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夜

第三十七章 月夜

?吳林禹將煙頭在牆壁上磨來磨去,磨出許多火星出來。他丟掉煙頭,回答我說:“部隊裏的人都死了啊,我走出來後,路過這裏。”

“但是,我在這裏住了兩天了,因為還沒想好要去哪裏。”他補充道。

“部隊裏沒剩一個人?”王叔抬頭問他。

“嗯,就我一個人。”吳林禹回答說。

“你這是準備回家探親?”周誌宏說。

“當然不是啦,隻是部隊駐紮的地方離這裏不遠,我隨便挑了條路走到了這裏。”吳林禹笑著說,“我不是說了嗎,我還沒想好要去哪,回家的話,我看這架勢,回去也見不到人了。”

“如果我走慢點的話,或者你走快一點,我們就會在路上碰到了。我也是從這條路走過來的,但是沒有碰到過一個人。”周誌宏有些惋惜的說,“你也一樣吧?”

“不啊,我遇到過另一隊人。”吳林禹說。

“另一對?”我問道,“你說的是兩個人還是一個隊伍的人。”

“是兩個人,就算作他們是一個隊伍吧。”吳林禹說,“那天我走到一個鎮上,看見有兩個男的坐在車頂上抽煙,我就興衝衝的過去跟他們打招呼。他們看到我,以為是救援隊的來了,我給他們解釋了一番後,兩個人非常失望,就叫我跟他們一起。

“我說你們要去哪兒啊,他們說要去大城市,那裏吃的東西多。我聽到他們要去大城市,就拒絕了。吃的多?但是那裏死人肯定也多啊,我還是寧願在這野外,別的不說,至少這裏的空氣質量就要好很多。”

我立即點頭讚同他的話,看來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忍受不了腐臭味。

“其實你身上帶著打仗的裝備,末日也不算什麽了。”吳林禹接著說,“我每天在這林子裏打點東西吃,白天也可以釣魚,雖然缺個可以說話的人,但我覺得還挺不錯的。”

吳林禹這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淡定與豁達。他既不像周誌宏那樣說很多玩笑話,表現出表麵上的豁達,也不是王叔那種經常性悶不做聲型的淡定。總之隻要他一說話,通過他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你就能感到,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覺得是沒有辦法活下去的。

“你剛才躲在山坡上幹啥?”沉默半晌,王叔突然開口問吳林禹。

吳林禹摸了摸腦門,說:“我下午出去打獵,回來的時候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我尋著聲音過來一看,就看到你們四個了。見到活人,我還是挺興奮的。我剛想下來跟你們說幾句話,就看到你們有人拿著槍。看到槍我就猶豫了,萬一你們是什麽黑社會,出來搶劫的呢?”

“所以,我就決定跟著你們走一段,看看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吳林禹笑了笑,“結果被這老前輩發現了。”

王叔也露出笑容,說:“但是後來我們兩個來追你,都被你騙過了,小夥子不俗啊。”

“哪裏哪裏,”吳林禹擺了擺手,“我當時也害怕得不得了,以為你們來追殺我了,才想出這個辦法。”

“如果我再年輕二十歲的話,我就肯定能把你逮出來。”王叔搖頭笑著說,顯然他心裏還是很不服氣的。

“老前輩言重了,我今天隻是運氣好了點而已。”吳林禹順著王叔的話回答說,“如果今天是我走在路上,你躲在山坡裏,我肯定是發現不了你的。”

“對了,你們吃過沒有?”吳林禹話鋒一轉,適時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們四人都搖頭。

我想起第一次遇見王叔和周誌宏時,他們都問過這個問題,看來吃飯是中國人亙古不變的話題啊。

吳林禹拉開他的迷彩大背包,摸出幾袋塑料包裝,一邊分發給我們一邊說:“我今天下午出去一點收獲都沒有,也不知道這些豺狼虎豹都跑哪兒去了。我包裏有很多部隊發的幹糧,雖然不好吃,但能管飽,大家將就吧。”

周誌宏撕開包裝,說:“狼我們倒是見過,虎豹就不知道了。”

“見過狼?”吳林禹問道。

“是啊,”周誌宏嚼著壓縮餅幹說,“你沒看到過?”

