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好為人師

“蕭大人客氣了,我兒時流落臨江,多虧蕭大人施以援手才得以活命,不至於成為凍死骨,所以此次也算報恩。”

“原來我與大人之間,還有這麽一層緣分!”蕭大人雖然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他救過夏還寒,可這層恩情,他不介意認下。

夏還寒道:“蕭大人昔日樂善好施,資助之人多如牛毛,自然不記得在下,不過不打緊,在下記得就行。”

“是是是。”蕭大人也是頂級聰明之人,他明白這份恩情,是夏還寒幫助他的理由,至於這份恩情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夏還寒慢悠悠道:“有一事,得蕭大人幫忙。”

蕭大人心頭莫名一緊,抹了把額間虛汗,“大人請說!下官義不容辭!”

夏還寒就等著他這句話。

“臨江初府,大人可有印象?”

初府也算是名門望族,雖然近幾十年低調到近乎銷聲匿跡,蕭大人也是聽說過的。

“大人可是看上了初府小姐?”

“噗。”喜鵲一口水噴了出來。

蕭大人麵露諂媚,一臉我都懂的表情,說道:“那小姐我也見過,確實如花似玉,勉勉強強算是配得上大人,大人若是想收了她,我這就替大人去提親!”

夏還寒白了他一眼,“誰和你說我看上了初小姐。”

蕭大人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不免有些尷尬,忙賠笑道:“那大人是想?”

夏還寒道:“本大人看上了那處宅子。”

“啥?”蕭大人有些為難,“大人啊,這初府也算是世家,官府也不好奪人家產……”

“初府鬧鬼,已經是廢墟了。”

“啊?”蕭大人覺得自己肯定是昨夜沒睡好,不然怎麽會幻聽了。

“大人啊,您別和下官開玩笑了。”

夏還寒悠悠道:“我從不與人開玩笑,初府如今,就是一處凶宅,你身為臨江父母官,連自己管轄地上發生了這種大事都不知,蕭大人,你這可是罪加一等呀。”

蕭大人嚇得冷汗直冒,忙跪了下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那這初府,我可要得?”

蕭大人點頭如搗蒜,“要得要得。隻是大人,那既然是一處凶宅,怕是不吉利,大人要他做什麽?”

他剛問出口,就想抽自己個大嘴巴子,心中悔恨自己怎麽如此多管閑事,別待會兒被這個皇城來的大人給殺人滅口了。

皇城來的大人慢悠悠道:

“我要得就是凶宅。”

“啊?”蕭大人又傻眼了。

“好了。”夏還寒有些不耐煩道,“我還有一事……”

“大人請說大人請說!下官一定鞠躬盡瘁,死不足惜,哦不對,死而後已死而後已!”

“很好。”夏還寒道,“我初到臨江,便覺得此地民風質樸,山水養人,此處世家子弟也皆有為國為民之心……”

蕭大人越聽越虛,民風質樸?世家子弟?為國為民?這真的是在誇臨江嗎?

“如今天災不斷,人禍切莫再起,我這人素來好為人師……”

喜鵲嘰嘰喳喳一聲,像是笑了出來,夏還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一瞪,原本神清氣爽的喜鵲瞬間耷拉著毛,不敢看他。

夏還寒又道:“農業乃國民生計的命脈所係,你們臨江子弟心係農事,我本想多教學一些,無奈有公事在身,不得不離去。所以我想請蕭大人,代我推廣《氾勝之書》《齊民要術》這些書籍。另外,穆苗稀是我的得意弟子,所以……”

“懂懂懂!”蕭大人忙道,“大人放心,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有人敢去穆府鬧事!妨礙穆大家推行農事!下官這就給穆大家送一塊牌匾,就上書,上書……”

“大家風範。”

“對對對大家風範大家風範!”

“不錯呀,很上道。”喜鵲誇讚道。

夏還寒道:“他年輕時也是一心為國為民,無奈被權勢所迫,鬱鬱不得誌,才會如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碌碌無為,奢靡的表象看在聰明人眼裏不過是掩耳盜鈴。”

“那大人此番幫他,不是助紂為虐,是助他浪子回頭,重尋初心!”喜鵲沾沾自喜,心道自己真是她家大人肚子裏的蛔蟲,啥都明白!

“那是。”夏還寒剛要誇她,一轉念,忽覺不對勁,一掌拍在喜鵲腦門上,“什麽助紂為虐,你大人我是這種人嗎?”

