續開始介紹，轉了一圈兒，話頭傳遞到了月靈這裏。
眾人的視線圍了上來，包括路漾，那道清冷疏離的眼神撇過來，惹得月靈不自覺緊張。
她穩定了情緒，淺淺開口：“我是沈月靈。”
“呀！”
自來熟的班長劉陽一拍腦袋，笑嗬嗬地說：“原來是月靈啊！真是女大十八變，現在這麽好看了！你進門的時候我還想說咱班啥時候有這樣的美女了，問了一圈兒愣是沒人知道，還以為是秦蓁蓁帶來的朋友呢！秦蓁蓁你也是，不早說！”
秦蓁蓁親密地攬上了月靈的胳膊。
“誰讓你初中時就是個老色批，眼裏隻能看到漂亮女孩，完全看不到我和月靈這種潛力派！”
“我告訴你，現在月靈在高中可受歡迎了……哎喲，月靈你掐我幹嘛！”
月靈扶額，她是真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好友沒辦法。
一道細細的聲音從遠處飄了過來，好像有人在呼喚她的名字。
月靈循聲望去，卻見那個打扮得和公主一般的洋娃娃嚴夏正睜著大大的眼睛，一臉好奇地盯著她。
“你就是沈月靈？”
她一笑，便如同一朵枝頭含苞的嬌花。
“啊？你知道我？”
月靈下意識回答。她和這位路漾的女朋友並無交集，對方卻喊出了她的名字，語氣還頗有些玩味。
嚴夏還待開口，卻見路漾輕飄飄一記眼神遞過來，當下止了話，像是沒有看見月靈似的，反而轉身和別人交談起來。
月靈：？
真是莫名其妙。
路漾似乎覺得包廂有點吵，用右手指腹揉了揉太陽穴。因他的動作，時間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清冷又疏離的男孩子，那個戳破了她小心思的男孩子，那個優秀到如同高貴神明的男孩子。
三年時間不久，卻足夠讓一個本就優秀的男孩子變得更優秀。如今的他徹底褪去青少年的稚氣，往日清澈的眼眸多了幾分沉穩，魅力更盛，散發成熟男性荷爾蒙，足以讓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一秒沉淪。
“路漾，你突然回國是為什麽？不是要在國外長居嗎？還有一回來就組了局，不會就是為了和我們炫耀嫂子吧？”
路漾懷裏的嚴夏害羞地縮了身子，路漾卻淺淺推了她一把，將抱著她的左手胳膊抽了去。
“這次回來主要麻煩大家一件事。”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停了聊天，齊刷刷往他那邊看。
“什麽事居然要路大校草求我們？還組了這麽貴的飯局？”
有人開玩笑道。
“不算是什麽大事。”
路漾雲淡風輕：“我打算回國讀高三，然後參加高考。隻是不知道現在省城高中什麽水平，所以組了個同學聚會，向你們打聽一下。”
他這麽一說，其他同學可都來勁兒了，七嘴八舌地開始討論開。
有說現在省城高中排名的，有竭力推薦自家學校的，也有對路漾做出高考而非直接留學行為表示不解的，還有人直接問嫂子是哪個學校要不要直接轉過去的……
隻有月靈，她看著被眾人團團圍起來的路漾，一時有些恍惚。
這個人，真的是記憶中的路漾嗎？他，怎麽就這麽，輕易地回來了呢？
記憶回到三年前，那個她害怕逃離的夜晚。
那天剛好是周五，有兩天的時間休息。
直到周日晚上，她都不知道要怎麽麵對路漾，一宿沒睡，頂了兩個碩大的熊貓眼，把好友秦蓁蓁嚇了一跳，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嘟嘟囔囔什麽都不說，視野卻一直往路漾的位置瞟，這一看，卻發現那張往日被女孩兒簇擁了的桌子，已經空了。
那一刻的她大腦空了，直接大聲詢問秦蓁蓁，路漾人呢？
隻記得當初的秦蓁蓁一臉莫名其妙，直說路漾要出國讀書了，這消息星期天就在QQ傳瘋了，你居然不知道？
月靈這才驚覺，這兩天她一直為被看了告白信而苦惱，竟然屏蔽了所有通信，怪不得不知道。
總之，路漾就這麽走了，帶著她遺憾的青春，再也沒回來過。
這一邊，路漾已經聽到了眾人介紹的二中、三中、七中、八中和十六中的消息，唯獨一中還空著，沒人說。
這次來的人裏麵，隻有月靈和秦蓁蓁是一中的。自然而然，有人ｃｕｅ了她們給路漾介紹。
秦蓁蓁一個勁兒地擰月靈的大腿，示意她抓住機會。
畢竟她是月靈最好的朋友，當年在路漾離開後，月靈可是恍惚了好長一陣時間才恢複了正常，秦蓁蓁直覺不對，一番追問下才得知了月靈暗戀路漾一事。
是以，直到路漾組了聚會，秦蓁蓁才急慌慌地拉了月靈過來。哪知路漾居然帶了女朋友過來，這下子她尷尬了，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兩人的關係。
這下子終於有了讓兩人搭話的機會，秦蓁蓁當然不肯放過，直接把月靈推了出去。
路漾的視線已經落到了月靈身上，依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倒是他懷裏的小公主，一臉興致地看著月靈。
被好友趕鴨子上架，月靈無法，隻能開口，聲音溫溫柔柔，將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說了出來。
“一中現在是全省成績第一的高中，分別為火箭班、實驗班和普通班。每年高三會有一次分班考試，全校排名前十的學生會被分在火箭班，衝刺北清和ＴＯＰ級高校。實驗班是培養一本學生的班級。至於普通班大部分出的是二本了。這些年一中的上線率能保持在百分之九十的樣子，一本率也有百分之五十多……不過我覺得，路漾……”
提到這個名字，月靈覺得嗓子有些啞，她輕咳了幾聲，下意識抬頭，剛好和路漾的眼神對上。
一時間，空氣似乎靜止了。月靈的心髒撅住，砰砰地快跳出胸腔。
誰知，路漾卻在下一秒便移開了視野，低頭看向懷裏的人，還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兩句什麽。
看到這一幕，月靈總算回過神來。
看著身邊人還在聽，她隻能繼續道：“我覺得以路漾的水平，不用考慮這些。隻需要知道一中北清的上線率約莫百分之五，這個比率放在全省市都是很高的了。”
講完這些，她再次默默退向人後，自有其他人來頂上，給出其他意見。
似乎沒有人注視到剛剛二人的對視，隻有身邊的好友還在絮叨。
“你說，他怎麽就有女朋友了呢？”
這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
月靈沒有答話，她遠遠看向被簇擁著的俊男美女，佳偶天成，耀眼的不像話。
可能，他已經忘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