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災星
夏還寒剛出了鐵樹地獄，就被一股力量拉進了一個神秘的空間，在那個空間裏麵，有無數個畫麵，所有的畫麵，都是惡鬼生前所作所為。
他隻覺得自己一下子成為了殺人犯刀下的冤魂，一下子又變成了被萬人漫罵的凡人，這方還沒結束，那方就燃起了熊熊大火，一轉眼，他就拿著放火的火把，麵無表情地看著火光之中絕望的身影。
周遭一片混亂，像是千人千麵，一股腦兒在他眼前顯現。
夏還寒頭疼欲裂，可耳邊是無數人對他的漫罵，詆毀，甚至是大打出手，哭泣，嘲笑，絕望，無時無刻不在他腦子裏循環反複，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無比的煩躁，煩躁到，想殺了所有對他指指點點的人，那些愚蠢至極虛偽至極惡心至極的人。
“閉嘴！”
刹那間，世間歸於寂靜，所有人，都停住了。
夏還寒憤怒地盯著那些人，像一隻瀕臨崩潰，絕望到即將爆發的獅子。
身邊都是一群熟悉的麵孔，一張張臉，像盯著怪物一樣，看著他。
“小公子，你就聽話點，把東西交出來。”
說話的是一位長者，那長者胡子花白，頭發花白，連眼神，也是花白，他是這些人裏麵，年紀最大的，也是這些人裏麵，輩分最高的。
“小公子，你年紀還小，我們這些長輩也不想和你一般見識，但是你手上的東西，他迷惑了你的心智，借你的手，害死了你的父母，你還是把它留在爺爺這裏，比較穩妥。”
此時的夏還寒，還是個五歲的孩子，今天，是他五歲的生辰宴。
這些上一秒還在笑嘻嘻地祝他生辰快樂的長輩，下一秒，卻在這裏咄咄逼人，逼他交出母親唯一的遺物。
“你休想！”夏還寒紅著眼，絕望地看著這些人。
“小公子，你不要給臉不要臉。”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道，“你以為你自己真是個祥瑞？你就是個克死雙親的災星，我們給你父母一個麵子才叫你一聲小公子，我勸你識趣點，趕緊把玄虛鏡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你閉嘴。”夏還寒緊緊地抱著自己懷中的玄虛鏡，“你一個外人，也敢來我們家耀武揚威，你自己家亂七八糟，爹娘給你們祖上一個麵子，才邀請了你，你以為自己有多大麵子，還不是一個早已坐吃山空的敗家子！”
“你說什麽！你有本事再說一遍？”坐吃山空的敗家中年男子氣得火冒三丈。
“好了，你自己家裏那點破事，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別在這丟人顯眼了。”旁邊的長者攔下了他，男子羞惱地低下了頭。
“阿寒，乖，把玄虛鏡給姑母。”又有一人從人群中冒了出來，那是一位長相溫溫和和，瞧上去極為親切的女子，那女子名喚黃聞靈，是夏家的一位遠房表親。
“不要叫我阿寒！你不是我姑母，就是你害死了我母親！”夏還寒那雙通紅的眼裏含著淚，憎恨地盯著黃聞靈，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人這個心如蛇蠍的毒婦，給他母親陪葬。
“阿寒，你說什麽？我可是你的姑母，是你父親的表妹，我怎麽可能會害你的母親？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自己失手燒死親生母親的事實，但是孩子，你不能血口噴人呀！阿寒乖，大家都是為你好，我們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還是個孩子，你把玄虛鏡給我們，那個是不詳之物，就是因為它，你才會失手害死自己的母親，害死自己的父親。聽話，阿寒。”
黃聞靈瞧著麵色和善，平時總讓人有一股不自覺的信任感，她此刻皺著眉，眼底都是傷心欲絕，傷心之餘，還不忘壓製自己的情緒，用帶著哭腔的語氣，安慰著夏還寒。
那樣子，就是個悲痛萬分，卻又為了不讓侄子難過而刻意壓製情緒的好姑母。
可夏還寒一輩子都記得，她對自己的母親做過什麽。
一個時辰前，夏府廚房。
昨晚夏還寒貪玩，在外頭和鄰居妹妹堆了一晚上雪人，今早便起得晚了沒趕上早膳，今天府內忙的一塌糊塗，大家一時半會都還沒顧得上這位小公子，夏夫人便去小廚房想著給夏還寒準備些吃食，可夏還寒等了許久都沒見到娘親回來，饑腸轆轆的他決定去小廚房看一眼。
夏府是邯鄲城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府內光廚房就有三個，小廚房是離小公子所居的臨雪苑最近的。
夏還寒連蹦帶跳地來到小廚房時，卻沒有看到一個人，爐灶上的火還沒滅，砂鍋內還有剩下不到半碗的蓮子粥。
他搬了個椅子，踮著腳才看清砧板上有一碗盛好的蓮子粥。
今日小寒，數九寒天的日子，那碗蓮子粥早已冰冷，夏還寒實在是有些餓，便想從砂鍋內盛出些來，填填肚子。
可那爐灶有些高了，夏還寒一不小心，就把砂鍋給弄倒了。滾燙的蓮子粥濺到了他的手上，白嫩的手指立馬就紅了。
