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玄虛鏡
“小公子,你就把玄虛鏡交出來吧。”
“是啊,小公子,這玩意兒你留著也沒用,還是給叔叔伯伯們吧。”
“阿寒,聽話,趕緊交出來吧,我們好為你父母把喪事給辦了。”
“是啊,令尊入土為安才是第一要事。你也不想做個不孝子吧,小公子。”
“小公子,還是趕緊交出來吧”
“是啊,交出來吧。”
“交出來吧。”
……
今日夏府所有的人,都對著一個五歲的孩子,咄咄逼人,即使是這場利益之外的人,也不分青紅皂白,去詆毀一個孩子,說他殺死了自己的父母,罵他是個災星。
被詆毀的孩子依舊死死地抱著玄虛鏡,他記得母親說得,隻有玄虛鏡在手,他才能從這些偽善的惡人手裏獲得一線生機,他才能,報仇。
“真的是你們害死了夏叔叔?”人群中,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中帶著憤怒。
“霜兒,和娘回去。”身旁的婦人拉著霜兒就要走。
“我不回去!”霜兒掙脫了娘親的手,擠過人群,擋在了夏還寒身前。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們不是親人嗎?”那女孩是昨夜和夏還寒堆了一夜雪人的鄰居妹妹,她今早睡過了頭,才剛來夏府,就看到了這一幕,女孩比夏還寒還小一歲,她不懂,為什麽血緣親情,可以走到這種地步。
“霜兒,你給我回家去!”婦人厲聲嗬斥道。
“霜兒,謝謝你。”夏還寒從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柔聲對著這唯一一個站在他身邊的小妹妹說道,“霜兒,這件事不應該牽扯到你,哥哥自己會處理的,聽話,跟娘親回去吧。”
“哥哥,我不走!”
“你還不走,人家都未必領情,給我回家去。”霜兒最終,還是被婦人拽出了人群。
“是不是覺得他們都很惡心,都該死?”
嘈雜的指責聲中,有一個聲音從夏還寒的耳邊響起,他隻覺得那聲音有些熟悉。
“你是誰?”夏還寒瞪著眼,恍如驚弓之鳥。
“主人,我是你手中的玄虛鏡呀,主人,他們害死了你爹爹娘親,你不想報仇嗎?”
“報仇,對,我要報仇,我要他們血債血償!我要報仇!”
他們還在那裏吵吵鬧鬧,逼著夏還寒交出玄虛鏡,一個個,都在指責,漫罵,就為了一麵鏡子。
“給我閉嘴!”
夏還寒終於受不了了,玄虛鏡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憤怒,自鏡子裏散開了點點星火,頃刻間,就將他團團圍住。
夏還寒像走火入魔般,雙眼通紅,渾身散著白色的火光。
白色至純至善,與萬物而言,是希望亦是追尋,可夏還寒身上散發的白光,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死寂,是喧囂驟然停擺,世間歸於蒼茫,一切皆已毀滅的靜默。
靜默到,整個寰宇,都空**的仿佛回歸了始然。
方才還咄咄逼人的眾人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麵前那手持玄虛鏡之人。
星火褪去,蒼白深處,站著一個人,那人一身白衣,華發天成,若蒼茫之間,世間苦難絕望之際,降臨人間的神明。
神明緩緩睜眼,眼中冰冷,似千年寒霜。他近乎厭惡地掃了眼底下的凡人。
那群咄咄逼人之人,立馬跪了下來。
“人性之惡,居然能表現的如此淋漓盡致。”神明的語氣中有一絲譏笑,他將手中玄虛之鏡浮於半空,鏡子裏的畫麵,是夏府慘案的真相。
兩個時辰前。
夏還寒在密道裏取得了玄虛鏡,等他跌跌撞撞地從密道口爬出來後,就看到黃聞靈和他的那些叔叔伯伯們,在折磨他父親。
夏明因被捆住手腳綁在一根柱子上,那柱子恰好擋住了密道口,他被他們整整折磨了一個時辰,眼下已經隻剩下一口氣了。
“夏家主,你還是趕緊告訴我們,東西在哪兒吧,不然我就送你去和你妻兒團聚。”
“你們休想,就算你們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們。”
“不愧是夏家家主,骨頭就是硬,不過你想死,我們就偏偏要讓你生不如死。聞靈,去給我們夏家家主,嚐一嚐我們夏氏一族最毒的毒藥。”
“叔父。”黃聞靈有些猶豫。
“還不快去,怎麽,你還對他有情?你別忘了,他心裏自始自終都隻有秋意那個妖女。”
“是,聞靈明白。”黃聞靈雖然對夏明因存有舊情,可她的心狠手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是絕對不會為了這一點的情份而手下留情的。
“住手!”
密道口的夏還寒拿著玄虛鏡,走了出來。
他雙眸通紅,早已哭腫的眼裏是死死壓製的淚水,狠狠地盯著這群害死他娘親的人,一字一句說道:“放了父親!”
