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宣誓向佛
“別跟我扯犢子。黨還不允許賭博呢。你隻需要老實交代，為什麽要去緬甸？為什麽要賭博？這七天都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包括一天吃幾頓飯，睡多長時間覺。”
史大路懵了。
“我就是休年假無聊，才想到出去旅遊。去那裏是因為圖便宜，有旅行社發的廣告參團才1000信譽點，我算一下比在家花銷也沒高多少就報了名，隻是想出去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史大路提起這個欲哭無淚。
“誰知道這就是個套路，拉到那什麽金沙酒店，就說自由活動，到時間集合回國。”
“在外麵，咱國內信譽點沒法交易。我隻能兌換了一單位漫納，再換成當地貨幣，好用來吃飯。”
“然後就覺得吃虧，這錢吃啥都花不完，回國就是廢紙，我總不能拉一車皮水果回來，條件也不允許啊。”
“這時候就有人忽悠我，在這裏不玩兩手，那不白來了。我當時尋思，運氣好把飯錢整回來就完事。運氣不好就當高消費一次，還能咋辦。就這麽著，參與的賭博。說來說去都怪自己意誌不堅定，貪圖小便宜。”
“你一年收入近30萬信譽點，三天時間內兌換了十單位漫納，多年積蓄揮霍一空。”
“那不上頭了麽？這玩意要是不害人，國家還能禁止它。”
“後四天你幹啥嘞。”
“輸光了，熬時間，等著跟團回國。”
“覺得我傻是吧？賭場吃人會不放貸？最後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清楚，想起來什麽就寫下來。”紀檢審查員扔下最後一句話就離開了。
多少江山人不看，卻看江山往來人。
古往今來哪一個官員不是抱著為國為民的理想情操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
有的人說自己不貪，其實是因為沒有遇見和經曆過，你把他放到功名富貴裏，他比別人貪得還厲害。
貪念就是一層膜，捅破一次，無數次就會旋踵而至。
審查員的推斷毫無毛病，人生軌跡其實簡單的令人發指，順藤摸瓜是審訊常識。史大路自己就是行家。
當時史大路用的賭博機連開十七把小，隻要開出一把大，連本帶利就能全回來。從白嫖一次旅遊的貪念發作，他的節操就碎了。所以輸光，也舍不得離開，隻要簽字立馬就能從賭場借出賭本。一掌地獄，一掌天堂，這種**怎麽才能夠抵製？
每一次賭注都在翻倍。
他顫抖的手拿起了馬仔遞來的筆。
人生總會有那麽幾個關鍵時刻，一著非時一局非。
世界真的不安全，再惡劣的外部環境，也無法阻止人與人，國與國的相互傷害。隻不過傷人者罪，傷國者功。
人類對土地的占有欲是無止境的，界碑在哪裏，國家就在哪裏，先人一步，插上界碑就意味著搶占了道德高地，這是國家的最高意誌。
天外地內的開拓方向，事實上已經讓地表淪為遺棄之地，還在遺棄之地上沉淪的隻能是無用的遺棄之民。
科技實力和綜合國力直接剝奪了小國在這個新航海時代的參與權，所以他們在地麵上蹦躂的比以前還要歡騰，因為大國不遺餘力的加諸影響，以期通過他們牽製對手，讓棋局錯綜複雜。
械士正是常規戰的主要作戰力量。
那狗子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名械士。
“你看到沒有？國家領袖親自給立功的械士授勳啊。田橫海晉升一星戰將，率歡喜地北風兵團孤軍深入敵後，摧毀補給中心，十三日輾轉縱橫千餘裏，特許劃地千裏立堡建製，一應產出為北風兵團私有，榮譽三級堡啊，每年可獲一點榮譽值。”那狗子恨不得以身代之。
“你用發環係統天天就看這個？”八戒難以理解，發環需要人體提供能源作動力支持，每天連續使用四小時就會讓人疲憊不堪，使用者腦力透支，過勞死亡的事情屢見不鮮。
“當然不，我還要抓緊時間玩遊戲。”狗子一臉美滋滋。
“你不學習麽？難道學習知識不快樂麽？”
“強製作業已經完成，傻子還學啊。玩才能讓人快樂好吧。”狗子也難以理解八戒。
“唉，你沒救了。”八戒一聲喟歎，“如果學習，曆史就會告訴你，戰爭中大肆褒獎將士，就說明戰事膠著，勝負難料。如果不經意地透露己方損失慘重，似乎敵人再來一次突擊，就將一敗塗地，那才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表現。戰中重獎，往往隻有一個目的，提振士氣，驅使將士死戰。”
很明顯那狗子的腦容量完全不足以理解這中間的彎彎繞，隻能目瞪狗呆，無言以對。
