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兩人在大廳拐角處遇到了鬼魅般神出鬼沒的普修絲。普修絲雖生得一副男人般碩壯的身軀,但卻一點也不影響她悄無聲息地移動和跟蹤,此刻她就這般悄無聲息地從兩人背後冒了出來,她一手揪住索爾的後脖領子,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好啊!好啊!都學會翹班了,啊?真是好大的膽子!”她像提溜雞仔那般揪住索爾,把他用力往自己跟前拽。

可憐的索爾任由對方揪住後脖領而不敢反抗,他深知反抗這位老大媽的下場。

“普修絲大媽……”索爾哭喪著臉討巧。

“你有什麽可說的!”普修絲盛氣淩人地嚷道,言外之意就是——坦白也從不了寬。

“我沒什麽要說的……”索爾咕噥著,繼續哭喪著臉。

“還敢叫板!”

“不,不,我沒有……”

“他沒有翹班,普修絲大媽。你誤會他了。”梅麗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

“哦?哦!原來你也在這,我乖巧的貓崽子,你也在!那麽說,你倆是沆瀣一氣,既騙過了今天的負責人,又想在我這蒙混過關,嗯?”普修絲像才發現梅麗那般,發出了一連串驚訝而憤怒的質疑。

“當然不是!”梅麗鼓足勇氣辯解道,一向不善撒謊的她說得那般急切,連嗓音也變得尖細,“是生命研究所的負責人要去開會——一個重要會議,但我不知道具體情況,因為敏思不願跟我說。不過她大開恩惠,放我們這些無事可做的人回去休息。”說罷她還特意指了指索爾。

“正是這樣——”索爾同樣尖著嗓子附和道。

普修絲狐疑地盯著兩個小家夥,但她失望地發現,自己沒有在梅麗那副一本正經的苦臉兒間發現端倪。梅麗是她見過最不擅長撒謊的人。梅麗每每嚐試撒謊都會因心理防線提前崩潰而告終。

“那好吧!”普修絲鬆開揪住索爾的手,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好吧!那就好好休息!”她轉身離開了。

得以脫身的兩崽一前一後,逃也似的跑沒影了。

空曠的走廊回**著兩人輕快的腳步聲。從被普修絲伏擊的轉角到寢區尚有一段路,兩人不禁放慢了腳步。

“梅麗,你也搬過來住啦?”離開普修絲的視線後,索爾好奇地追問前麵踱步的同伴。

“嗐!這幾天我仔細想了想,覺得我還是搬回這裏來住比較合適,畢竟我不再是——”少女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看對方喪氣歉疚的臉,旋即又急忙補充說:“況且,我不習慣住在地下——自從被處分後,我就被分在多人寢屋內,一群人吵啊吵,總是吵鬧個不停。這裏就不一樣,好歹在這裏我還有自己的獨立房間,嘻!何樂而不為?”

“那真是太好了!”索爾假意欣喜地回答說。

“一點也不好,還沒搬過來就要看某人的糗臉,還不如不搬過來哩!”梅麗轉過身,踮著腳尖倒退著走,她煞有介事地朝麵前人撇嘴道,“說說吧,你今天又遇到什麽煩心事啦?”

礙於對方一如既往地無私奉獻與鼎力相援,索爾不得不硬著頭皮將先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多數時候他在講述自己內心的疑惑和想法。梅麗豈會不知,零那一係列有違常理的行為——才是對方惶惑的原因。於是她也直言不諱地表露了自己的疑惑,但同時她依然溫言相勸:

“或許零對你的‘出格’行為,實際並不像你擔憂的那樣——不濟。興許他是打心底讚同你的行為——礙於身份不能表露出來。另一方麵——一如你猜測的那樣——他想招募你進情報部,畢竟你身上的光芒咄咄逼人。

與此同時,他又顧慮重重,因為你那斑斑劣跡的履曆而猶豫不決。於是選擇他親自麵試你,探探你的人格是否存在——噯,我不是說你有人格缺陷——我的意思是,他作為掌大局者,定要以保證總部安全為首要責任,是不是?

換言之,他不能招攬一名令他本人也放心不下的人進情報部。但老實說,我若是你的話,即便他真的向你拋出橄欖枝,我也不會欣然同意,我聽說在情報部工作可比幹拓荒隊的活計危險得多。唉……算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假如你真想進情報部,而他又碰巧確有其意,倒也是好事一樁。”

“唔,或許你的猜測才是對的,梅麗。”索爾這樣敷衍地答複對方。零想招募自己——隻是他妄自菲薄的無妄猜測。兩人在審訊室的談話多數時候是東拉西扯的廢話,沒有一句實質性的表述。何況,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應該加入情報部。那個身材瘦削,滿臉陰霾的老家夥,除了在自己心目中樹立了陰冷桀驁的負麵形象外,到底還有什麽值得自己誇讚之處?他打心底不喜歡零,在不喜歡的人手下供職可不是件愉快的事。

遂索爾接著說道:

可是,我不能肯定自己猜測的是否正確,其實對零想納我入行的想法也隻是我突然產生的幻念罷了。或許這幻念的產生,本就與我痛恨擄走自由民從事邪惡實驗的軍方大兵有關,即便這破事在我決定不再以身犯險後也久久不能釋懷。

我努力強迫自己不再就範的同時,也無數次幻想——假如能得到組織的哪怕一星半點支持,這些全副武裝的軍方士兵或許也就不敢再這般明目張膽地耀武揚威了。這將是一場伸張正義的持久戰,僅靠裝備落後的自由軍又豈能讓正義得到伸張?

哪怕一點支持也好!至少,他們不會因路邊沒有足夠大的石塊,或爆破物的威力不夠,導致軍方的車輛逃跑成功,而不得不放棄當晚的行動!近身肉搏的次數不多,何況這很危險,總有軍方士兵悍不畏死,拉響身上的手雷誓要同歸於盡……

有好幾次,我因此而被炸飛,被炸得全身是血,耳朵裏不斷響起這些聲音——劈裏啪啦,叮叮咣咣,稀裏嘩啦……就好像有人把我的腦袋敲碎了,又狠狠地在裏麵胡亂攪和般難受得要命。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要強迫自己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要麽盡快跑掉,要麽和剩下的軍方士兵繼續拚命。多數時候我會選擇跑掉,尤其在周圍不剩下一個盟友的時候。死亡總會在不經意間不期而至,在我耳朵邊呢喃絮語,你想象不到它對逃跑的我訴說了一通怎樣的指摘:

你又逃跑了!懦夫!你棄被擄走的可憐人於不顧,任由惡魔將他們掠走,任由其自生自滅。懦弱之舉,為此你將付出代價!你將替惡魔收拾被啃噬得殘破不堪的屍骸,並將親眼見證被你遺棄之人——墜入地獄時淒慘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