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局

紅塵萬千,道法自然,於塵世之人而言,世間信仰千千萬萬,神佛占了近一半。邯鄲城向來信奉神明尤勝信佛,若有人在神明廟前不敬,定會被十裏八鄉的唾沫星子淹死。

初見今日,就是要去挑戰十裏八鄉的唾沫星子的。

“姐姐,這樣可行嗎?”

“當然可行,想當初我就是這樣說服他們改我的神像的。”初見自信的不行,“姐姐和你說,等會兒呀我們就上演狗咬狗的戲碼……”

夏還寒睜著無辜的眼問道:“姐姐,你是說我們是狗嗎?”

初見忙道:“姐姐說錯了說錯了,是推己及人推己及人。”

天剛微微亮,晨曦就透過雲層破開萬丈金光,雲邊朝霞東升,寒風陣陣,冬日的冷,似乎連今日的晴空都蓋不住了。

節氣廟內響起一陣鍾聲,卻不似尋常聲音一般洪亮,反而多了一半清脆,若踏風破雲而來。

朝拜的時候,到了。

立春的名望果然不一般,廟門一開,就湧來了一群信徒。

隻是,他們都被攔在了門外。

門前,站著一大一小兩人,正是初見和夏還寒。

“你們攔在節氣廟前,就不怕神明怪罪?”

“我們今日,就是來此挑戰神明的!”

“好大的膽子!”有年輕信徒怒道,“你們是不想活了嗎?這可是節氣廟,還不趕緊離開!”

“離開?”初見眉眼含笑,明媚的雙眸,宛如春日朝陽熠熠生輝,她自腰間抽出了一根長鞭,說道,“我們今日不見到神明,絕對不踏離此處一步。”

年輕信徒帶著人往前逼近了一步,威脅道:“那姑娘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我們今日必進這節氣廟!”

“是嗎?那你們得問問我手中這根長鞭答不答應。”

隻見她手腕一轉,足尖輕點,腳下已是流轉數步,於半空中空懸之際,手中長鞭隨意一揮,便掀起一陣清風,那風帶著一股暖意,似含有陣陣花香,花香之外,還有細雨綿綿,隨風而來。

帶頭發話的年輕信徒及其同伴瞬間被擊倒在地,毫無還手之力。

“這鞭子好眼熟啊。”雪劍寒梅驚歎道。

“沐雨迎春,你不是見過嗎?”夏還寒道。

“見是見過,隻是我還未見過它被隱藏神力的樣子,瞧上去比初府門外那株迎春還要好看,而且我每次瞧見她,總有種似曾相識的微妙感覺,好像我們很早之前就見過了。”

夏還寒翻了個白眼,“若你看上了沐雨迎春,我替你去提親就是,不必拐彎抹角的暗示我。”

“老大!”雪劍寒梅又羞又惱道,“我們一把劍一根鞭,怎麽湊一對!”

“你都知道湊不到一對,還不趕緊給我滾出來打架。”

“打架?”雪劍寒梅突然興奮道,“好啊!”

那邊初見又攔下了一批進攻的信徒,眼瞧著人越來越多,縱使她的武功再高,在沒有神明之力的幫助下,也經不起這無休止的車輪之戰。

“姐姐你先休息,剩下的交給弟弟我。”

夏還寒手執雪劍寒梅,以五歲凡人之軀,擋在了初見的麵前。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好弟弟。”初見毫不客氣地退到了一旁。

年輕信徒見夏還寒還是個小娃娃,不免有些不屑,“打倒了一個大的,又來了個小的,小朋友,哥哥勸你還是回家吃糖去吧,為了避免待會兒被打的哭鼻子,還是趕緊讓開吧。”

“讓開?”夏還寒微微側身,手中雪劍寒梅的全貌便露了出來,他道,“那你們得問問我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年輕信徒道:“這話聽著怎麽有點耳熟?”

旁邊的小弟道:“能不耳熟嗎?那姑娘就是這麽說的,敢這麽說話的,都不好惹,大哥要不咱還是撤吧。”

“撤什麽撤?丟不丟人,長他人在誌氣滅自己威風,看我怎麽對付這小鬼!”年輕信徒說著便腳下起勢,一個利落的流轉,擺出了一套拳法之式。

“不愧是姐弟,話都是一模一樣,那我就赤手空拳來接你的劍,免得別人說我以大欺小。”

“大哥威武大哥威武!”小弟高呼著替他家大哥加油。

年輕信徒挑了挑眉,眼裏興奮不已,“出招吧!”

夏還寒看著他的眼裏多了一絲興趣,客客氣氣地說了承認二字,年輕信徒聽都沒聽清,就隻看到一道劍影閃過,下一秒,夏還寒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年輕信徒麵前。

“好快的速度!”年輕信徒感慨道,“可是,你還太小了。”

他這一句太小了,果然是字麵意思,因為一瞬之間,年輕信徒的拳就離夏還寒命門不到半寸,僅這半寸,拳法戛然而止。

年輕信徒道:“劍也屬近戰的一種,可因劍身較長,拉開恰到好處的距離,方能出其不意,但是你年紀太小個子不夠,即使執劍也必須逼近才能製住我,而我的拳法,是極致純粹的近戰。”

“是嗎?”