倒是一旁的原則若有所悟。
“新聞還能這樣理解？雖然不知道對不對，但我覺得你好厲害哦，悟能小寶貝。”沒心沒肺的謝小腰大呼小叫。
升座典禮結束後，政府鑒於佛宗悟能法師年幼，專門成立了一個監護小組，原則和謝小腰都是其中成員，本來還有史大路一個位置，但這倒黴蛋被隔離審查中。警方人手緊張，隻掛了個名義監護。
國家極其重視教育，發環裝置最初研製的目的就是實現教育資源公平化，取代學校體製，解放生產力。
智力包括記憶、觀察、想象、思考、歸納、判斷，而記憶在智力的表現中比重高達九成，教育體係考試往往也是以記憶考察為主。
名師講解原理，題海鞏固記憶，還有什麽學校比得上國家數據庫？
未成年人意誌薄弱，好逸惡勞，不愛學習怎麽辦？
人民無需家庭撫養，衣食行統一配置標準。從懂事起就得明白發環就是飯碗，學習就是工作。用成績獲得信譽點，兌換更高標準衣食待遇，否則就挨餓去吧。
如果這樣還不愛學習，隻能說明天賦如此，相應的體力勞動同樣可以換取信譽，就像那狗子一樣。
漫納應用普及後，人類基因解鎖出發力，結合量子糾纏實現超遠程機械化身同步操控，發環更成為能力者賴以生存的終身夥伴，據傳聞發力的終端發展方向就是量子永生，思維不滅。
“你這麽努力學習是為什麽？”原則看著八戒的眼睛認真問道，他出生就在別人的終點都望不到的地方上。
“我要成佛，這世間獨一無二的佛。”八戒長身而起，左手指天，右手劃地。
“哥，我給你送錢來了。”在史大路就要簽下賭債的刹那，一隻手從旁伸過，奪下了他的筆。
這人有點麵熟啊，史大路扭頭看去。
“你要拍啥咧？”那人以微不可查的動作擠了下左眼。
史大路心領神會，這虎狼窩可不是寒暄的地方，不知多少監控盯著他們呢。
“大，我就不信這個邪。”史大路咬牙切齒道。
“好哩。”來人一把把籌碼全塞進機器加分，沒等史大路反應過來，一掌拍到了機器上。
屏幕上的轉盤走馬燈似的飛快轉動起來，隨後緩慢停止，一陣悠揚的樂聲響起，“242小，恭喜您中獎。”
“哎我勒個去，拍錯了。幸好中了，咱吃飯去唄？”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史大路慢慢從記憶中想起了眼前之人。
“王平生？”史大路眯起眼睛注視對方。
“呦，史大隊長好記性。”
五年前，史大路剛剛升任一級警司，負責整頓社會治安。主要針對年輕人好勇鬥狠，任性使氣的社會隱患。
史大路的方式就是利用臉生優勢，釣魚執法。把有劣跡的，挨個碰瓷，挨個揍。
然後天天揍，月月揍。
以前的教育方式，拘留勞改什麽的，他認為治標不治本，口服心不服，不能防患於未然。徒靡地方財政經費。
不管怎麽說，他的嚐試確實讓當地社會風氣為之一新。
王平生就是他的一個整治對象，還是個打不服的刺頭。
某一天，在史大路碰瓷執法的時候，被王平生在內五個人持械圍住了。
當時史大路毫不猶豫亮了槍，開什麽玩笑，再能打也不想用肉去剛鐵。
然後放話，你們動家夥我也動，斃了你們是依法辦事。你們要空手，我就徒手打你們五個，打輸了算我無能，絕不經公。
王平生看到槍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卻撂不下臉認慫，於是又被胖揍一頓。
事後雖梗著脖子說狠話，從此後卻再也不見蹤影。
今日，不想在這裏，以這種方式重逢。
史大路心裏是感激的，冷靜下來的他明白，無論賭的輸贏，他都要感謝對方從懸崖邊把他拉了回來。
“錢全是你的，另外給我你的聯係方式，最後一把的本金回國後我雙倍還你。”
“當然是我的。真是世事難料，雖然浮雲妒佳月，老子照樣醉高樓。當年你把我欺負的背井離鄉，現在我這算不算以德報怨？我都佩服自己的高尚。”
史大路內疚了，他覺得自己扼殺了一個有為青年的前途。
“回國吧，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不能幫的，我想辦法幫。”
“回不去了，出國後一時衝動毀了發環，四年履曆空白，前途已然葬送。”王平生語意愴然。
“會有辦法的，國家不會放棄每一個孩子。”
“切，我想成為械士，建功立業，你能幫我？四年空白，這條路已經死了。”
史大路沉默。
政治審查是難以逾越的門檻，沒有任何人情可講。
這就是他在審訊室無法交代的事。
已經鑄成大錯，豈能一錯再錯。不說還有補救的希望，說了就等於坐實王平生棄國而去的事實，他的清白就不複存在。
可自己的清白怎麽辦？
人生聚散如鳧雁，唯信江湖萬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