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沿陡坡而下，變異的植被逐漸顯現，因浩劫而突發變異的植物將葉子表麵進化出一層堅硬的鞘，鞘尖鋒銳至極，甚是危險。兩人不得不小心繞行。行至近旁，廢墟的全貌展現在兩人麵前——

目及之處斷壁殘垣，兩人尋得一處尚未倒塌的樓梯拾級而上，在二層找到了幾名不幸犧牲的研究員和大量損壞的育兒艙。目及所至滿目瘡痍，希望已然不大。

就在普修絲打算將現場的實時畫麵傳回總部，匯報現場情況時，羅米在角落裏發現了九個保存完好的育兒艙，她喚醒監測麵板，畫麵顯示裏麵的嬰孩竟然還安然無恙地活著！

“這九個還活著，羅絲！”她驀地尖叫起來，旋即大聲朝同伴大喊道，“快來看啊，他們還活著！”

普修絲循聲望去，麵板上顯示‘生命體征正常’的字樣清晰明辨地映入她的雙眸。

“從來沒有嬰兒在爆炸中幸免，從來……從來沒有！你瞧啊，他還在伸胳膊呢！他在向你打招呼，羅絲！”羅米朝那名伸胳膊的男嬰俯下身去，想好好看看他，淚水不自覺地從她眼眶裏流了出來，滴落在頭盔上，順著透明觀察窗往下滑。

普修絲也同樣目光熱忱地注視著這一切，她想要幫羅米拭去那晶瑩的淚水，卻忘了兩人戴著頭盔，她的手從羅米的頭盔上滑落，兩人同時咯咯笑了起來。

“哦，羅絲，你真是個笨蛋！”羅米忍不住揶揄道。

悲喜交加的普修絲顧不得玩鬧，她立刻聯絡指揮所，將現場的情況匯報給行動負責人。她盡量保持平靜的口吻向負責人匯報了現場發現的奇跡，但她並沒有著急用‘奇跡’這個詞，而是語氣平淡地告訴負責人——現場狼藉一片，無人生還。

旋即她話鋒一轉，匯報道：

2105年1月，拓荒隊戶外應急處理小組，普修絲中士匯報——襲擊現場發現九枚保留完好的胚胎。育兒艙麵板顯示他們狀態良好，並沒有因高溫、輻射而夭折；他們看上去健康狀況良好，就像從未遭受過爆炸和輻射洗禮一樣。

普修絲匯報的口吻太過冷靜平淡了，以至於負責人一度認為她在和自己開無聊的玩笑，而她之所以這麽做，正是為了向他表達自己對這次任務分配的不滿！

無奈之下，普修絲隻好讓羅米和負責人通話，而她則將現場的實時影像傳回指揮所，當羅米那聲淚俱下的匯報詞和普修絲無聲無息傳回的實時影像同時送達指揮所的時候，負責人和周圍的人明顯被扼住了呼吸。

“奇跡！”有人大聲喊出聲。

緊接著又有無數聲音大聲驚呼——“天呐！奇跡！這就是奇跡！”

負責人一反常態地怪叫連連，嘶嚎著下發命令——立刻讓拓荒隊派出兩輛重型武裝越野車前往被炸毀的育兒所，回收這份來自上天和科學所賜予的奇跡。末了他語無倫次地通知現場等候命令的兩人原地待命，務必在救援隊抵達前保證九名嬰兒的安全。

至於其他，他隻來得及默哀了兩秒鍾便掐斷了通訊。他要忙著去向總部匯報，再通知科學家們和經驗豐富的育兒師們立刻在生命研究所匯集。是的，他能感覺到，或許就是今天，人類的希望來臨了。

死去的同伴們的遺體被一一搬了到了外麵不大的空地上，等待進行掩埋處理。兩人不忍心將這些屍體留給夜行的野獸糟蹋。至於育兒艙內死去的嬰兒胚胎，她們也盡力做了相應的處理，對於這些尚未真正‘降臨’人世的小生命，普修絲表現得像通常那樣——除了冷漠和嫌惡外，就隻剩下為了幫助好友而竭盡全力。

兩人忙活了好一陣子，直到累得精疲力竭才坐下來休息，救援隊還沒到，隻好先把剩下的遺體放在一邊，待到救援隊趕到後，再攛掇他們一道來幫忙。普修絲盡量挨著羅米坐下，她將一隻手搭在羅米肩膀上，盡量環抱著她。她想借此予以她安慰。

羅米曾經和拓荒隊的一名小夥子有過一段不算浪漫的愛情，兩人年紀相仿，同樣是拓荒隊的隊員之一，經常同出任務。兩人後相識相愛，也曾與羅米有過一個從未問世的孩子。

不幸的是，羅米的未婚夫在一次外出執行任務時因與軍方偵察隊發生武裝衝突，不幸被打死。已懷有身孕的羅米因未婚夫英年早逝而過度悲傷以至流產。兩人因未正式結婚，不便以夫妻之名舉辦追悼會。時隔多年，羅米依舊走不出喪夫喪子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