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天恩浩蕩

從魔堆裏爬出來?夏還寒挑了挑眉。

天恩這秘密,實乃三界秘事了,而且絕對震驚寰宇,如今卻被曆師,就那樣輕描淡寫地抖了出來。

自古以來,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夏還寒從天恩壓製憤怒的眼裏,看到了殺人滅口的笑意。

隻不過,偏偏知道這個秘密的兩位,一個是天恩不敢動的,一個是天恩不想動的。

曆師這計謀,算的恰到好處。

倒是苦了夏還寒,他對這些秘史,可一點都不不感興趣。

天恩最終還是壓製了滅口的想法,反而有些雲淡風輕地說道,“我承認我骨子裏冷血,蒼生與我而言,不過是維係寰宇平衡的棋子,但我可沒看著立春灰飛煙滅,看著她灰飛煙滅卻見死不救的,是曆師大人您呀。”

“但是你可也是什麽都沒做呢,你敢說立春,不是你維係寰宇平衡的棋子,小寒他不也是你的棋子?我,不也是你的棋子?你千方百計讓我勸他下山,不是另有所圖?”

“我是另有所圖,你呢?你難道不是剛愎自用卻又無可奈何,也是順水推舟把他推出來,替你解決寰宇的大 麻煩?”

“那也好過你步步算計,你將小寒交給立春管教,難道不是故意的?”

“你……”

“字字珠璣,句句玄機,這棋,兩位走得可真妙啊。”夏還寒給自己斟了杯酒,一飲而盡,“你們當著我的麵討論我的事,卻沒我說話的分,還真是把我當空氣嗎?”

他的傷方好,神界的酒定是不能喝的,隻是這凡間的酒,便無所謂了。

夏還寒喝的,就是凡間梅子酒。不過他給天恩和曆師喝的,是神界的梅子酒。

天恩笑盈盈道:“怎麽會呢,我們小寒這麽聰明絕頂,帥氣逼人,我們怎麽會忍心把你當空氣呢?”

夏還寒慢悠悠的又喝了杯酒,一盞酒下肚,他才問起:“狗咬狗的戲碼演的淋漓盡致,說吧,這次又有什麽恩賜了?”

天恩愣了下,而後便是詭異莫深的笑,“小寒啊,你先後降服兩大凶獸,又修複了節氣令牌,本君定要還好賞你。”

“天恩要賞什麽?”夏還寒雖然這樣問著,卻不曾有任何期待。

“賞你一滴神泉。”

夏還寒還是自顧自地煮酒烹茶,看都懶得看天恩一眼。

“不需要,您還是自己留著吧,這神界至寶,我拿了也是累贅。”

“哦?是嗎?”天恩明顯話裏有話。

“難不成我必須接受天恩的好意?”夏還寒反問道。

天恩的目光一直在煮酒的夏還寒身上,未曾移動過半分,她那審視的目光,刻意又漫不經心,似想從夏還寒雲淡風輕的臉上,瞧出些不一樣的情緒。

隻是很遺憾,她什麽都沒瞧見,這神泉於夏還寒而言,就像是無關緊要之事,或者說,他還不知道神泉的作用。

天恩又道:“聽聞你在地府,著了檮杌的道,被他所幻化出的立春殘影,傷了一劍?”

“是匕首。”煮酒的夏還寒糾正道。

“匕首也能傷得了你?”天恩審視著夏還寒的漫不經心,“看來你還是,放不下她呀。”

“有些人,豈是說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是嗎?”天恩道,“但是你,不該放不下她。”

夏還寒喝著酒,隱藏著眸中神色。

初見於他而言,是一百多年的刻骨銘心,六百年的無盡等待。

是他蟄伏數百年,算盡三界,布局寰宇,也要尋回的人。

是即使天崩地裂,蒼穹塌陷,萬物消亡,世間停擺,也不會忘記的人。

夏還寒道:“天恩,曆師說得沒錯,你別忘了,是你,把我交給立春撫養,你此刻最該怪的不該是你自己嗎?怎麽還在這怪我忘不了她?”

他放下了杯盞,語氣稀疏平常,像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試探。

天恩半眯著眼,盯著夏還寒,半晌,忽然笑著移開了眼,說了句,“兒大不中留呀。”

夏還寒全當她說了句廢話,隻是道:“我可不像兩位,做慣了冷血無情,也就變得真無情了,哪天您二位仙去,我說不定也會難受那麽一會兒。”

“可是真的?”天恩忽然有些期待,夏還寒為她難過的樣子。

“要不你試試?你現在仙去,我也給你流幾滴淚。”曆師難得露出這種真心的期待,雖說他嘴上仍是說著不痛不癢的風涼話。

“有你什麽事。”天恩沒好氣道,“鼉龍落淚,沒安好心。”

曆師不語,顯然是承認自己沒安好心。

夏還寒有時覺得,這兩天界至尊,真的是炒鹹菜放鹽巴,閑的不行。

“二位若是沒什麽事,就請回去吧,神界事務繁雜,就不要在我這清冷之地浪費時間了。”

這逐客令,下的毫不隱晦。

可天恩和曆師,還是不想走。

“我都有些餓了呢。”天恩道,“曆師,不如我們就在這世外之地,好好飽餐一頓?”

