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殺孽
今日小寒，寒雖小，然天下漸寒。
寒氣起，晴空萬裏的白日，倏忽間，迎來了萬裏飄雪。
雪落人間，寒冰壓境，皆因那位手持雪劍寒梅的少年。
“何為眾生，心懷良善者為眾生，何為厲鬼，無可救藥者為厲鬼，既然爾等不願為眾生，那今日，我便送你們去做厲鬼。”
少年眼中怒火再難壓製，手中雪劍寒梅已然起勢。寒氣起，飛雪落，白梅四散，他雙手執劍，玄虛之力匯聚劍身，一劍雲起，便有神光自寰宇深處，踏乾坤而來。
隻消一瞬，那神光便籠罩了整個夏府，若千軍萬馬，化作隔絕天地的眾生結界。
“吾以己身獻祭，借神明之力，斬盡虛偽罪惡之厲鬼！”
萬丈驚雷破空而出，夏還寒手握雪劍寒梅，一劍，重重地斬了下去，隻此一劍，乾坤萬籟俱寂，隻此一劍，世間驟然停擺。
“一念生，一念死，生死契闊，鬥轉星移，請南北鬥星君，勾畫生死。”
“南北鬥，遵令。”
雲間之上，星辰之畔，南北鬥星君正在一刻不停地勾畫著百餘人的生死。
“請問小寒大人，此百餘人，應當如何處置？”
南鬥第一次處理被降下神罰的凡人，屬實有點不知所措。
“就罰入，孽鏡地獄吧，查明其所作所為，視罪行決定輪回，讓他們，親眼看著自己的未來，是如何因今生惡，而永生劫數。”
“夠狠。”北鬥對這位新晉小寒大人，佩服的五體投地，不過話說回來，這一百號人，也算是咎由自取，罪無可恕。
……
第四層，孽鏡地獄。
夏還寒在孽鏡之中，輪轉了數個輪回，直到他用雪劍寒梅，破除了書房幻境。
他從孽鏡之中出來時，整個人都像是曆劫而來的虛脫。
“你小子在裏麵那麽久，我們都要以為你被孽鏡化了。”
“少說兩句，我來問我來問！鬼兄弟，你在裏麵看到什麽了？你知不知道，你破了我們最長的紀錄，在裏麵待了足足十個時辰，十個時辰耶！要不是我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個什麽鬼，我倆早換崗了！”
“十個時辰？”夏還寒眉心蹙了蹙，語氣尋常地問道，“這麽久嗎？”
“可不是嗎！我和你說……”
“我來問，你滾一邊去。”胖鬼差一把推開了瘦鬼差，“磨磨唧唧的，你這樣要問到啥時候。”他麵對夏還寒時，換上了一副笑臉，好奇地問道：“你和我們說說，怎麽能待這麽久的？是不是罪孽太深。”
夏還寒站起了身，拍了拍有些髒亂的衣裳，淡淡道：“是挺重的，殺了一百多人。”
“一次性？”瘦鬼差問道。
“一次性。”夏還寒毫不在意地說道。
“可是我怎麽沒翻到。”胖鬼差不停地翻著手中的《罪錄書》，完全查不到夏還寒的名字。
“你這樣肯定查不到的，你翻另外一本《神罰錄》。”
“《神罰錄》？沒聽說過呀。”
“去你們地府藏書閣找找。”夏還寒提醒道。
“地府藏書閣？也沒聽說過呀。”瘦鬼差道。
“沒聽說過嘛？”夏還寒道，“我這有，借你們看看。”
夏還寒手中多出了本書，那書封麵印著封印，印上有神光四溢。
“這不是神明印嗎？”瘦鬼差道。
“你還認識神明印？”夏還寒對他多了幾分好奇。
“當然了，我是這十八層地獄最聰明的鬼！”
“滾一邊去。”胖鬼差一把把他推走了，臉上堆著笑，“別聽他的，小鬼兄，我才是這十八層地獄最聰明的鬼！”
瘦鬼一把推開了胖鬼，笑盈盈道，“別聽他的，我才是，小鬼兄把書借我看看吧！”
胖鬼一屁股把瘦鬼撞走了，笑著道：“給我看給我看！”
“給我看才對，你是誰！是我小弟！”
“你才小弟！你看你的身形！都是小弟！”
“你胖了不起呀！”
“你瘦了不起呀！”
“好了。”夏還寒被他們吵的暈頭轉向，“這是什麽隻剩下一顆的解藥嗎？這也要爭誰看，一起看不就得了。”
胖瘦鬼差互相嫌棄地對視一眼，然而又奈何不得對方，又耐不住《神罰錄》**，最終還是認命地一起翻看。
隻是，他們沒有辦法打開那本《神罰錄》。互不順眼的胖瘦鬼差一臉堆笑地求助著夏還寒。
夏還寒隨意揮了揮手，解開了神明之印。
“小鬼兄好厲害！”胖瘦鬼差豎著大拇指一臉崇拜。
“過獎過獎，你們先看著，不著急，我先走了。”
夏還寒作勢就要走，卻被攔住了，攔住他的，是瘦鬼差。
“鬼差兄看完了？”夏還寒撇了他一眼，眸子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看不看，還不都是那樣，這裏麵的內容，我早八百年前爛熟於心了。”
“爛熟於心？”夏還寒劍眉微挑，眼中越發懶散，一雙幽神的眸子中瞧不出喜怒。
“鬼差兄，你可讀仔細？看清楚了？那降下夏府神罰之人，是誰。”
