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協議
夏家那個出生在瑞雪兆豐年的小公子死了，死在了六歲生日那天，十餘天後，夏家的另外一個公子出生了，眾人皆道那是個鬼胎。
那個出生在大寒節氣的夏家小小公子，確實是個鬼胎，是夏還寒和神界至尊天恩做了交易，才保下來的弟弟。
“他本就是死了，隻有成為神明，才能延續生命。”這是天恩對夏還寒說的話，而神明之位裏麵，空缺的隻有二十四節氣除了立春和小寒的其他二十二個，大寒，是最近的一個。
當夏還寒在玄虛鏡中見到母親元神時，才得知自己有個尚未出世的弟弟。當時才懷孕一周的夏夫人並未將此事告訴夏還寒，她的心願是想要這個弟弟平安，於是夏還寒瞞著母親，自願將成神後的四分之一神明之力奉獻給天恩，乞求天恩幫助這個弟弟平安出生。
天恩答應了，於是懷孕不過半月，夏夫人就誕下了夏家的小小公子。
說起來這位夏家的小小公子，名字還是天恩取的。
“當時就不能給我取個別的名字嗎？瞧著真的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和母親姓我當然樂意，可是就不能取個像哥哥這麽好聽的名字？”
“哪裏不好聽了？你哥哥叫夏還寒，你叫秋乍暖，夏秋，乍暖還寒，聽著就是一對親兄弟。”
成神後的秋乍暖問過天恩無數遍這個問題，天恩的回答也是亙古不變，最後秋乍暖實在是懶得再問了，心裏告訴自己寓意也算不錯，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因為出生時就已死亡，秋乍暖在成神前其實不算是個人，或者說是個連呼吸脈搏都沒有的人，夏還寒帶著他走南闖北，直到長到六歲，積滿了二百四十件善事，在人間收獲了一眾信徒，受到了萬千香火供奉的四十九天後，秋乍暖才真正地成為了神明。
夏還寒在將弟弟親手推上神位後，迎接他自己的卻是更大的苦難和抉擇。
小寒身為二十四節氣之首，其擁有的神明之力也是所有節氣裏麵最強的，夏還寒六歲時繼承了小寒之力，又花了六年陪著秋乍暖，十二歲時才第一次作為小寒使者，護佑蒼生。
護佑蒼生的小寒之主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墨兒，那個唯一一個在他被千夫所指時，站在他麵前選擇相信他的小姑娘……
“墨兒姐的事，不全是哥哥的錯。”
孽鏡地獄裏，秋乍暖自孽鏡之中又重看了這段記憶，內心又一次泛起了無力和自責。
“是哥哥的錯，是哥哥對不起她。”夏還寒的思緒像是飄到了幾百年前，眼底的黯然顯得多少有些憂慮。
“若是哥哥當時想出了兩全其美的法子，若是哥哥之前沒有一念之仁放過那個妖物，墨兒也不會被奪舍。”
“哥哥，對不起，都是為了保護我。”秋乍暖眼裏都是自責。
“怪我，那一劍我有自作主張。”說這話的是胖鬼差。
秋乍暖看了他一眼，道：“雖然說現在說這話不太合適，可是你能先變回來嗎？你這樣子看上去真的很奇怪。”
“老大！他說我奇怪！”胖鬼差一臉憂鬱。
夏還寒上下打量了下胖鬼差，說了一句：“他說得對。”
於是，一臉憂鬱的胖鬼差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這樣看著才舒服嘛！這才是我們威震八方，震懾三界的神兵雪劍寒梅嘛，你不得多感謝感謝我，還好有你大寒大人，才保了你老大！”
雪劍寒梅歪了歪劍身，就當是敷衍了這位童心未泯的大寒大人。
秋乍暖問道：“那我們，如何處置這個黃聞靈的侄子？”
夏還寒道：“罰他入真正的孽鏡地獄。”
半個時辰前。
孽鏡地獄其實是有胖瘦鬼差的，此處翻版的孽鏡地獄裏，瘦鬼差是黃聞靈的侄子黃多餘，胖鬼差先前是個真的鬼差，後來被大寒假扮，再後來雪劍寒梅也去湊了個熱鬧，以至於事到如今，大家都忘了還有那麽一個真實胖鬼差的存在。
黃多餘被秋乍暖剪斷了手指，靠在一旁的牆柱上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像是傻了一樣。
夏還寒兩人一劍噓寒問暖了半天，絲毫沒把這個試圖弑神的非人非鬼非神非魔的家夥放在眼裏。
再者，黃多餘在他們眼裏就如一條喪家之犬一樣，所做的一切不過蚍蜉撼樹。
蚍蜉撼樹的喪家之犬一個人蜷縮在孽鏡地獄的角落裏，眼底的殺意隱藏的極深。
今日孽鏡地獄處罰的犯人不止夏還寒一人，此刻遲遲沒有出孽鏡不過是夏還寒要處置黃多餘，所以不得不讓他們在鏡中再遭些罪。
此時，孽鏡中第一個犯人出來了。
