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飛來峰拜佛

飛來峰上,霧凇冷冽,鳥盡弓藏,新修不過兩百餘年的靈隱寺,已然名聲在外,香火鼎盛。

相較於活了近千年的神明,靈隱的年歲,多少小了些,不過年歲雖小,然功德已是無量,更何況廟內所供神佛,許多已在位數千年之久。

夏還寒今日雖不是去寺內祈福,卻也順道,進去和佛界同僚噓寒問暖了一番。

神佛雖不屬同宗,甚至分屬兩界,然同庇佑天下蒼生。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職責不同的神佛,也常常互幫互助,正巧印證了那句:合則舉世無雙。

夏還寒在職方百年,便因事被撤職,不在職已六百年之久,六百光陰,於神佛而言,不過一瞬,大多數神佛,可都還記得他。

畢竟昔日,這位小寒使者,可是凡間最受尊崇的神明。

他一進這廟內,就有佛界之尊,借凡間金身,顯靈與他敘舊。

彌勒菩薩是最先喚他的,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寒使者今日帶了什麽好玩的?”

佛界平日青燈戒律,鮮少有新鮮事物,夏還寒從前去佛界,總帶些人間的小玩意兒,作為見麵禮。

他那些都是些尋常事物,並無逾矩,規矩把握的剛剛好,佛界眾佛歡喜得不行。

但今日,夏還寒忘記了,不過雖然忘了,他也能變個出來。

他道:“彌勒菩薩稍後,我這就喚她出來。”

他所喚的,是喜鵲……

喜鵲築巢累了,正在迷迷糊糊與周公解夢,就被夏還寒喚來了。

她撲哧著翅膀,不知發生了何事。

彌勒菩薩自是認識喜鵲的,笑著問道:“這不是小寒使者的信使嗎?”

夏還寒道:“是,喜鵲報喜,她是人間備受歡迎的喜鳥,也是我小寒節氣的信使之一,各位佛界先輩均知我被貶六百餘年,這喜鵲也在凡間渾渾噩噩了六百餘年,不學無術,沾染了一身濁氣,今日便想請佛界前輩們替我開導開導她,讓她也沾沾佛界之氣,洗去一身汙濁。”

“……”喜鵲心道,她家大人是不是腦子被門擠了?什麽叫她渾渾噩噩不學無術,她分明……一向如此好嗎!

眾佛友本就好為人師,更何況教一隻喜鵲,應當是很有趣的事,而且這喜鵲還是小寒的信使,他們不假思索,便答應了。

拜別了諸佛,夏還寒便去了飛來峰深處,他要在那裏,取一樣東西。

飛來峰養著靈隱禪寺,山野崇嶺間佛光縈繞,佛氣滋養著萬物生靈。夏還寒要找的,就是這萬物之中的一滴佛泉。

寺內,喜鵲被十八羅漢圍著,你一言我一語,念的腦殼都疼了。

彌勒菩薩與一旁的觀音菩薩嘮著嗑,瞧著熱鬧。

觀音道:“彌勒,小寒使者故意讓我們教他家信使,看來是另有用意呀。”

彌勒道:“使者不就是為了我佛界佛泉而來,這飛來峰的佛泉,隻有一滴,我等奉命守護,守不住,也是天意。”

觀音道:“是啊,守不住,也是佛祖之意。”

佛泉藏在山峰深處,甚是難尋,周圍又有佛獸把守,難以靠近,夏還寒以月泉為引,尋了一個時辰,終於找到了。

他正準備對佛獸動點小手段,卻不曾想,那佛獸警惕地往這邊看了一眼,在看清他相貌後,竟毫無預兆地……口吐白沫,轉了個圈,而後四腳朝天翻到在地……

“……”夏還寒傻眼了,心道自己長得如此不堪入目,都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他自樹林暗處走了出來,謹慎地用神識探測了一番,這一探,忽覺有些不對勁。

這佛獸身上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非佛非神非凡……

隻消一瞬,夏還寒便已了然,他將佛泉裝入綠葉酒壺,卻不急著走,而是往佛獸鼻息隱入一縷白氣,才離開。

“是寒梅引?”彌勒問道。

“不是。”觀音道,“無宗無源無毒。”

彌勒阿彌陀佛道:“看來使者,是怕連累我們,才多此一舉。”

……

“神農之教,雖有石城湯池,帶甲百萬,而又無粟者,弗能守也。夫穀帛實天下之命。此為何意?”

世家子們麵麵相覷,不知此意。

夏還寒也不對他們抱有希望,接著問道:“衛尉前上蠶法,今上農事,人所忽略,衛尉勤之,可謂忠國憂民之至。此為何意?”

這句話,有人聽懂了。

“夫子,此話之意,是說這名衛尉廣為推崇農事新法,發展農耕農業,是忠國愛民?”

