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去的童年夥伴

“到站了到站了!”

售票員不耐煩的走到我的身邊,眉頭緊皺。

我這才回過神來,大巴車裏已經空無一人。

從貨架上拿下來背包,我很是歉意的從她身邊路過。

父親坐在三蹦子上,對著人群東張西望。

這幾年家裏條件好了些,父親終於不用去哪裏都開手扶拖拉機了。

雖然買了兩年,三蹦子被父親包養的那叫一個好,一點紅漆沒掉,還給它蓋了個棚子。

我還嘲笑過父親,鄰居家的活驢都沒他這個電驢的待遇好。

後車鬥上隻允許坐人的,今天還破天荒的拉了貨。

一個長方形的東西整整齊齊的立在車上,上麵還蓋著一層扣大棚用的塑料布。

這老爺子也不知在找誰,我拿著背包走到車後,他也沒發現我。

輕車熟路的把包扔到車鬥上,我剛要跳上去,就聽到父親有些粗魯的責罵聲。

“你個小兔崽子,突然出現也不知道說一聲,嚇了我一跳。包放後麵行,你就別上去了,本來車鬥就小,再把你媳婦壓扁了。”

父親一邊說,一邊把屁股挪了個位置。

明明是春末夏初,天氣很暖和,我卻從頭到腳出了一身冷汗。

我不敢看塑料布下罩著的那個東西,但我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父親看出了我的緊張,半開著玩笑的安慰道:“沒事的兒子,我讓小劉照著你的微信頭像紮的。爹也不知道你喜歡啥樣的,尋思著應該不會出錯。”

風聲呼嘯,灌入我驚訝的微微張大的嘴巴裏。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爹啊,你確定是按照我的頭像紮的?”

“我看了,小劉比他那個死去的爹手藝好多了,紮的可像了。”

被我爹這一陣誇讚,我竟對著那個東西不那麽怕了,甚至多了一點期待。

我的頭像可是當紅偶像趙靈兒誒,那前凸後翹的身材……

回到家中,母親正一臉愁容的準備晚上要用的飯菜。

看到我回來,眼睛中才多了一絲心疼。

“小凡,在外麵實習都累瘦了,趕緊洗洗手,飯馬上好。”

聞著飯菜的香氣,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到熟悉的大白菜和寡淡無味的白米飯上了桌,我不禁抱怨道:“王女士,你就這麽招待客人的嗎?這一盤子菜看不見一點葷腥。”

母親被我的話氣樂了。

“陳小凡,你可別打算偷吃。你爹給你幹爺爺守孝三年,不比你吃的苦多?你抱著骨灰睡了一年,你都忘記了?”

“你幹爺爺說的事情咱都做到了,就差這一哆嗦了。”

母親說著,用手背蹭了蹭眼眶。

“有白菜吃還抱怨,媽可不想你鑽到地下去吃香燭。”

我夾著白菜嘟囔道:“還不如當個鬼,還有大魚大肉吃。”

母親拿著菜刀衝到了屋子裏來,“趕緊對著地麵呸三下,真是哪壺不該提哪壺!”

看著老母親要拚命的架勢,我趕忙照做了。

作為親媽,砍我是肯定不會的,但是如果武逆了她,又要遭道無休無止的說服教育。

吃過晚飯,我坐在屋子裏看電視,父母把旁邊的倉房收拾了出來,給我當做婚房。

此時正在做最後的布置工作。

那個東西也被放在“洞房”裏,等著午夜的到來。

看著電視裏嘻嘻哈哈的偶像綜藝,我卻笑不出聲。

我總覺得門口有什麽東西,在一動不動的看著我。

“離著午夜還有幾個小時,你先去小屋眯一會,等下我喊你。”

母親看著心不在焉的我,以為我犯困了。

我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抱著幹爺爺的骨灰睡了一年,雖然保我從小到大沒再出過意外,卻給我內心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知道我的事情,整個小學中學沒有一個人願意跟我玩,都說我身上有一股死人味。

上了大學我才終於有了自己的社交,畢竟大家都來自五湖四海,沒有極大的仇恨,也不至於追根刨底的挖對方的過去。

死人味!

“王女士,幹爺爺他不會……他……”

母親點了點頭。

我看向門口,似乎有一道虛影一閃而過。

村子裏沒什麽夜生活,剛過九點半,就見不到一絲亮光了。

父母已經布置好了新房,都等著“賓客”到來了。

我們三人坐在一起,麵無表情的盯著電視。

每個人臉上的肌肉都緊繃著,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十二點的鍾聲一過,我提著紅燈籠出了門。

一隻腳剛邁出去了,我回頭看了眼父母。

母親已經哭成了淚人,要不是父親雙手死死的捂著她的嘴巴按著她的身子,她肯定會衝過我抱住我。

關上門的一刹那,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村子中唯一的燈光也被父親關掉,隻有倉房的紅蠟燭和手中提的紅燈籠還在發出微弱的光。

身後月明星稀,身前煙霧繚繞,眼前熟悉的一切好像都換了一個樣子。

我仿佛進入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嘻嘻嘻,哈哈哈!”

霧氣之中,幾個小孩子在倉房的門口蹦蹦跳跳。

我硬著頭皮走到了倉房前,他們齊齊的轉過身來。

我要緊牙齒,腿抖成了篩子。

這幾個小孩臉色發青,舌頭長長的耷拉在地上。

他們的嘴角上揚,露出詭異的微笑。

那是我童年的噩夢,我死去的小夥伴。

隻有一個人沒有回頭,水滴不停從他的身上滴落在地上。

母親說,王朝他們是被掐死的。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過他們身邊,聽到身後再次傳來嬉笑聲也不敢回頭。

村裏老人說,人的肩膀上有兩盞燈,裏麵裝著正氣。

如果半夜回頭,正氣就會沒了。

虎子側對著門口,我剛要拉開倉房的門,虎子緩緩的轉過身來。

他的臉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一隻眼球掛在嘴邊,一隻早就沒了蹤影。

他的手舉著,上麵還有四個他要走的玻璃球。

我不知虎子的意思,也不敢說話,開門準備進去。

後麵卻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嬉笑的聲音。

“陳小凡,果然是你,這大晚上不睡覺,提著燈籠裝神弄鬼呢啊!”

我身體一顫,暗叫不好。

一陣邪風吹過,倉房的門猛地被從裏麵打開。

一個臉色蒼白穿著紅衣的紙人站在門口,筆畫的眼睛中竟然露出一絲嗜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