那是一個女子，那女子遮著臉，身著一身黃衣，長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女子自孽鏡中踏出來時，看到夏還寒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她遲疑的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夏還寒亦覺得似曾相識。
女子的目光從夏還寒身上掃到了黃多餘身上，目光中帶著驚恐，像是被嚇到了。
她慌慌張張地說了句借過，夏還寒等人客客氣氣地讓開了一條道。女子自夏還寒身邊快速走過時，忽然神色一變，夏還寒隻覺得有一根極細的銀針從他的後背穿刺而入。
夏還寒猛得一聲咳嗽，吐出了一大口烏血，那烏血黑的像中毒了一般，秋乍暖和胖鬼差嚇壞了。
“哥哥你怎麽了？”秋乍暖慌張地扶著夏還寒。
“攔住她。”夏還寒氣息不穩地說道。
秋乍暖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猛的一個瞬移，攔住了正欲逃走的女子。那女子看著柔弱，卻也是有些本事的，她居然和秋乍暖過了一招，好在對付一個鬼還算是綽綽有餘。
他這番不費吹灰之力地製住了行凶的女子，那番卻給了黃多餘可乘之機。
隻見女子纏住他的瞬息之間，一旁幾乎讓人忽略的黃多餘突然吹動了手中血祭符咒。
那符咒是專門針對神明之力，是黃多餘用地府萬千罪惡之源煉化，其威力，不容小覷。
中了劇毒的夏還寒此刻被困於血祭符之中，如待宰的羔羊。
“哈哈哈哈哈！怎麽樣小寒大人，還不是落在我的手裏！”黃多餘笑的癲狂，其狀已然瘋魔。
他不愧是隱忍六百餘年，一出手招招致命，夏還寒竟兩次被他所擒。
“你是黃聞靈吧。”夏還寒連個眼神都沒有賞給黃多餘，他隻是看著蒙麵的女子。
女子笑了一聲，摘下了自己的麵紗，麵紗之下，果然是那個害得夏府家破人亡的黃聞靈。
她看著夏還寒，像是看故人一般，眼神中沒有半分恨意，卻有抑製不住的愛意。
“明因，是你嗎，你來找我了嗎，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黃聞靈伸著手，想要觸碰眼前的夏還寒。
秋乍暖人都看傻了，他生氣地推開了黃聞靈，怒道：“離我哥哥遠一點。”
黃聞靈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發瘋了一樣衝向秋乍暖，卻被秋乍暖一揮掌打倒在了地上，黃多餘忙過去扶著她。
黃聞靈惡狠狠地看著秋乍暖，眼底都是厭惡，“都是因為你這個野種，明因才拋棄我的，當初我就應該讓你死在你娘肚子裏！”
“你再說一遍？誰是孽種？”秋乍暖冷著臉，盯著地上的瘋女人。
“是你！你就是個孽種！”
啪！
黃聞靈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們從小青梅竹馬，你居然為了一個孽種打我？”
“你看清楚，我是誰。”
黃聞靈紅著眼，盯著眼前的男人足有半刻鍾，忽然發瘋似笑了，她有些癲狂爬過去拽著男人的衣袍，那雙平日裏楚楚動人的眼眸裏是恐怖的瘋魔，一張麵容姣好的臉上滿是猙獰的笑。
“你是明因呀！我的明因，是我從小就喜歡的明因呀！明因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是來接我回家的，我就知道你愛得是我，我們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小姑，他不是夏明因！”黃多餘大聲喊道，“他是夏還寒！小姑你看清楚！”
黃聞木訥地轉過頭，狠狠地盯著黃多餘，怒道：“你胡說，他是明因，他就是我的明因！”
“把你的髒手拿開！”秋乍暖再一次怒氣衝衝地推開了黃聞靈，“我告訴你，你別在這裏裝瘋賣傻。”
被推開的黃聞靈一臉驚恐地看著秋乍暖，下一秒，又死皮賴臉地爬過去抱著夏還寒的腿，嘴裏嘀嘀咕咕地就是重複那一句：明因你來接我回家了對不對，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
夏還寒麵無表情地看著黃聞靈，冷冷道：“戲演夠了沒。”
他這一句話，哭哭啼啼的黃聞靈終於停止了。
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笑得一臉無辜。
“我親愛的侄子，你真是聰明極了，什麽都瞞不過你。”
夏還寒有些厭惡地看著她，“哪有你厲害呀，我的姑母。”
“不敢當不敢當。”黃聞靈又掛上了那種偽善的人畜無害的笑，悠悠然道，“你和你爹，還真是長得一模一樣，我剛看見你時，都差點以為你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