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針鋒相對

這日魏相回家後與夫人說說話,用了些膳食,就出門了。魏夫人閑暇,眯著眼正打瞌睡,一個貼身使女匆匆跑來,附在她耳邊輕聲道:“蓋起來了。”

“蓋起來了?什麽意思,什麽蓋起來了。”

“不是蓋起來了,是蓋起,來了”

“蓋起?就是去做——做廚子的那個蓋起?”。

使女點點頭。魏夫人心中疑惑,須臾又緊張起來,心想蓋起這麽急急忙忙自己跑過來報信,肯定是發生大事了,趕忙吩咐使女將蓋起帶進來。

蓋起跑得氣喘籲籲,圍裙也沒來得及解下,一進門就爬伏在地上。魏夫人見他這樣,一顆心砰砰亂跳:“有什麽事就快說。”

蓋起抬頭焦急地說道:“夫人,大事不好了。趙廣漢帶著京兆府捕役往丞相府來了。”

魏夫人驚問:“所為何事?”

蓋起道:“我聽那邊的人說,丞相府有使女溺斃,是夫人所逼。趙廣漢將此事上書皇帝,皇帝批交京兆尹查辦,他正帶著人趕過來。”

魏夫人早就知道趙廣漢與魏相不和,所以也時時提防著,派去了細作。不過事到臨頭,還是有些慌亂。她強自鎮靜道:“我知道了。”關照使女帶蓋起去領賞錢。待屋裏的人都走了,她才靜下心來,考慮怎麽應對。

昨晚府中使女來弟投池自沉,恰被更夫看到,喚人去救,但夜黑水深,亂哄哄忙了一宿,也沒能救起,今日打撈也一無所得。丞相府後院的池水與護城河是相通的,估計是漂了出去。

魏夫人並不清楚來弟為何投水自盡,問了與來弟相好的使女五妹,才知道昨日來弟的母親找她,後來起了爭執。來弟遭其母親責罵,哭了半宿,就投水了。據說是那個母親一直找女兒要錢,這天也是來要錢的。

她覺得來弟投水自溺,完全是她們自己的家庭糾紛引起,與丞相府並不相幹,就囑咐府中管事給來弟母親一些錢,以示安慰和撫恤。

五妹還告訴她,有家仆亂嚼舌頭,說是主人調戲來弟,被主母知道後受到責罵,一時想不開才投水自盡的。

魏夫人很氣憤,命管事去追查誰在造謠,還沒查出結果,就傳來消息趙廣漢找上門了。她起先準備將使女、家仆召集起來,關照他們不可亂說。後來尋思,如此一來,恐怕會被趙廣漢說成是串供,也就作罷。

蓋起走後,她還在猶豫著要不要派人將魏相找回來,一個家仆跌跌撞撞跑來,大口喘著氣,臉色蒼白,斷斷續續說道:“趙廣漢,趙廣漢率一群捕役,衝入了,衝進了丞相府,門役攔也攔不住。”

她已經知道趙廣漢要來,也沒驚慌,站起說道:“讓他們進來。”話音剛落,趙廣漢已經帶著捕役直入中堂,見了魏夫人,也不施禮,大大咧咧坐在堂上,道:“有人舉報丞相府逼死使女,我奉詔查辦,任何人不得阻擾,敢抗拒者即行拿下。”瞥了一眼魏夫人,道:“傳丞相夫人聽審。”

捕役已分左右排成兩列,齊聲呼喊:“丞相夫人聽審。”魏夫人正好立在兩列捕役中間,恰似受審的模樣。她貴為丞相夫人,何曾受過這般羞辱,不由得又氣又惱,一張臉漲得通紅。

趙廣漢暗自得意,語氣輕慢:“堂下可是丞相夫人。”

魏夫人大怒,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斥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與我說話。”

兩旁捕役呼道:“跪下。”

魏夫人更加憤怒,轉身一一指點著兩旁捕役,斥道:“我乃丞相夫人,跪天跪地跪天子,誰敢無禮。”

趙廣漢也不發火,若無其事說道:“我乃奉詔查案。”側過身對邊上的錄事掾史說道:“疑犯辱罵主審,記下。”又問:“昨夜丞相府有一使女溺斃,可有此事?”

魏夫人道:“有此事,名喚來弟。”

趙廣漢咧嘴一笑:“何人將其溺斃?”

魏夫人道:“昨日與其阿母爭執,半夜自溺。”

趙廣漢哼了一聲:“我怎麽聽說是魏相調戲於她,而你又因妒生恨責罵於她,然後該女溺斃。”說罷又接了一句:“那使女是自溺還是被他人溺斃,也是要查證的。”

魏夫人氣極,手指著趙廣漢吼道:“胡說八道。她是府中的粗使婢女,我都不認識她,我妒忌?是誰說的。誣構當朝宰相,罪不容誅。”唾沫星子直飛案前。

趙廣漢趕緊舉袖遮麵,道:“你,你的手別亂指啊。是何人報的案,這你就不必問了,我也不會說,我們是要保護報案者的。”

魏夫人雙手叉腰斥責道:“你不僅無辜加罪於我,還要構陷當朝丞相,是何居心。”

趙廣漢冷笑一聲:“丞相府使女蹊蹺溺亡,天子下詔,命我查案,你說我是何居心。我還要審問丞相府所有人等,查個明白,若是擅殺奴婢,朝廷法度不容。”

魏夫人晃著腦袋不屑地說道:“你要審便審罷,身正不怕影子歪。”

“真是個潑婦。”趙廣漢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麽?”魏夫人怒目而視。趙廣漢不由得心中一凜,趕緊移開目光

這時京兆府捕役已將丞相府的使女、家仆都趕到了中堂,烏壓壓一大群人,被捕役嗬斥著跪下。丞相府奴婢何曾見過這般陣勢,嚇得直哆嗦,幾個膽怯的使女忍不住哭泣起來。

趙廣漢言明是奉詔查案,傳喚來了眾多奴婢,也不讓魏夫人離開,魏夫人無奈,隻得忍氣吞聲站在一旁。

審了半日,知情的使女、家仆都說的與魏夫人一致,使女來弟與其阿母爭執,半夜自溺;不知情的使女、家仆則說不知道。

趙廣漢問不出個所以然,憋了一腔怨氣,吩咐捕役將丞相府內庭奴婢十餘人帶回京兆府,再行審問供。偌大的丞相府後院,一時間竟空空****,隻有魏夫人孤獨佇立。

當日,魏相與史高相約,一起去皇家宗廟預祭,為天子冬至大祭早作準備。回來路上,兩人同乘一輛軒車相談甚歡,到了丞相府門口,魏相邀史高一同回府小酌。

史高故作惶恐道:“實實不敢叨擾嫂夫人。”

魏相也知他是調侃,道:“你豈有不敢之事。”

史高嗬嗬一笑,揖道:“那就叨擾了。”兩人一起邁進丞相府。

進了丞相府,史高感覺氣氛有些詭異,又說不清是怎麽回事。

魏相也覺得有些異樣。到了前殿,有幾個府吏上前施禮問安。他發覺這幾人神情驚慌,原本想問問發生了什麽事,又尋思還是見到了夫人再說,便直接穿過中堂去了後院。

進到後院,竟無人相迎,魏相喊了幾聲:“可有人在。”也無應答,兩人不免心悸。

魏相站在院裏定了定神,四下查看,未聞血腥之氣,心下稍安,又喊了幾聲:“夫人。”隱約聽到內屋有哭泣聲,於是快步去往內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