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房中遭竊

老實說,李默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不知道為什麽,睡夢中,他總是感覺四周有人走來走去。他想睜開眼睛,可眼皮重得很,沉沉壓著,怎麽都睜不開。他拚命扭動身子,直到後來,忽然腦袋“咚”地一聲撞到了硬物上,他痛得跳了起來。

原來自己居然在地上睡了一整夜,剛是腦袋撞到了沙發腳上。

天色已經大亮了。

李默推開椅子,在地上躺了一會,清醒了下,剛想爬起來,隻聽得門口有人在“嘭嘭嘭”敲門,還有人在叫:“李先生,關先生。”

這聲音聽起來倒像是客棧小夥計,而且還很著急。

李默一手抓著沙發,勉強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門前,拉開門一看,果然是他。

“有什麽事情?”李默一邊打哈欠一邊問。小夥計沒來得及說話,隻是探頭進房間裏,使勁嗅了嗅,頓時,臉色更為慌張了,甚至說話也帶著哭腔:“這間屋子裏也有這股香氣!”

“香氣?”李默使勁嗅了嗅,好像空氣中是隱隱浮動著一股胭脂漬的味道。這……李默忽然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不好!”話一出口,李默人已經鑽入了房間中。

頓時,他的心涼了半截。

放在茶幾木椅上的銷售本子呢?

放在桌上的影香丸呢?

還有,自己記錄案件進展的本子呢?

怎麽也都不見了?

李默衝到桌前,將筆墨紙硯翻來覆去地看,甚至將桌子抽屜裏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可是,依然不見這兩樣東西的影子。他一屁股坐在太師椅裏,兩手撐著腦袋,心跳得厲害,腦袋裏轉過無數畫麵。

難怪,自己居然會躺在地上睡著了。

難怪,自己睡夢中總覺得有人在四周走來走去。

而關元……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李默腿一軟,差點摔了下來。他手撐著桌子,定了定神,凝神向著關元看去,他躺在沙發上,還在睡覺。

李默儼然已經忘記了小夥計還在門口,直到他聽見小夥計顫顫巍巍地說:“李先生,你是丟了什麽東西?”

那一刻,李默忽然想起,是小夥計先敲了自己的房間門,難道說也有別人的房間被偷了?他瞄了一眼自己扔在地上的血衣服,怕小夥計多問,於是直接拉著他走出房間門,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屋子裏遭賊了?”

小夥計愁眉苦臉地說:“這可真是打哪說起呢,我這大清早的,眼睛剛一睜開,就被潘先生叫去,說他屋子裏被人動過。我走進去一看,可不嘛,那些櫃子箱子的翻得就跟打劫一樣。而且他這屋子裏,滿是這迷香的味道。”

“潘先生有丟東西嗎?”李默心裏翻江倒海,但臉上不露聲色。小夥計嘴裏提到的“潘先生”,他是知道的,就住在自己另一側房間。

“他說是丟了一百塊現大洋,眼下正嚷嚷著要我們客棧賠呢。”夥計說到這裏,簡直要哭出來了。賬房先生說,如果客人要賠償,他也有連帶責任,要被扣工錢。

李默輕咳一聲,扭過頭去不看這倒黴的小夥計。

這潘先生是從外地趕來鑽營差事的。據他自己所說,他伯父是上麵派來籌辦稅務司的特派員,需要他一起參與籌備稅務司,故要他在這邊待命。

不過,話雖如此,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那不得了的伯父來看過他,甚至手下人都沒打發過一個。

而潘先生的盤纏卻是快見底了,甚至連這客棧費用都開始拖欠。每次賬房先生催著要錢時,潘先生都兩眼一瞪,嚷嚷著自己還會差這幾個錢嗎?

正在這當口上,這潘先生的房間忽然遭了賊,眼下他一口咬定說自己丟了一百塊現大洋,哪個真能辯得清是非?

想到這裏,李默倒真是同情眼前這個小夥計。而這小夥計也是瞪著一雙細長的小眼睛,緊張地問道:“李先生,你可有丟東西嗎?”