他這一掌,重拿輕放,一點勁沒用,可喜鵲卻耷拉著鵲毛,眼淚汪汪。

一旁的蕭大人,被眼前這番景象搞得手足無措。

夏還寒安撫他道:“蕭大人別介意,她太吵了,我教訓她一下。”

“哈哈,這樣啊,哈哈,大人您真是馭下嚴苛!吾輩楷模!”蕭大人尷尬地誇讚著,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夏還寒權當自己沒聽見,放他一馬。

蕭大人的動作之快,堪比白駒過境,隻消半日,便把夏還寒之事全部辦妥了。

僅僅半日之餘,臨江家喻戶曉的除了靈隱禪寺,就是《氾勝之書》。

授人以漁,不如授之以漁。夏還寒此舉,無非是讓舉國皆懂農事之術,畢竟作為神明,他雖能解一時之災,可解災過後,若後繼無人,不能為之後百年千年打好根基,那無異於無濟於事。

一己之力終究有限,合眾生之力方能烽火綿延,日後他以己身解這數百年冰天雪地之困,卻終究無法保證之後世間走向,能否愈發欣欣向榮。

解此困之法,唯千秋萬代。

無論是世家子,還是草原那位孩子,亦或是其他,都是夏還寒為人間千年傳承,所埋下的種子。

雖說這種子,良莠不齊。

……

寒山春曉,藏書閣。

“夫子下山幾日了?”

“七日了吧。”

“他老人家倒是逍遙,下山了還不忘差使我們做事!”

“好了別抱怨了,要是今天不把《氾勝之書》遺失的那卷找著,夫子能拔了我們的皮。”

翻箱倒櫃找書的小師妹一個激靈,再也不敢閑話,繼續挖地三尺般,替人間的夫子,尋他的《氾勝之書》。

“不過師妹,你家不是氾勝之氾先生傳下來的嗎?你們家族沒聽說有遺失的那卷?”

“白師兄,氾先祖傳承到我們這輩,都快六百年了,我們氾氏一族經曆無數戰火,許多族譜古籍早已失傳。夫子不是活了六百來歲嗎?會不會夫子認識我們先祖?”

氾師妹翻著典籍,頭都不帶抬的,不過她的話,倒是提醒了她師兄。

“師妹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隻是若夫子與氾老先生有交情,又豈會舍近求遠,讓我們在這裏翻找。”

氾師妹道:“師兄所言,卻有道理,隻是我幼時在父親書房中瞧見過一幅畫,那畫上有兩人,一人是氾先祖,另一人,是夫子。”

“什麽?”白師兄驚訝道,“原來這夫子和氾老先生,還是故交呀!這不就好辦了!”

白師兄激動地放下手中之書,一溜煙跑到了門外,嘴裏念了一句:

候雁北鄉,請信使寄錦書南飛!

須臾間,便有鴻雁自蒼穹揮翅而來。

世間所有鴻雁,皆是小寒信使,可能聯係寒山春曉,知曉神明之音,與使者同歲的,唯有一位。

白師兄所喚來的,便是草原與夏還寒一道,雪崩時接羊,月泉下偷水的那位。

……

臨江縣,穆府。

世家子們剛上完早課,正與夏還寒他們一道吃著早膳。

十幾號人其樂融融,任誰都不會相信,五日前,他們還是水火不容的對頭。

喜鵲在一旁悠哉悠哉做著夢,忽覺有人喚她,夢裏一驚,一睜眼卻隻瞧見狼吞虎咽的世家子們。

她正欲睡個回籠覺,卻又被吵醒了。

“沒聽錯。”夏還寒在一旁道。

喜鵲撲棱著翅膀,甚至歡喜。

門外,鴻雁捎著寒山春曉的信,來了。

他與喜鵲也不常見,如今一見著,便似故人久別重逢。

鴻雁道:“你沒幫著大人做壞事吧?”

喜鵲:“……”

夏還寒:“……”

鴻雁又道:“大人沒闖禍吧?”

喜鵲心虛道:“沒,大人好著呢!”

夏還寒道:“小雁兒你怎麽回事?你家大人就這麽愛闖禍?”

鴻雁認真地點了點頭,天知道他這顆老父親的心,是有多提心吊膽。

還好他不知道夏還寒偷了佛界聖寶佛泉,不然能嚇暈過去。

夏還寒一臉無語,萬般有口難辯。

他道:“趕緊說正事,你可是從寒山春曉來?”

鴻雁點了點頭,將腳上綁著的信件交於夏還寒。

寒山春曉的信紙,由特有的寒山木所造,遇水不化遇火不燃,信上加有符印,非夏還寒親啟不可解封。

夏還寒打開了信紙,信上所言:

夫子,經弟子們詳查,藏書閣並無《氾勝之書》殘卷,不過依氾師妹所言,夫子似與氾老先生為故交,可否指點弟子一些線索。

夏還寒拿著信,眉頭緊鎖。

“大人,你不會真的認識人家先祖吧?”鴻雁道,“不過我們與大人近乎同歲,我比大人還年長些,也沒聽說大人認識氾勝之呀。”

夏還寒皺著眉,“大人我確實,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