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當晚,滿身濕漉漉地索爾返回到育兒所那溫暖的家中,他不得不為自己弄丟全息手環和擅離職守而捏造謊話,並接受普修絲嚴厲的懲罰,但對白天發生的事,他對誰也沒說。

經曆了那次可怕的遭遇後,索爾似乎變得安分了不少,他努力工作,盡量不給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煩事。就連一向挑剔的普修絲也對他性格的忽然轉變而予以肯定。但所有人所不知的是,他白天表現得像個正常人,待到天色漸晚,在所有人聚集起來,開始享受獨屬於夜晚的娛樂與休閑之時,他會悄悄翻窗出去,循著月與星辰那暗淡的光,拜訪自由民們苟延的臨時居所,裝扮成他們的模樣,混入他們其中,與他們交談,博取自由民的信任,以獲悉那所謂‘惡魔’的行蹤和目的。

很快,索爾就交了不少自由軍朋友,他們有的是在‘惡魔’襲擊下僥幸存活的普通人,有的則因‘惡魔’的襲擊而失去了家人。他們對那午夜出現的‘惡魔’恨之入骨,可又無計可施。索爾逐漸從這群人口中了解到,‘惡魔’會在夜幕降臨時突襲一些規模較小,沒有自由軍保護的據點,有計劃地侵入某座避難所,擄走裏麵的幸存者們。

但被擄走的人下場如何,誰也說不清。由於這些自由民的安全不歸科技會管,這就更助長了‘惡魔’們的氣焰。索爾還了解到,這些‘惡魔’是最近兩年才開始襲擊科技會管轄範圍內的自由民據點的。

在得知有關這些多在午夜襲擊自由民據點的‘惡魔’的大致目的後,索爾決定和自由軍有誌之士聯合行動。經過周密的計劃,自由軍在每個據點都分設能收發‘求助信號’的收發裝置。一到夜晚,數支全副武裝的自由軍就會隨機埋伏在多個路口附近,隻待‘求助信號’一經發出,就驅車追上那些搶奪人質後遁逃的軍方車隊。

效果立竿見影,在劫掠自由民的車隊幾次遭到致命偷襲後,軍方的囂張氣焰明顯有放緩的趨勢。越來越多的人自發加入‘除魔’的隊伍裏,這也使得自由軍對軍方‘惡魔’部隊的打擊變得愈發容易。而暗地裏殺死那些軍方士兵成了所有人宣泄憤怒與精力的新方向。

隻是,現實從不像表麵這般美好。在作案車隊屢屢遭到偷襲,軍方士兵損失慘重的第二個月,軍方忽然增加了掠奪者的人數,並向每支隊伍配發了火力凶猛的智能武器。

如此一來,僅憑索爾和少量自由軍的綿薄之力,又豈能阻止軍方大肆從多個方向入侵科技會境內,並以慘無人道的方式強擄無辜的自由民?

軍方進行慘絕人寰的生化人體試驗是戰前曆史遺留問題,如今更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有一次,索爾鬼使神差搭便車摸進軍方管轄境內的一座地下實驗基地。在那,他親眼目睹了被擄來的無辜自由民被丟進一支支培養罐,被迫接受專人向其體內注入生化藥劑。生化異變的後果是可怕的,遠比死亡更慘絕人寰。

索爾大膽的擅自行動還是出了紕漏。就在反‘惡魔’行動如火如荼地進行到第二個月,軍方開始組織大規模反突襲行動。在一次行動中,索爾受傷不輕。他不得不拖著受傷的身子灰溜溜地溜回培育所,並向梅麗求助。

梅麗是如今唯一願意主動和他說話的人。當晚,梅麗從生命研究所的藥庫裏麵偷拿了一些造價不菲的特效藥送給索爾,好讓他能盡快恢複。但很快,梅麗偷拿‘違禁藥品’的罪行被組織發現,她對此罪行供認不諱,但拒絕陳述偷拿該‘違禁藥品’意圖何為。遂被組織高層解除了七組負責人的職務。

知道此事後的索爾後悔不迭,他不想讓梅麗平白替自己背鍋。於是他親自找到敏思,希望作為生命研究所主要負責人的她能網開一麵,單方麵減輕梅麗的懲罰。而這次敏思向他道出了實情。

“別以為你行事隱秘,就能瞞過所有人,索爾!”敏思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輕聲說道,“不論你正在做什麽事,最好停手。做個安分守己的人吧!這對誰都沒壞處。組織和軍方之間一年一度的磋商大會很快就又如期而至,所以,別因一時衝動被當作談判的籌碼,若真如此,你終將自食其果。梅麗的事我會考慮。但先聽我句勸,安分些,啊?”

敏思走了,獨留下索爾一人佇在原地發愣,他心中的激憤逐漸被恐懼替代,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出格行為。或許他所做的一切,正如敏思說的那樣,早已在高層內盡人皆知。他為自己的貿然行徑感到後怕。

於是他決定暫時不去找那些午夜‘惡魔’的麻煩。至少現在不行。

讓索爾始料未及的意外還是發生了。就在他決定痛改前非,規矩行事後沒幾天,他被通知立刻前往情報部,有人要親自見他。

這條信息是在一個空氣焦灼的正午單獨私發到索爾的全息手環上的。

當時索爾正在地表職工食堂就餐,他白天會與負責輔助工業型機器人裝卸物資的技術員們一同在職工食堂就餐。當這條寫有:

‘請索爾先生於-二一二六年-十月十九日-正午十四點三十分前-抵達科技會總部-第一千零七九層-第零三五號審訊室-謝謝!後麵有一串字母和數字:Q-Z-013。(意思為情報部-指揮中心--013號情報員親函。)’的短信息映入他的眼簾時,他竟差點忍不住原地暴跳起來。

‘二一二六年-十月十九日’正巧就是今天的日期,而‘第一千零七九層的零三五號審訊室’,索爾也再熟悉不過!那裏曾是他多次因犯下嚴重錯誤接受審判的地方——情報部的審訊室之一。

情報部為什麽有人突然召見自己,索爾心知肚明。他恨恨地扒拉著餐盤裏的食物,嚼得又狠又響,食不甘味的他對誰都怒目而視。