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片雲凝墨
八戒是一個講原則的和尚，生存的原則自然是無利不起早，活著要吃飽。
吃完飯就砸鍋的事情，斷然不會去做。
得知剛才讓他吃飽的食物，屬於這個山頭疑似被自己吞了的老和尚專有的基本生活保障時，毫不猶豫地承認，自己就是那個老和尚。
“看，佛法就是這麽神奇。”
八戒語重心長地教誨那狗子，臉上都煥發出聖潔莊嚴的光。
“不能師傅，今天還有件事估計得你自己下山辦哩。”
哦，對了，老和尚的法號叫不能。
“吾名悟能。能悟古今心即佛，何須東西另找尋。”
真是一個奇妙的世界，新晉悟能小禪師心中感慨。
法力換成了發力，頭發竟然成了人體最重要的器官，這還有和尚的活路麽？
狗子告訴他今天必須辦的事就是更新發環係統，重新認證基因庫，否則明天的低保飯就沒了，行政部門就是如此呆板。
不能老和尚雖然拒絕蓄發可不會拒絕發飯，畢竟如今社會環境和個人體能已限製住他化緣的基本功能。
悟能小和尚很輕鬆就從石窟中前任遺物裏找到了發環。
外形看上去和那狗子所戴的沒什麽兩樣，淡青色半透明的圓管圍成環狀,管上密密麻麻遍布細孔，隻有一掌長的部分扁平實體化，無法看到光線穿透，拿在手中輕若無物，非金非玉非銅非鐵，似乎是一種八戒完全沒見過的材質。
“你把那個隨便往頭上一扣就行，它會自動調整位置，好玩得很。不過我猜你肯定用不成。”
那狗子滿臉得意表情，一幅趕緊誇我聰明的嘴臉。
八戒撇了眼一臉傻像的那狗子，還是按他說的去做。
頭皮剛覺察到輕柔的發環接觸，一種輕微有若實質的感應便在發環和自己的大腦間產生聯係，讓自己可以清晰體會到發環仿佛受力懸浮緩慢而穩定地旋轉起來，而且不斷縮小直至緊箍到頭部皮膚，並隨即放大旋轉至實體扁平部位於額頭正中停止。
隨後眼中一黑，就像被關進一個沒有任何光源的空間，再見光亮時，隻有前方一行大字：非本人專屬發環，無法使用。
“這件法器能認主？善了個哉的，此物與灑家有緣。”
八戒大吃一驚，在他印象中，能認主的法寶可都是自生神智的先天靈寶，佛祖看見都要說有緣的。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定個名分下來再說。
“每個人的生物電頻都不一樣，這是常識好吧。發環默認鎖定首次與之充能的生物電頻為所有者。你的鬼樣子都變了，怎麽可能好用嘛。必須到基層政府組織重新申領。”那狗子耐心為悟能科普。
雖然他的話語中有很多詞語難以理解，但這並不妨礙悟能歸納其整體語境所要表達的中心思想。第一是個壞消息，這法寶雖好，但他用不了；第二是個好消息，他能得到個一模一樣的；第三還是個壞消息，這玩意兒人人都有。
主觀唯心就這麽簡單粗暴。
狗屎天下罕見的話，那就是價值連城的法寶；法寶人人皆有的話，也不過是一文不值的狗屎。
原則是什麽？原則是一個人，高大，爽朗，年輕的人。
年輕好啊，意氣風發，**澎湃，熱血激昂，勇往直前……
嗯，年輕也是一個人。
年輕是小離區宗教事務管理局的一把手，原則是他的秘書，兼辦公室主任，兼政策法規研究處處長，兼綜合協調事務部辦事員，兼後勤衛生保潔員。
沒辦法，清水衙門嘛，總共就倆人，當然要能者多勞勇挑重擔，尤其是年輕已不再年輕。
如果原則不是對神秘主義充滿好奇，就不會成為宗教管理局的公務員。
如果宗教管理局不是個清水衙門，人員寥寥，原則可能就不會見到和尚悟能。
如果他沒見到悟能，那往後的一切也許都不會發生，人生軌跡會像日升月落一樣規律，默默無聞，平淡而安穩的了此一生。就算發生，也必然大不相同。
命運就是這樣，擺在麵前的永遠是選擇，選擇不同的道路，人生就會大不相同，這與能力，才智，心性什麽的，統統無關，時勢早已在冥冥中限定出軌跡。
風驅驟雨，雲壓輕雷。
突如其來的雨水在地表擊打出陣陣煙塵後，旋即將其無情鎮壓。
原則倒持掃帚立於門前，悵然望遠，又是好一個摸魚日。
正當他要轉身入內，開始放飛思緒的一天時，遠處隱隱有低沉的轟鳴聲傳來。
宗教事務管理局作為政府部門，在城市中心有自己的辦公場地，而且氣派的很，整個一棟大樓完全歸其所有，隻要原則願意打掃的話。
其他組織部門幾乎全部遷入地下城，隻有各類宗教堅持固守山門祖地什麽的，拒絕與時代接軌，為了便民，宗教事務管理局也隻能留在地麵。
動**歲月裏，需要擔心的事情實在太多。
地球環境受到的破壞日益加深。
公元2089年，全球氣候異常，極端災害頻發，植物大規模異變出現。
公元2157年，超巨型植株出現。
公元2166年，經超巨型植株開辟出的地下通道，人類發現巨大地下空間，其原生土著蘑菇真菌類生物經驗證可食用，被命名為蘑菇精靈，以長生久視不知歲月定義其為歲族，歸太歲屬。新空間被命名歡喜地。
