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蹤者

“許公子,不是俺不通融,隻是,俺們也是接到了上麵的通知,許家……”負責報名的仙羅賽覺普城工作人員滿臉為難,“許家沒有報名資格。”

“為什麽?”許期的小指微微一勾。

“要說為什麽……這俺們也沒資格知道啊。”他撓了撓腦袋,“俺隻能按規矩辦事。”

這人身著灰色粗布短襖,兩條褲腿用麻繩綁住,一看就是從附近村子裏來覺普城中心城區找活做的。想必是仙羅賽期間,報名人數較多、工作人員不足,就臨時拉了個人來。

陸冰柔開口:“小哥,仙羅賽從沒有不讓某家參賽的規矩,可否麻煩幫忙問問,是不是出了差錯?”

“真的不是。這規矩是今兒一早通知過來的,俺記得清清楚楚。說的是什麽,‘仙羅賽皆可報名,然,許家除外’。”

“但是……”

“冰柔。”許期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他也是替人辦事,什麽也不知道。”

“許期哥……”陸冰柔擔心地看著他。

“無妨。總會有辦法的。”許期話鋒一轉,“餓了吧?我們先去找點吃的。”

陸冰柔本想追問他打算怎麽做,話到嘴邊,又變成了一個“好”字。

許期帶著陸冰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仙羅賽的報名點。

覺普城的城區熱鬧非凡,小巷遍布,沿街小販叫賣聲不絕。許期似乎並沒有受到剛剛的事情的影響,帶著陸冰柔邊走邊逛,時不時在小攤麵前停下,拿些東西把玩。

陸冰柔也沒有發問,像是太久不出門一般,對什麽事情都很好奇。

“許期哥,這個還挺好看的。”陸冰柔拿起一麵銅鏡,在手中把玩。

透過銅鏡,可以看見兩人身後的小攤上,有一村民模樣的人正向這邊偷瞄。

他身著褐色的粗布短襖,兩條褲腿用麻繩綁住,和剛剛在仙羅賽報名點看見的人裝束一致。

隻見他停在小攤前麵,但並沒有買東西的意思,時不時瞟一眼許期和陸冰柔,雙手微微顫抖,眉頭擠在一起。

“他跟了我們多久了?”陸冰柔壓低聲音。

許期突然改口、說要吃飯的時候,她就意識到有意外的情況出現。走出報名點沒多久,她也發現了這個人。

“這個簪子和你很搭。”

許期信手拿起一根簪子,幫陸冰柔帶上,並在她耳邊輕聲說:“他應該本來就是報名點的工作人員。見我們來,臨時找人替班的。”

“很好看。”許期退後兩步,溫柔地看著陸冰柔,然後將頭轉向小販,“我買了。”

兩人邊走邊買,滿臉輕鬆,仿佛並沒有將“許家不允許報名仙羅賽”的事情放在心上。

褐色短襖的男人臉色有些蒼白。

他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再度跟上去。

覺普城的中心城區多得是小巷,兩人走著走著就會拐個彎,讓他跟的格外辛苦。他隻顧著跟緊兩人,並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間,沿街叫賣的小販消失了蹤影,小巷裏的行人愈發稀少。

眼見著那兩人又轉了個彎,褐色短襖的男人連忙跟上去。

沒想到,在拐角處,他和許期撞了個滿懷。

“有事嗎?”許期將陸冰柔護在身後,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報名點那個灰色衣服的人識字不多,在寫報名信息的時候,時不時需要看之前寫過的東西。

識字不多的人,不可能負責仙羅賽的報名。

這就說明,他是臨時被拉過來的。而原本負責報名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麵前。

“許……許公子。”褐色短襖的人吞了吞口水,突然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這倒把許期嚇了一跳。

他連忙將其扶起:“這是怎麽了?快起來。”

“許公子,救救我們村子。”

褐衣男人說,他名為王石,景合村人。他約莫十三四歲,由於長期勞作,身子骨很結實,風吹日曬下,臉上皮膚也粗糙了不少。

景合村位於覺普城的遠郊,向來寧靜,農閑之時,村子裏的人就會來中心城區找點活計,補貼家用。

不過,王石此次來到中心城區,並非為了補貼家用。

半月之前,村子裏出現了一些異樣。

最早發現異樣的,是晚歸的孩童。

他們氣喘籲籲跑回家中,嚇得小臉發青,非說村頭那裏有邪祟。

家長還以為他們在胡思亂想,並沒有當回事,然而,第二日,村頭那戶人家養的雞在一夜之間消失,隻剩下滿地的雞毛,和尚未凝結的血跡。

第三日,村子裏有家人的羊消失了,殘破的羊蹄、羊角被隨意地丟在地上。

第四日、第五日……

村子裏派人去找,沒有找到線索。隻有起霧的傍晚時分,能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在晃動。