“沒有,我隻在部隊裏見過狼狗。”吳林禹說。

周誌宏扶了扶眼鏡,喝了一口水,就開始添油加醋的給吳林禹講述上次我們遇狼的事。吳林禹可能是真感興趣,立馬坐到周誌宏旁邊,目不轉睛的聽他講述著。我看著燭光下的兩人,覺得有些好笑。但我忍受不了周誌宏對我殺狼時的英勇描述,因為他不知道,我今天還被吳林禹一腳踹飛在地呢。

我不想看到吳林禹聽到這些話後笑話我,於是嚼了兩口壓縮餅幹,走出門外。

“你不知道,那狼的個頭有多大,簡直了,我當時就窩在牆邊大氣不敢出,但咱厲哥,絲毫就沒有畏懼,一槍就打死一頭。”關過門的時候,我聽到周誌宏大聲的在說這句話。

一出門,一陣寒風就吹了過來,冷得我打了個顫。我裹緊衣服,看向周圍的一片黑暗。但也並不是暗得什麽都看不清,因為月亮在雲層中露出了頭,灑下微弱的月光。我看到,這個魚塘修建在山勢平緩的地方,兩麵都是往上升的坡地。魚塘旁邊還有一條水泥路,應該是為了方便前來垂釣的顧客吧。

水泥路沿著魚塘的岸邊修建,上麵還停有一輛摩托車。我走了過去,坐在摩托車的皮座上。麵前就對著魚塘,飄來一陣陣魚腥味。

往後望,還能依稀辨清黑暗中的村莊,一棟棟農房的輪廓在田地旁,山腰間。這幅萬籟俱寂的畫麵,到底是讓人感到惋惜,還是能讓人返璞歸真呢,我說不清楚。

但要是能有點點燈火點綴在這幅畫麵裏,那就更美了。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我看到段可從房子裏走了出來。她走到我麵前,也靠著我坐在摩托車上。

看到她,我這才想起我還在生她的氣,於是故意把頭歪向別處。

“婁厲,你怎麽不理我了?”她還是帶著鼻音對我說。

“沒有啊。”我故作冷淡的回答道。

“明明有,今天我走在那些草堆裏的時候,刺都掛我臉上了,你都不來幫我。”她責備我說,“而且,剛才進了房子裏,你一句話都不跟我講。”

我看了她一眼,又轉頭看向別處。

沉默有幾分鍾,我對她說:“今天我回來站在坡上的時候,看到你和周誌宏有說有笑的,我感覺你一點都沒擔心我,你就沒有想到,我這跑出去追人,萬一遇到危險了呢?”

我沒有想到,我自己竟能說出這麽小心眼的話。

“你不是帶著槍嗎,能有什麽危險。”段可回答說。

她這一回答,氣得我話都說不出來。

段可突然一笑,又說:“我知道了,你是吃醋了。”

“誰吃醋了?我才不會吃醋。”我立即反駁她說。

“還說不是,你自己去看看你的表情。”段可看著我笑了出來。

我別過頭,懶得再理她。段可走下摩托車,轉到我麵前,彎腰抓住我的手,睜大眼睛對我說:“好啦,婁厲,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她這一係列的舉動,弄的我心都快化了,我隻好故作鎮定地回答說:“那讓我考慮考慮。”

說完我不自覺的笑了出來。

段可用手彈了一下我的眉心,說:“你像個小孩子一樣。”

“那你還喜歡小孩子。”我拉住她的手說。

說完段可坐回皮椅,頭靠到我肩上,我心裏蓄著的那股莫名其妙的怨氣,瞬間就消散了。可能是我真的吃醋了吧。

配合著身下的摩托車,我真有種感覺,我是一個酷愛騎摩托車的浪子,正要帶著佳人,在這月夜下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