他火速抽回自己的手，馬上便去了一旁的水缸，手指浸在冰冷的水裏，才覺得舒服了些。
正在他準備從水缸裏抽出手掌的時候，一低頭，看到了水缸旁有一個衣角。
那衣角的顏色很熟悉，夏還寒忍不住往後麵再看了看。
水缸後，靠著一個人，一個滿身血跡，昏迷不醒的的女子。
那女子，是夏還寒的娘親！
“娘親？娘親你怎麽了！娘親你怎麽了！”
夏還寒腦子裏一片空白，他換不擇亂地想過去叫醒娘親，可卻腳底打滑，重重地摔倒了。
他身下，都是血，衣服上，也都是血。
夏還寒急得不知所措，一個勁地掉眼淚，他站不起，隻能一步一步地爬過去，爬到娘親麵前。
“娘親，你流了好多血，娘親你醒醒，娘親你理理阿寒！娘親，阿寒求你了，娘親你醒醒……”夏還寒不停地喊著娘親，他試圖用自己的手堵住娘親血流不止的胸口，那雙剛剛燙傷的手被鮮血染紅，可怎麽都阻止不了血液流出。
而娘親，仍是昏迷不醒。
“娘親，娘親，娘親你等我，娘親你等我，我去找父親，我去找父親……”
他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嘴裏不停地重複著娘親你等我，我去找父親，可他才走了一步路，就被地上的木棍絆倒了，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夏還寒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下一秒就要暈倒了，可是，他不能。
夏還寒費了很大很大的勁，才從地上爬了起來，他一刻也不敢耽擱，朝著門就衝了過去！
可是，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剛剛還開著的門，被一個人影關上了！
“不要！不要關門！求求你們了，救救娘親救救娘親！”
夏還寒拚命地拍打著緊閉的廚房門，可那人卻無動於衷，將小廚房的門關得死死的。
緊接著，就是熊熊燃燒的火焰，從廚房的門開始燒，一直燒到廚房裏頭。
夏還寒不知所措，他趕緊跑回到娘親身邊，撕下衣襟，浸濕後捂住了娘親的口鼻。
火勢越來越大，可卻沒有人一個人來救火，就好像大家已經遺忘了這個地方。
夏還寒馬上就要撐不住了，就在他要暈過去的時候，夏夫人終於醒了。
“阿寒。”
“娘親！娘親你醒了！”
夏夫人的呼喚輕到幾乎聽不見，但夏還寒聽見了，他昏厥的意識瞬間清醒，帶著哭腔聲音裏都是害怕。
“阿寒別怕，有娘親在。”夏夫人眼底露出了一絲笑，那笑容使她蒼白的臉上多了些血色。
她安慰著夏還寒，“阿寒別怕，聽娘親說，廚房水缸底下有一個密道，機關在灶台側麵從左往右數第九個石塊那裏，阿寒，你去了密道沿路會遇到一個朝左的燭台，那個燭台往下數第七塊石頭也是個機關，記住打開機關後，會看到一麵鏡子，那個鏡子就是黃聞靈他們要找的東西，關鍵時刻，它可以救你性命。”
夏還寒哭著問道：“娘親，是黃姑母害了你是不是！”
“是，但是阿寒，外麵那些人都是衝著那個鏡子來的，隻要鏡子在你手上，他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要是你交出去，他們就會立刻翻臉不認人，你記住，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特別是你身邊那些所謂的熟人。”
夏還寒抹著眼淚，重重地點了點頭。
夏夫人緊緊地抱住夏還寒，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終於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好啦，你是男子漢了，要學會照顧自己。”
灶台離水缸有些距離，夏夫人蹣跚地爬過去，在那塊石頭上，左右敲擊了兩次，然後再按壓了一次，果然，水缸移動了。
“娘親，我們快走！”夏還寒在洞口趴著，等著娘親過來。
夏夫人擺了擺手，通紅的雙眼裏含著淚，柔聲道：“你先下去，娘親 馬上過來。”
“嗯嗯。”夏還寒聽話地準備先下去密道，忽然，屋頂一根木梁倒了下來！夏夫人幾乎是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將夏還寒緊緊地護在了身下！
夏還寒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睛上好像有溫潤的東西流出，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那是，母親身上的血。
“娘親，娘親你別嚇阿寒！娘親你別嚇阿寒！”
被護在身下的夏還寒哭得撕心裂肺，他害怕的渾身都在抖，那小小的身體，甚至能感受到母親越來越弱的呼吸聲。
“快走！”
夏夫人用最後一絲力量，將夏還寒推到了密道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