有些人感到害怕,晚上不敢睡覺,就在夜半之時,聽見窗外有一聲聲悶響,伴隨著牲畜的哀嚎。很快,就響起響亮的咀嚼聲。

“哢嚓,哢嚓”……

有人喊著“是誰”衝出房間,其他人聽見開門聲和呼喊聲,但隻需一瞬,聲音立刻消失。

次日,有一戶人家消失了,院子裏剩了些被撕破的布條,還殘留著血跡。

自那以後,誰也不敢在晚上貿然出門。

在夜幕四垂之前,他們都關緊門窗,惶然地等待太陽再次升起。

雲遊至此的“散仙”說,那是神仙來收貢品,讓大家隻需聽從旨意便可。

可是,第十三天,村子裏開始丟孩子了。

抹黑爬起來去隔壁村子上學堂的小孩,走進黑暗之後,就再也沒回來。

天大亮時,有人在路上發現了他的書包。

王石來中心城區,就是因為此事。

“村裏人都沒上過什麽學,也沒啥防身之術,對付普通的野獸還好,隻是,那邪祟隻能在有霧的傍晚才能看見,怎麽想也不是普通的野獸。”王石握緊拳頭。

他是村子裏比較少的識過幾個字的人,也知道仙羅賽一事。

他聽說,參加仙羅賽的人都是能人。他覺得,這些能人,應該可以對付那邪祟。

“你不信散仙說的話?”許期輕呷一口茶。

“不信。”王石盯著眼前的茶葉,“神仙不會收走上學堂的小孩子。他們是希望。”

說此話時,他的眼眸中閃著微光。

王石來到覺普城城中心,成為了負責仙羅賽報名的臨時工作人員。他問每一個前來報名的人是否願意幫忙,然而,沒人相信他。

沒人相信有那樣的邪祟。

有人甚至笑話他:“有你說的這種能力的邪祟,怎麽也是個神獸了。我們覺普城,從沒見過神獸。”

日子一天又一天過去,王石心急如焚。今日,他接到“許家不允許報名仙羅賽”的消息後,反而將希望寄托到許家身上。

“這又是為何?”陸冰柔輕聲問。

“因為……”王石試圖組織語言,“我也說不清。就是覺得,許家和我的經曆可能有什麽——有點兒像的地方。這樣的話,就可能,就會相信我?”

他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說完之後,就攥著雙拳,繃直身體,坐在那裏,也不敢抬頭看兩人。

許期和陸冰柔對視一眼。

“我可以去看看。”許期開口。

“真,真的?”王石眼睛一亮,嘴巴不自覺地咧開。

“嗯。”許期點點頭,“不過,這個和許家不允許報名無關。就算許家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我也會去看一看。”

“許公子相信我?”

“人命關天,所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許期看向窗外。已是午後。

飯店的小二終於將飯菜送上來。王石的肚子隨之咕嚕作響。

“一起吃吧。”陸冰柔體貼道。

“這……這怎麽好意思?”王石訕笑著。

許期將米飯推到王石麵前:“坐馬車的話,從這裏到景合村需要至少一個時辰。吃完之後,我們就出發。”

“謝,謝謝。”

許期和陸冰柔都經曆過專門的訓練,可以日行百裏,奈何王石隻是一介凡人,於是,三人一起坐上了馬車。

離開主城區後,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大片的田野緩緩展開,田間地頭有些許村民在勞作,野狗追著風跑過,是這風景裏動作最快的生物。

王石一直透過馬車車窗看向外麵。這種平靜的田園生活,曾經也屬於他。

還未到景合村的村口,他的視線突然一抖。

他連忙喊停車夫,跳下了車:“小壯!”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在田間追鳥。諸多麻雀被他嚇到,呼啦啦飛起來。

聽見聲音,小壯向這邊看來,馬上又別過頭,轉身就走。

“小壯,過來見人!”王石三步兩步追上他,把他拎了回來。

王石介紹說,小壯是他的弟弟,現在正在隔壁崇澗村的學堂上課。

景合村沒有學堂,想要上課隻能去其他村子,又因為景合村近幾日出了這樣的事情,因此,課程也隻能落下,讓孩子們早點兒回家。

小壯胖乎乎的,比王石白不少。

被王石抓住後,他很不服氣地扭著身子:“王石你給我鬆手!”

許期垂下眼睛,靜靜看著他們。

“不好意思啊,讓你們看笑話了。”王石說著,瞪了小壯一眼,“小壯不聽話,從來不喊哥。”

“正常。”許期的話一下子變得很少。

得知許期和陸冰柔是來處理邪祟的事情後,小壯突然停住動作:“你們真的能打過邪祟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