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狗咬狗

“你以為大家都和你一樣嗎?”

年輕信徒這一句話說得忿滿且洪亮,可是卻沒有任何人聽了去,因為所有的人都在喊:“得玄虛鏡者得天下!”

所有人都衝向了廟前那兩個瘦肉的身影,像入魔般瘋狂至極,仿佛要將孤苦無依的姐弟二人生吞活剝。

“你們是瘋了嗎!”年輕信徒率領眾小弟擋在了人群麵前。

“你們就這樣為人長輩的嗎?我雖然剛來邯鄲城不足五日,可我也聽過夏將軍保衛黎民百姓的英勇事跡,夏夫人的善舉更是天下聞名,這是夏家唯一的遺孤,你們就能如此白眼狼?如此恩將仇報?”

“讓開!”眾人根本聽不進去年輕信徒所言。

“天下失德,自有人維護正義,你們若是要殺他姐弟二人,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年輕信徒雖平時瞧著桀驁不馴,可大是大非麵前卻是一身浩然正氣,他這一腔熱血的赤子之心,著實令人感動。

隻是感動歸感動,他以這四五號人反抗數百人,多少有些以卵擊石,搞不好還會命喪於此。

“你讓開。”夏還寒的語氣中多了許多溫和,年輕信徒詫異地看著他。

“小兄弟,你是怕連累我?”他感動的眼淚都掉了下來,拍了拍夏還寒的肩膀,說道:“不打緊,懲惡揚善一直是我楊元霄所堅守的心中道義!小兄弟你就瞧好吧!我今日一定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跪地認錯!”

夏還寒被他那一掌差點拍出內傷,無語又無奈道:“這位,元宵哥哥,你這樣也擋不住他們,還是我和姐姐來吧。”

他一說完,就像拎小雞一樣,毫不費力地把楊元霄丟到了一旁。

楊元霄被這麽一丟,暈頭轉向地眼冒金星,待他終於緩過神來,就發現那邊已經打的不可開交了。

“怎麽辦大哥,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那個姑娘和那個小公子肯定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小弟在一旁急得不行。

“你快回去通知我爹,就說他兒子在節氣廟前快被人打死了,讓他趕緊來救我。”

“好我馬上去!”小弟那胖碩的身子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不肖一會兒,就靈活地穿過了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搬救兵去了。

那廂初見和夏還寒又逼退了一波圍攻,二人有些狼狽地退至廟前。

“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你說你們選哪裏不好,偏偏要選節氣廟,這節氣廟信徒如此之多,任憑你武功再強,我們一個個上也能把你們耗死,這說起來也得虧立春使者仁厚,才沒有降下神威懲罰於你,識相的話,還是趕緊讓這位夏小公子把玄虛鏡交出來。”

初見拍了拍自己衣袖上落得灰,疲憊泛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緩緩道:“這話我愛聽。”

老乞丐不解地問道:“什麽?”

初見道:“立春使者仁厚,這話我愛聽。不過你們也知道這是節氣廟,這裏有神明,那麽你們就沒有聽過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嗎?你們此舉不仁不義,喪盡天良,要我說,都得被降下神罰,入無盡地獄。”

老乞丐卻是一點都沒被嚇到,隻是他眼裏殺氣叢生,道:“若是怕,我們怎麽敢當場搶?這世間的道理不就是如此,誰搶到了,就是誰的,成王敗寇罷了。”

“你怎麽能這麽厚顏無恥!”楊元霄越聽越生氣,指著老乞丐罵道,“你這老東西一大把年紀了,如此不要臉,毫無禮義廉恥,你這種人,就該遭天譴!”

老乞丐不屑地笑了一聲,“我勸你別多管閑事,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這個不叫多管閑事。”楊元霄道,“我這個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他說著,手上又擺出了先前對戰夏還寒的拳法。

“老乞丐,你錯了,世間有人不覬覦玄虛鏡,我就是!”

“我就是”三字,說得極有氣勢,夏還寒都差點被他震住了。

唯獨那個老乞丐,油鹽不進。

“你不覬覦?那你就滾開。”

“娘的!”楊元霄被他氣得說了句髒話。

“好了,時間拖得夠久了。”初見拍了拍衣裙上落著的灰,握著沐雨迎春的手往後收了收。

她淺淺一笑,唇角綻放一絲冷意:“各位沒覺得哪裏不舒服嗎?”