公元2231年，蘑菇精靈被確認可於外星球地下生長，月球，火星殖民地同步建設。
公元2244年，發布靈境沉浸式操作係統，實現超遠程量子同步控製,無人化作業廣泛應用。星際大航海時代開啟。
公元2332年，共同宣言，確立政府組織開拓信標，民間競爭開發運維原則，政府隻享有名譽控製權及股份收益權。
公元2432年，生物基因解鎖技術突飛猛進。
這一年，也是八戒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
人類幾乎有90%的基因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給強製鎖住的，這究竟是一種限製還是保護呢？
科學定義，基因是產生一條多肽鏈或功能RNA所需的全部核苷酸序列。支持著生命的基本構造和性能。儲存著生命的種族、血型、孕育、生長、凋亡等過程全部信息。演繹生命繁衍、細胞分裂和蛋白質合成等重要生理過程。生物體的生、長、衰、病、老、死等一切生命現象都與基因有關。
基因有控製遺傳性狀和活性調節的功能。基因通過複製把遺傳信息傳遞給下一代，並通過控製酶的合成來控製代謝過程，從而控製生物的個體性狀表現。基因還可以通過控製結構蛋白的成分，直接控製生物性狀。
隨著新元素漫納的深入研究，在人體基因解鎖應用方麵獲得裏程碑式突破。
無論結局好與壞，潘多拉的魔盒已經緩緩打開。
原則循聲望去，一個特警正駕馭一台單人懸浮速滑板向他駛來。
“您好，這兩個孩子可能是找貴單位的，我不放心就給送過來了。”年輕的特警停穩滑板跟原則解釋，他兩條大腿上各掛著一個小孩。
“辛苦您了，同誌。交給我吧。”
原則認出了其中稍大的一個孩子，他叫那狗子。
佛教碩果僅存的老和尚已經老得不能下山，而奇異的是那座山偏偏隻有這孩子找得到路上去。
他最後一次見到老和尚，正是帶著這孩子來辦理委托雇傭協議。並指定那狗子為方寸山承代監理。
換句話說，老和尚如果有個三長兩短，他是有繼承權的。
喜怒無常往往被人當作一個貶義形容詞。
客觀而言，這個詞隻是描述一種狀態，對於常人來說，能控製喜歡或者厭惡不從臉色上發作出來，從而不為他人感知內心情緒就已經很了不起。
但喜歡或者厭惡這種情緒的產生，即使聖人也無法對自己做到。
原則看到悟能的第一眼，心中便覺得無限歡喜。
就好像看到光，無處不在，你不知道它從哪裏來，也不會去想它從哪裏來，但它就在那裏，似乎就應該在那裏，一切都那麽自然而然。
哪怕閉上眼睛，也會感知它的存在。
即使，它走了，你也知道它一定還在某個地方。
這是一種，知道的喜歡。
三維世界構成的基礎就是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悟能也很喜歡原則。
法力雖然不在，慧眼仍無渾濁，原則身周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光暈，讓他很喜歡。
在相互歡喜的氛圍中，無論什麽繁雜困難的事也總會找出解決的辦法。
了解到事情詳細經過，原則坦率指出。
“如果按你們兩個小孩的說法，本來很簡單的落籍，就會變成一個聳人聽聞的凶殺案和靈異事件。
然後陷入無休止的調查取證，特別是現在這樣的亂世。
地外，地表，地內幾乎是三個世界並行管理，人力資源極度緊缺，維持治安都捉襟見肘。
像這樣的案件會無限期拖延下去。
而你當前亟待解決的隻是個身份認證。”
作為直轄範圍內的方寸山，原則還是相當了解，他還曾親自駕駛飛行器打算實地考察，卻無論如何落不到山頭。
可惜怪異的事情太多，他的精力和可支配資源並不足以支持深度研究。
於是，提請審批的公開材料上，原則記錄：法師悟能，現年十周歲，自幼為佛教法師不能收養。
不能法師圓寂，享年92周歲。特申請承繼衣缽及宗教遺產兼政治權益。
內部保密檔案中，原則詳細記錄下，當事人悟能，若幹記憶缺失，口述自己吃掉老和尚。
疑似悲傷過度導致精神錯亂。初步交流發現其佛學造詣精深，古文學識淵博，非常人所能掌握，來曆不明。
目擊者那狗子，履曆清白，據其描述，當時正為不能法師送餐，遠遠望見對方站在樹下背對自己，忽然全身化作煙霧，消失不見。
因為距離60米左右，他懷疑自己眼花。
走到近前，就隻有全身**的當事人悟能和不能法師所遺衣物。
如實記錄所見所聞是忠於職守，至於甄別真假就是另一個問題。
原則根據部門管理條例第一時間上傳原始記錄，接下來將自己的處理建議附加於公開材料呈交局長審閱完成常規辦事流程。
正常來講，他的意見是同意，年局長處還未曾不通過。
“不同意，此事有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