“是也。”夏還寒問道,“爾等可知,此乃何處之言?”

大家又搖了搖頭,一無所知。

夏還寒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拿起了一旁的戒尺,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自己的手掌,慢悠悠道:“你們不是想拉攏穆先生嗎,功課都不做,難怪穆先生不願與你們為伍,得虧他仁心,不與你們計較,換做我,老早教育的你們體無完膚了。”

眾世家子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把戒尺,心道您老已經天天教育的我們體無完膚了好吧!

“不過,你們既有心在農事一事上有所作為,作為你們臨時的夫子,還是很欣慰的。隻是我雖為你們魏大家夫子,在農事方麵的領悟卻遠不及他。所以從今日起你們的夫子,便是穆苗稀,若是讓我發現你們不敬師長,後果自負。”

眾人齊刷刷回道:“是!”

經兩日的**,這群無法無天的世家子已被夏還寒治的服服帖帖,此時將他們移交給穆苗稀管教,夏還寒也放心些。

而他,還有一些事,未曾了結。

臨江地處梁國境內,梁國建國方三十餘年,又一向國弱,北方北魏幾乎一家獨大,南北製衡之勢呈現一邊倒的狀態。

可近來北魏內憂外患,衰敗跡象愈發明顯,梁國與北魏分庭抗禮,漸漸有占據上風之意。

梁國開國國君乃蕭衍,蕭,也是梁國國姓。

夏還寒在找世家子算帳前,先去找了一個靠山,那人,便姓蕭。這也是為什麽,世家子的家族無人敢駁夏還寒麵子的原因。

他今日,要去找那位蕭姓大人,兌現承諾。

喜鵲仍是跟在夏還寒身後,無聲問道:“大人真要將那玉牌,給梁大人?”

夏還寒把玩著手裏的玉牌,那玉牌上的牡丹栩栩如生,牡丹之中,藏著一個元字,正是秋乍暖在曲苑流觴贏來的那塊。

“大丈夫嘛,當然不可言而無信。”

他這句言而無信屬實是有些矛盾,畢竟他答應了玉牌主人半月就歸還,又答應了梁大人三天後將玉牌給他,這不管是守信於誰,都要失信於另一方。

“我敢給,他可不一定敢要。”夏還寒道,“大人自有辦法,讓他將玉牌,親手還給我。”

蕭府設在錢塘之畔,府邸甚是宏偉壯觀,夏還寒第一次來時,都不得不為主人的奢靡,感到不妥。

蕭大人今日休沐,老早便在家中等著,親自將夏還寒迎了進來。

二人見麵,便像深交多年一般,侃侃而談。

若非知曉他的為人,夏還寒都要以為這位大人,是和善待人的好官了。

“大人要的東西我給帶來了。”夏還寒在衣襟內掏了半天,終於是翻到了。

隻是他將玉牌拿出來時,好巧不去地掉落了另一個東西……

那也是一塊玉牌,玉牌之上,是一個“侯”字。

夏還寒忙將其撿起,藏了起來。

可這一會兒功夫,已經夠蕭大人看清玉牌上的字了。

他此時臉色煞白,血氣全無。

偏偏夏還寒還裝模作樣地說道:“大人不必介懷,這不過是主公所贈,與我與大人所謀之事,可謂是密不可分。”

密不可分……什麽事密不可分?掉腦袋的事嗎?

“這……哈哈……這……哈哈……”梁大人“這”了半天,尬笑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

夏還寒悠悠道:“大人不過是皇家遠親,臨江縣又山高路遠,大人怕什麽呢?莫不是做賊心虛?”

蕭大人簡直要嚇死了,顫顫巍巍道:“下官不知大人身份,先前多有不敬,還膽敢與大人討價還價,是下官的不是,還請大人,請侯大人饒下官全家一命!”

夏還寒慢慢地抿了口茶,良久,方道:“蕭大人說笑了,蕭大人可是皇親貴胄,雖說空有大人之名,不行官家應盡之責,那也是皇族宗親呀。”

他這一番話,諱莫如深,以蕭大人的拙見,該聽懂的還是聽懂了。

夏還寒背後那位主公,借著替皇帝肅清勾結外邦之名,除去了不少皇族宗親,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此次夏還寒拿著元字玉牌,與他合作,說是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然而仔細想想,難道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借玉牌治他一個勾結北魏皇族,謀反之罪。

到時候他拿著玉牌,自以為是立功,其實是罪證確鑿。

實在是,毛骨悚然的好計策呀!蕭大人心道還好眼前這位大人,故意讓他瞧見了侯字玉牌,大有放他一馬的意思。

他感激涕零道:“大人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大人你要下官做什麽下官就做什麽!絕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