“可。”曆師道。

“我這可沒滿漢全席,招待二位貴客,二位還是離開吧。”夏還寒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這還不好辦?”天恩拽起了一旁的曆師,道,“走,我二人去凡間買上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你且在這裏等著,一個時辰後我們便回來。”

她說走就走了,也不管夏還寒同不同意。

兩位鬧騰的神一走,乍暖還寒就安靜了。

屋內的夏還寒把酒倒進了火爐,給自己沏上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屋外,兩位神還在。

“你就這麽篤定他會去偷神泉?”

“不偷他就不是小寒了。”天恩看著屋內獨自喝茶的夏還寒道,“他昔日可是滿腔熱血,有仇必報之人,夏府那一百多孽鏡鬼魂,現在可還在地府裏麵輪回呢。可是你看連夏府那樣的變故都不能泯滅他內心的少年心性,那樣情況下成神的他,依舊懲惡揚善,天真不再卻依然心似烈火般明媚。但他卻為了立春,甘心被貶六百年,成為了如今這麽死氣沉沉瞧上去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的樣子,明知道仇人是誰,也不報仇,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很奇怪嗎?”曆師道,“若是你的所愛之人接二連三的死去,你也會變得這樣。”

“我沒有所愛之人。”天恩道。

“也對,你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

天恩上下打量了曆師一番,道:“你不也是?我們半斤八兩,誰也比誰好不到哪裏去。”

這次曆師沒有反駁,畢竟在這方麵,他確實和天恩半斤八兩。

半個時辰後,夏還寒好似累了,換了一旁的躺椅,閉著眼,睡著了。

屋外還是守株待兔的兩位神,依舊在。

一刻鍾後,天宮傳來了消息。

“看來是得手了。”曆師道。

“是。”天恩道,“走,買好酒好菜去,陪我們家小寒,飽餐一頓。”

兩位神終於舍得走了,他們走後,躺椅上閉目養神的夏還寒忽然睜開了眼,掌心之中,浮現一團純白色的水暈。

夏還寒的眼底,浮現一絲笑意,那笑意似胸有成竹。

一個時辰後,天恩和曆師帶著一大桌子佳肴來了,兩人反客為主,招待著夏還寒大快朵頤。

酒足飯飽後夏還寒打著哈欠,又下了逐客令。

天恩和曆師也知自己不受待見,終於決定走了。

隻是她在離去時,還不忘提醒著夏還寒。

天恩眯著眼,微笑著瞧著夏還寒,笑意未盡眼低,更不曾入心,一瞬間的冷意,竟是凍住了爐子上的火焰。

“小寒大人,凡間冰天雪地,人間失格久矣,有勞費心了。”

夏還寒麵不改色地融了火焰外的冰,爐中焰火,明暗難分,虛實難測。

他取下了酒盞,溫了壺茶,茶香沁人心脾,散去了些酒意。

“自然。”夏還寒連個眼神,都不想賞給他們。

兩位神知曉他的意思,喝酒時好聲好氣,借著三分醉意七分假意,冰釋前嫌和氣生財。若是喝茶,提神靜心,誌同道合便閑話家常,話不投機便一拍兩散。

此時,他們是該一拍兩散了。

……

“哥哥,你膽子可真是越來越大了。”

兩位神走後,屋子裏多了個人,是秋乍暖。

“哥哥你那個神泉,不會被發現吧?”

“不會。”夏還寒給秋乍暖沏了杯茶,道,“神泉是上古時期孕育而成,天恩隻盡守護之責,以她的自以為是,她隻會覺得我偷的是她設計好的假神泉,又怎麽會知道我用她的假神泉替換了真神泉。”

“況且她為了騙過你,那假神泉定是做的和真神奇一般無二。”

“況且我還抽取了一絲真神泉之氣鞏固假神泉。”

“哥哥此招,真是太妙了!”秋乍暖道,“他們為了阻止立春姐姐複生,下這麽多血本,還真是處心積慮。”

“立春的複生會動搖他們的神力地位,他們自然不希望看到我成功。”

秋乍暖像是想起來什麽,說道:“其實哥哥,若是你接受了天恩之職,地位便遠在現在的天恩之上,那將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你複活立春姐姐,豈不是更加容易些。”

夏還寒拿起了一顆黑棋,隨手下在了棋盤一處。

“阿暖,下棋者,怎麽會允許自己成為棄子。”

秋乍暖明白了,“所以說,讓哥哥接手天恩,背後其實有更大的陰謀?”

夏還寒欣慰地笑了。

秋乍暖又道:“隻是可惜了,還是沒能拿回哥哥在天恩那裏的神明之力。”話音反落,秋乍暖又想明白了,他道:“所以那些力量,是天恩控製哥哥的籌碼?”

“不愧是我的弟弟。”夏還寒道,“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