夏還寒微微挑眉,半寸之距,已足夠他脫身。

他腳下踏出牧雲,光影流轉間,雪劍寒梅已抵住了年輕信徒的脖子。

一個五歲的娃娃,製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竟隻用了兩招。

“我輸了。”年輕信徒技不如人,輸得心服口服。

“你剛剛那兩步身法叫什麽?動作如此之快?”

“那叫牧雲。”夏還寒收起了手中之劍。

“牧雲?”年輕信徒眼中泛著光,瞧上去傻傻地像沒見過世麵一樣,興奮道,“是牧天牧地牧雲而去,踏風踏浪踏天而行的牧雲嗎?”

夏還寒和初見均是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心道這孩子怎麽傻乎乎的,不過說他傻吧,他又能隨便謅出些文人騷客的風雅,而且還挺複合的,可說他聰明吧,挨打還越打越興奮,簡直是無可救藥。

夏還寒道:“這隻是我在山野間無聊,便化雲為羊,想像自己在追著浮雲牧羊的情形,而悟出來的罷了。”

其實牧雲,是夏還寒在寒山春曉六百年閑來無事,日日踏著山間雲海的飄忽不定,練出來的,隻是他如今是個凡人,總不能說自己能騰雲駕霧吧,所以隻能說自己有所感悟,悟出來的。

“小弟弟果然天資過人!冥想都能悟出來這麽厲害的武功。”年輕信徒驚歎道,“那小弟弟,你這劍叫什麽?看上去也是如此厲害,長得還這麽好看,完全不似凡物。”

夏還寒道:“我這劍,叫雪劍寒梅。”

“雪劍寒梅?這就是雪劍寒梅?”圍觀的百姓忽然開始竊竊私語,場麵一度躁動不安。

年輕信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著身邊小弟道:“雪劍寒梅怎麽了?”

小弟忙低聲解釋道:“聽說夏府滅門當日,有人見到一把劍自天而降,直入夏府,最後隨著那一百多號人一起消失了,聽說那劍就叫做雪劍寒梅。”

年輕信徒道:“既然都滅門了,怎麽還會有人知道那把消失的劍,叫雪劍寒梅?”

小弟道:“因為,有人在夏府外聽到了夏家小公子向天借劍,喊的便是,雪劍寒梅。”

年輕信徒大為震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個五歲的娃娃。

“沒錯,那把劍,確實叫雪劍寒梅,是老夫親耳聽到的。”

人群中走出來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衣裳襤褸,破舊不堪,像是乞討多日的乞丐。

“你又是誰?”年輕信徒問道。

“我真是一個老乞丐罷了。”老乞丐道,“不過是陰差陽錯在夏府外麵聽到了雪劍寒梅四個字。”

“陰差陽錯,我看你是在外頭準備做黃雀的吧。”夏還寒道。

老子陰陰地笑了笑,道:“夏小公子,說話做事都要講證據。”

“夏小公子?他是夏小公子?”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了,“他就是那個夏府滅門銷聲匿跡的夏家公子夏還寒?”

“是我。”夏還寒劍指高台之下的信徒們,淡淡道,“怎麽?各位鄉親怎麽一副見鬼的表情,是覺得心中有愧?還是心中有鬼?”

鄉親們交頭接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原來各位叔叔嬸嬸哥哥姐姐爺爺奶奶們,都是我夏府滅門的罪魁禍首?”

“夏公子你可別血口噴人!”年輕信徒心中又氣憤又覺得可憐。

“血口噴人?”夏還寒冷笑一聲,“那你們可聽過玄虛鏡?”

眾人又開始交頭接耳了。

“玄虛鏡?玄虛鏡又是什麽?”年輕信徒聽得雲裏霧裏的,他是真的,聽都沒聽過。

小弟解釋道:“玄虛鏡是世間流傳的絕世法寶,是夏夫人祖上所傳,據說能知來路識歸途,得玄虛鏡者,可以己念,掌控萬千生靈命運,是否想成為世間至尊,隻在你一念之間。”

“這麽厲害?”年輕信徒狐疑道。

“我也是聽說。”小弟道,“但是這事,整個邯鄲城都知道。”

“所以你們為了奪人家的法寶?害得夏家滿門被滅?”年輕信徒忿忿不平道,“你們這麽做,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何為天譴,若我得了玄虛鏡,我便是天,誰能譴之?”

年輕信徒氣憤道:“你這老頭無可救藥!”

“無可救藥的何止是我?”老乞丐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說道,“你問問在座的各位,問問整個邯鄲城,整個世間,誰不覬覦這玄虛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