老乞丐謹慎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掌烏黑一片,像是木炭一般。

其他人也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和老乞丐的手一模一樣。

“你給我們下毒?”人群中一個老翁厲聲嗬斥道。

“那老翁,是那個堅果鋪子那個?”雪劍寒梅問道。

夏還寒眼中閃過一絲冷咧。

楊元霄也習慣性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別看了,你也中毒了。”初見自衣袖之中取了一瓶藥,丟給了楊元霄,“這裏是解藥,能解你身上的毒。”

“毒?我們怎麽會中毒?”楊元霄抬眼看著初見,眼神之中透著不解和絲絲愚鈍。

“可別看著我,這毒可不是我下的。”初見伸出手掌,一臉無辜道,“我也中毒了。”

眾人的目光從初見身上轉到了夏還寒身上。

夏還寒默默地伸出了手,那掌心泛黑,比初見更甚。

“大家都中毒了嗎?”楊元霄忽然覺得自己胸口一疼,猛得吐出來一口血。

夏還寒道:“元宵哥哥,你還是趕緊把藥吃了吧。”

“哦哦,好的好的!”楊元霄忙把藥吃了。

藥一吃,毒立馬便解了,楊元霄頓覺神清氣爽,憨憨地問道,“小兄弟,這是什麽毒?”

夏還寒道:“此毒名喚黃泉,是夏家旁支黃家所製之毒,分明是個心術不正的旁支,還自以為是的給它封了個無聊的名號——夏氏一族最毒之毒,豈不可笑。”

“黃泉?這是黃泉!天呢我們中黃泉了!”

又是那個老翁。

“老伯,你懂得還挺多。”初見收起了沐雨迎春,回憶道,“老伯昨日拄著拐杖要打我們的時候,還沒今日中毒看上去有精神呢,莫不是這節氣廟真有那麽神通,能將近乎油盡燈枯變得枯木逢春?”

“主人,你這裝模作樣回憶的樣子,爐火純青呀。”腰間的沐雨迎春忽然道。

初見無聲道:“那是。”

“姑娘說話,可要小心些。”老乞丐道,“姑娘若是有多餘的解藥,還煩請救救老朽。”

初見道:“這黃泉可是劇毒,解藥黃泉引萬金難求,家父當年身中黃泉,花了近半數家業才得了這三顆,如今我這裏,可是隻剩下一顆了,給了你,其他的人,可都得死了。”

老乞丐道:“自然是救我一人即可。”

“憑什麽就救你?”老翁厲聲道。

老乞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就憑你,也配?”

老翁厲聲怒道:“你別忘了!我那兒子為了你的野心,死在了夏府,你敢說我不配?”

“你兒子?”老乞丐搖搖頭,“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你居然敢說不記得了!我兒子就是因為你,因為你才死在了那夏家高牆之內,連屍骨都找不到!”老翁氣得吐血了。

“那又如何?一條賤命而已,死了又如何?”

“你居然說我兒子的命是賤命!”

“難道不是?”

“我看你才是最賤的那個,一個賤骨頭的老乞丐,居然妄圖成為人上人,你買通我兒子,買了十裏八鄉的鄉親幫那個黃聞靈謀害夏家滿門上下,還妄圖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才是那個最賤最賤的狗東西!”

堅果老翁雖然瞧上去半截入土,可罵人時中午十足,連年輕後輩都要自愧不如。

“這就是立春大人說的,狗咬狗?”雪劍寒梅歎為觀止。

“確實是,狗咬狗。”

老翁又是罵了兩句,然後便狠狠地掄起手中拐杖,衝過去就要打死那老乞丐。

老乞丐連躲都未躲,一掌擊飛了他。

眾人隻見那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東西狠狠地飛向了半空,僅僅一瞬,就瞬間降落……

可是他,卻穩穩地落在了地上。

那接住他的,是沐雨迎春。

初見道:“雖說這黃泉引萬金難求,隻是這下毒之人,肯定是會有解藥的嘛,你們不如瞧瞧在場之人,誰沒有中毒,找他們要解藥,不就好了。”

眾人如大夢初醒,瘋狂地查看著身邊之人的手心。

夏還寒提醒道:“黃泉之所以叫黃泉,是因為此毒靠血液擴散,黃泉之毒下毒最快的方式,便是由毒人刺破自己取出鮮血,畢竟染上中毒之人血液者,必走黃泉路,見地府閻羅。”

台下眾人瞬間頓悟。

“剛剛是誰打鬥時,流了血的?”

眾人麵麵相覷,很快,幾百號人就讓開了一條道。

盡頭,是一位手掌鮮血淋漓的婦人。

“是你?梁娘子,你居然,下毒害我們?”

梁娘子往後退了數步,轉身便想跑,卻被姍姍來遲的官兵攔住了。

“爹,你可算來了。”楊元霄對著領頭的官員喊道,“是她下毒害我們,爹,攔住她別讓他跑了!”

“那是他爹?”雪劍寒梅驚訝道,“他爹是新任邯鄲城知府,那這傻小子不就是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