李默想了想,搖了搖頭。

小夥計長籲了一口氣,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說:“還好還好,我查了所有客棧的屋子,就您和潘先生的房間遭了賊。”

“其他人沒事?”李默追問著說。

小夥計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說:“就您二位的屋子,已經夠讓我心驚了,哪裏還受得住別人屋子的事情。”

“潘先生的房間大約幾點被盜的,他可有覺察?”李默追問道。

小夥計搖了搖頭:“那賊子是用了迷香,人聞了以後哪裏還知道這許多事情。不然潘先生也不會丟了東西都不知道了。”

說起來,潘先生的屋子北麵窗戶靠著街道,當天他又沒關窗,因而被人吹進了迷香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李默當時可是把窗戶都關緊了,這迷香倒是怎麽進來的?李默不禁納悶起來。他走進屋子裏,檢查了一遍窗戶,每個插銷都插著。正在這時,賬房先生穿著藍布夾襖長衫匆匆趕來,衝著小夥計一疊聲地說:“王先生要你去見他!”

這王先生就是客棧的老板。

一聽到這話,小夥計當即臉色就變了。他鄉下的老娘還等著自己每個月發的這點錢過活,萬一因為這個事情丟了這份差事,這可怎麽了得!

看著小夥計慌忙離開的背影,李默低著頭,無意識地在貼著暗紫色四葉草小碎花圖案的走廊來回踱步,心裏隻是反複轉著同一個念頭:一定是林富發現東西被自己拿走了,然後找人來拿回去。隻是這人的手段有點不那麽高明,將潘先生的房間誤認為是自己的。等發現錯誤了以後,才重新找上了自己。而林富敢如此明目張膽,背後的勢力不容小覷。

可惜自己實在太大意,怎麽就會沒想到林富會來這一招。

對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而且,自己所掌握的一切信息還都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底下……

正在這時,房間裏忽然傳來“咕咚”聲響,李默嚇了一大跳,快步走進屋子,見關元正掙紮著起來,結果一下子又摔在了地上。

關元一見到李默,立刻哼哼著說:“趕緊扶我起來,我尿急。”

李默扶著他上完廁所後,關元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去,歎了一口氣說:“大清早的,你在外麵說什麽呐?我叫你半天都不答。”

李默將小夥計來找自己的緣由說完,關元頓時呆住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是說,那些東西都沒了?”

“沒了!”李默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這林富不簡單,又有這冒煙的家夥,還知道是我倆幹的。”

“可咱倆不是明明帶了麵具嗎?”關元吃驚地問。

李默又將銷售名單裏有張靈秋名字的事情說與了關元聽,又講了自己的分析:“原本,我還懷疑是不是有可能張靈秋被林富騙了,給了我們假藥丸,但現在看來,最大的可能性是林富從張靈秋那邊知道了我們追查影香丸的事情,然後他給了張靈秋假藥丸來打發我們。結果沒想到我們居然跑他宅子裏找線索。所以,藥丸和銷售本不見了,第一反應是我們倆拿的,也是情理之中。”

聽著李默這樣說,關元連連點頭。確實如此,這樣的思考邏輯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現在的追查線索是影香丸和林富嗎?”關元一下子癱軟在沙發上,右手撫摸著自己傷口處,後怕地說,“昨天晚上,幸虧我逃得快,不然,小命也要交給他了。”

李默沒說話,隻是他心裏有個聲音在不斷提醒他:林富的暴富中,必然有影香丸的因素。而自己介入影香丸的調查中,林富可以在那麽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找到人將東西奪回去,那麽,其實自己的命……豈不是,也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甚至關元的腿傷,也不過是腿傷。按理說,林富完全可以多打幾槍,將關元打傷,甚至打死,然後報官的時候,說是半夜有人鑽入自己家,輕輕巧巧就可以將責任推到關元和自己頭上,但是眼下他顯然並沒有這樣做,而是處處都留下餘地。

那麽,林富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他是要達到什麽樣的目的?

李默閉上了眼睛,屋子裏,還隱約浮動著迷香的氣味。他心裏湧起一股不甘心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