“小公子你還真是命大。”黃聞靈道,“不過,現在看來,還得多謝小公子幫我們找到這玄虛鏡。”
“少廢話,殺了他,把玄虛鏡搶過來。”
幾位殺人越貨的長輩竟想要對著一個六歲的孩童出手。
“我看你們誰敢!”夏還寒作勢就要摔了玄虛鏡。
“別別別,小公子,有事好商量好商量。”他們慌了,忙阻止看起來已經瘋了的夏小公子。
“放了我和父親,不然你們誰也別想得到它!”夏還寒不曾退步半分,手裏緊緊地握著玄虛鏡,眼裏是嗜血的狠決,和不知所措的害怕。
“好好好,小公子別激動,我們放你們走放你們走。”
說話之人對著另外一人使了個眼色,眾人給夏還寒讓開了一條路。
夏還寒瘦弱的身軀扶著奄奄一息的父親,一瘸一拐地朝外麵走去。
就在他們一隻腳剛踏出房門時,一隻飛鏢從他身後襲來!那飛鏢帶著十足的內力,一小一殘的兩父子,根本躲不掉。
千鈞一發之際,夏明因用身體替夏還寒擋住了飛鏢,將他死死地護在身下……
夏還寒腦子裏一片空白,他不敢去看身後的父親,更不敢把父親放下。
支撐不住的父親最終倒在了地上,倒在了夏還寒眼前……
夏還寒快瘋了,那一刻,他覺得什麽祥瑞,什麽親人,什麽世人,都是假的。
他好想喊爹爹,可是他卻根本說不出話來,他想用手去觸碰父親發黑的胸口,可父親卻讓他不要動。
“阿寒別怕,你是男子漢了,以後要一個人麵對世間的善惡,我和你娘親不能再陪你了。”
“爹爹,爹爹你怎麽了,你別嚇阿寒,爹爹,求求你了,阿寒以後不調皮了,阿寒再也不搗亂了,求你了爹爹,求你,求你不要死,爹爹,不要死好不好,爹爹你還要教阿寒劍術,阿寒還沒學會第一招呢,爹爹,求你了,醒過來好不好……”
鏢上有毒,毒在夏明因倒在地上時,已經蔓延至全身,那毒觸之即死,夏明因至死,都沒敢碰一下自己的兒子。
玄虛鏡中,是絕望的夏還寒,和一群冷漠惡毒的長輩,還有那躺在地上,全身發黑的夏家家主。
“人啊,真是,可笑。”神明眉心蹙了蹙,眸光意味不明,不緊不慢地說道,“還是你們凡人有意思,那群神,可一點意思都沒有。”
被神說成有意思的凡人,心虛地渾身顫抖。
神明收起了玄虛鏡,眸光微斂,俯視著跪在地下的凡人。
“不知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你們這群人,死後可都是得入十八層地獄永世輪回的,本君給你們一個選擇,你們是想要這玄虛鏡呢,還是想懺悔,以減輕死後的懲罰。”
府內鴉雀無聲,眾人猶豫不決。
“這玄虛鏡呢,可知來路,亦可識歸途,是天地混沌初開之時,神明留給人間的至寶,得玄虛鏡者,可以己念,掌控萬千生靈命運,是否想成為人界至尊,隻在你一念之間。”
掌控生靈命運,成為人界至尊,這巨大的**足以使唯利是圖的人,不計後果。
“我要玄虛鏡!我要做人界至尊!”
“我要玄虛鏡!我要做人界至尊!”
越來越多的人,被迷惑了心智,他們口中所言,皆是要玄虛鏡,毫無懺悔之意。
“看到了嗎,夏還寒,這就是你心中所謂的蒼生,你的悲憫,毫無用處。”
寰宇深處,傳來一個聲音,那聲音隻在夏還寒耳中響起,那個以神明之身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夏還寒。
身為神明的夏還寒冷眼旁觀這一切,緩緩說道:“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既然你們寧願受地獄無盡輪回之苦,那我就成全你們。”
玄虛鏡中的畫麵忽然消失了,縈繞在神明周圍的白光正在慢慢退散。
那威嚴的神明不見了,留下的,是緊緊抱著玄虛鏡的五歲的夏還寒,他的目光潰散,像失去了心智,宛如待宰的羔羊。
“大家快上,奪玄虛鏡!”
所有人,一哄而上,就像是,要吃了那個滿身血跡孤苦無依的孩子。
夏還寒渙散的瞳孔猛地一沉,黑目蒙上了一層冷意,冷意之餘,是看破塵世的涼薄。
他偏了偏頭,唇角一勾,含笑輕喚道:“踏雪浴火,劍指蒼穹,寰宇處處,相生相克!聽吾號令,雪劍寒梅,來!”
玄虛鏡內,猛得破出萬丈白光,須臾間,一道白色劍影,踏雪浴火而來,一把白梅環繞的玉劍,刹那間破鏡而出,在眾人頭頂七寸之處,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