“是誰？”瘦鬼差眼中狠絕，像看仇人一樣看著夏還寒，惡狠狠道，“是你，小寒大人，你降下神罰，那一罰，百餘人輪回六百年，他們的後代，也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是誰的後人？”夏還寒問道。
“我是誰的後人？問得好。”瘦鬼差往後退了一步，道，“我是黃聞靈的後人！”
說話間，瘦鬼掌心燃起一團符咒，那咒術自孽鏡之中取出了一團火，火光瞬間吞噬了夏還寒。
“哈哈哈哈哈，什麽小寒大人，不堪一擊。我現在就把你獻祭了，來解除姑姑身上的神罰！”
瘦鬼差又掏出了另外一張符咒，那是一張血祭符，他點燃手中火焰，似要催動符咒。
“住手！”
一聲住手驚天動地，緊接著，就有一個胖子的身影撞了過來。瘦鬼差受到了重重的一擊，符咒脫手，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你做什麽！”瘦鬼差一副要吃了胖鬼差的樣子。
胖鬼差拍了拍衣服，笑著道：“我看你是活太久了，膽敢對神明大人動手。”
“你是誰？”瘦鬼差冷著臉盯著胖鬼差。
“我是誰不重要啦，瘦鬼兄，你剛剛可真是下死手呀。”
“我隻恨自己沒有再補上一刀。”瘦鬼差惡狠狠的一張臉，猙獰扭曲，雙眼痛紅的像是走火入魔。
“你太狠了，我都沒對你下毒手，你卻想要殺死我。”胖鬼差一臉痛惜，“虧我平時對你那麽好，你和你姑姑還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心狠手辣。”
瘦鬼差警惕的眼神瞬間鬆弛了下來，問道：“你認識我姑姑？”
“認識，當然認識，不僅認識，我們還是舊情人呢。”
“你胡說！”瘦鬼差又像是受了什麽刺激，眼底的瘋魔更甚。
“我姑姑怎麽會看上你這種人！”
“看不上我，難道看得上你呀？哦！我明白了，你喜歡你姑姑對不對？”
“你！”
“你什麽你，你一定是對你姑姑產生了非分之想，隻可惜你長成這個樣子，連夏明因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黃聞靈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你愛而不得，然後又覺得是神明大人害了你姑姑，但是你一介凡人，與神明而言不過是蚍蜉撼樹，所以蟄伏數百年，就為了今日。”
“你到底是誰？”瘦鬼差眼裏有一絲恐懼。
“你不記得我也很正常，畢竟我原本不長這樣。”
話音方落，胖鬼差就變了一個模樣。
“小公子？”瘦鬼差嚇得連連後退。
小公子含笑的雙眸裏，有著幾分意味不明的戲虐，和明顯到毫不壓製的恨意。
“你你你，你是小公子？那那個……”他抖著手，指著火焰道，“那個又是誰？”
“他呀。”小公子忽然狠狠地扇了他一個巴掌，在瘦鬼差一臉驚恐地表情中，一剪刀，剪短了他那根指著夏還寒的手指，而後在瘦鬼差驚魂未定的神情中，冷著眼說道，“我哥哥，豈是你能冒犯。”
“哥哥？”瘦鬼差終於反應過來了，“你不是小公子，你是大寒大人？”
“這下，有點眼力見了嗎。”秋乍暖拍了拍剛剛打人用的手，有些嫌棄地化了灘雪水洗了洗，才覺得舒服了些，“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麽嗎？你沒有真正地做過鬼，所以你看不到孽鏡裏麵一切，僅憑著《神罰錄》上那區區兩行字，就覺得是我哥趕盡殺絕，你真正清楚你那個心狠手辣的姑姑都做過什麽嗎？”
“我姑姑做過什麽，我自然清楚。”瘦鬼差道，“若不是夏明因始亂終棄，我姑姑又怎麽會為情所傷，去殺你們父母！”
“始亂終棄？這話誰與你說的？黃聞靈嗎？”
那團困著夏還寒的火不知何時已經滅了，他從冰雪之中一步步走下來時，話語中可的質問，若千年飛霜一樣冰凍三尺。
“哥哥你出來的太早了，我還沒表演完呢，這下好了，風頭都被你搶光了。”
秋乍暖皺著眉別過頭，表情別提有多傲嬌。
夏還寒淡淡道：“再給我裝，就滾回你的寒暖殿去。”
“不裝了不裝了！”秋乍暖一聽要讓他回大寒殿，立馬繳械投降，轉移話題，“哥哥，當年你受苦了。”
突然的煽情和乖巧搞的夏還寒都有點自責了。
“為了把我養大，哥哥居然還和天恩簽署了那樣不平等的協議。”
“什麽協議？”孽鏡地獄裏忽然傳出了第四個聲音，嚇了大寒一跳。
秋乍暖一轉身，就看見胖鬼差站在他身後，臉上的笑容都是掩飾不住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